《东极之恋》六点零五分

10、十 谢谢你（完）

　　东极啊大海、台风爷爷都可以作证，我念了一个晚上的“哎嘛呢吧弥哄”，终于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室内室外非常安静，风雨停了。

　　我发现我俩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我圈着她，她蜷在我的怀里，彼此一动也不敢动。

　　她也醒了，或许早就醒了，感受到我的醒来，她睫毛扑簌了两下，睁开了双眼，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明亮、害羞、躲闪、率真，甚至自责和欲望，反正一切矛盾的、纠结的都放在这双眼睛里了。

　　我大清早嗓子就冒烟，狠狠地干咽了口，抱着她的双手稍微松了松，活动了一下，还是不肯放开，她看我调整好姿势后，也没有抽身离去，反而更紧地黏在我身上，我知道她是不肯的，但是她却这样黏在我身上。这不是折磨人吗？但是我就是愿意被她折磨。

　　我干着嗓子说，对不起。几乎是同时，她也轻声说谢谢你。然后是一连串的谢谢你谢谢你，她一边轻声道谢，一边更紧的抱住了我，我感到胸口柔软的窒息，脸上有热气荡漾，我突然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谢我了，她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我抱紧她，把脸伏在她的脖子间，说，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她说不要，这样就好，谢谢你，再抱我一会。我想她一定是不好意思说抱紧点，因为她更紧地钻进我怀里。我们两个就这样紧紧地拥抱，在被窝里像一个被棕绳缠紧的粽子，两个不同材料做的粽子，或者就像蛋黄肉粽。

　　台风过了。这岛上的天气就像岛上的人，说好就好，非常痛快爽朗。是到了分手的时候。我们依依不舍地起来，浑身疲惫。你有你的城市，我有我的城市，东极再浪漫，也不是你我能长期流连驻足的伊甸园，从此后，我们是否有缘，能否再见？

　　各自在房间整理好行李，各自默默无语地走到门前，似有相通的心，在拉上房门的最后一刻，我们默默相看，不由自主的靠拢，我最后再抱你一次，而你主动吻了我一下，吻在我的喉结，致命的地方，那里，至今为止，你是第一个留下印记的女人。

　　你在我耳边说谢谢你，声音那么轻又那么深情。你又说，让我们各自走，不要相互送。我说好。你先下的楼梯，我想到昨晚盛姜茶的锅子，忘在房间，幸亏你的房门只是拉拢，我复又进去拿了出来。

　　走下楼梯，看到你在总台办手续，我拿出一支烟，也无心抽，倚在楼梯口上，看你的背影，还是那身绿色碎花的波西米亚裙，外面一件白色小坎肩，裙袂长及脚踝，那里露出白莹莹的两截脚后跟，那是我前天中午眼睛吃你冰激凌的地方，我的双眼曾轻佻地瞟过那里；如今，我却是那样忧伤那样不舍地看着你，我看你扎着马尾的乌黑的头发，看你穿着波西米亚白色小坎肩的后影，看你裸露的小小的白皙的双脚，我看你整个人，万般遗憾万般无奈地，要把你整个人都装进我的眼眸我的心里去。

　　宾馆大门口走来两个妇人，本地装束，头上带着粗砺的三角巾，两人共同扛着一筐鱼，经过总台的时候，突然一个较年轻的妇人呀地喊了起来，这不是周宗明的老婆吗？你猛地回过头来，一脸的讶异，随即又笑了，友好地说，呀，好巧，你也回东极了。那妇人说，我趁着放假来帮我妈一点忙，喏，要把这鱼送到厨房去呢。哦哦，你老公今年鱼活很忙吧？你明显敷衍着，又朝那个老妇人点头笑笑，算是打个礼貌的招呼，显然就是那个年轻妇人的妈了。

　　是呀，很忙、很忙。那个妇人一边说，一边往厨房方向走。她们拐过我楼道口的时候，我听到那个老妇人在问，侬讲其是啥人？那个年轻的说，呐~~~我们同个小区，就是我跟侬讲起过的家里请了两个保姆的周宗明家的。

　　啊哟~~~~是原来住在山上的老周家媳妇啊。啧啧~~~~可惜可惜了，噶好的人才。

　　是说嘛，要不是四年前周宗明工程出事情，她也不会守活寡了，男人两个脚齐根截肢了，还有什么用？这家里两个保姆，就算再来两个也没用，老公对她再好，她这辈子也算塌了。

　　听说老周儿子现在性格也古怪嘛了？

　　是也，人这事情一出，变得很难弄了，脾气好坏不定，人也敏感，很难说话了，听说特别爱找茬。

　　啧啧~~~~~这年纪轻轻的，日子亏她过的。都是钞票惹得货，当初不要眼睛塌出一样地赚钞票，她老公何至于出这事体啊。。。。。。

　　我恨这舟山话像极了甬城话，我恨我在甬城这十年，我虽说不来正宗的甬城话，却能听懂个一清二楚。我一路尾随至厨房，心里彷如经历了另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人一时就懵了，里面有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倒了一身一地，都被撕破了，碎了，乱七八糟拥挤着、堵塞着，都纠在一起了，又哽在嗓眼里，胸闷得难受。我匆匆放下锅子来不及道谢，拔脚就往外跑，门口的大街上，码头方向，拥挤的人群里，我怎么就看不到你的身影？你在哪里？

　　有船开的汽笛声传来，我依旧无助地在人群里寻找你。又有两辆三轮车过来，跳下的都不是你。姐姐，你这么快就走了吗？你这就要回到你的那个城市，你生活的那个家，姐姐，再见了！

　　姐姐，你要快乐，一定要快乐！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姐姐，我叫李常宪，家人都叫我阿宪。姐姐，我叫阿宪啊，你听到了吗？你要记得，我叫李常宪，我是阿宪。

　　我站在那个废弃的码头，我们前天中午一起坐过的石头上，我对着大海对着那只远去的航船，我心里默默地喊着。

　　后记：

　　回复我的只是那阵阵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不知疲惫地赶来、离去，离去、赶来。哗哗的声浪渐渐地变成了你的声音，你一直在对我说，谢谢你！谢谢你！

　　姐姐，我也要谢谢你，东极之行，我遭遇了人生33年来第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姐姐，知道吗，已经有看过这个故事的人说这是一场“极地迷情”，我说这在我心里是一场“极地遗情”。

　　姐姐，你现在过得好吗？你一定要快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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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心里，这是一个略带哀伤的无奈的爱情故事~
它是一首低调子情绪的、忧郁的、惆怅的、黯然的蓝调音乐~
我想象它如果拍成电影，应该是像《晚秋》、《男与女》这种格调和画风~冷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