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瑶志异》桃三十

1、引

　　黄泉路上，霜意冷然，松灯迷离。
　　脚下的彼岸花海渺然无涯，她身上染血的衣裳竟在这里分外应景，浓稠的空气里卷着甜腻的花香。有细碎的花瓣碎片粘在她的衣角和赤足上，她每走一步，腕上的铁链都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这段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耳边传来滔滔的水声，她猜测那是忘川流动的声响。那水声中意外的听见有女声浅浅的低诉，遥远而模糊，听不分明。
　　整个天幕都漆黑的不太寻常，与人间的夜色十分不同。她唯有借着彼岸花海那血色的红光才将那长长的黄泉路和眼前的景色看清。
　　忽而有浑厚的声音自天边而来，振聋发聩：“尔为仙身，可知何故至此？”彼岸花海仿佛经受着巨大的震动，无数花瓣被无形的力量震碎，狂风卷过，花屑漫天。
　　她雪白赤足停在妖娆鲜红的曼珠沙华间，茫然的看向远处，口舌麻木：“于樱宁而言，生而仙身，守于姑瑶，岁月流转司空见惯，天地风云之变，也不过须臾而已。然而从未知晓人间事，不解红尘之虚妄，情动之时，这无尽时光皆枉度了。如今一念成魔，故来此受罚。”
　　“吾稽三生簿，你此逢情劫，本应魂飞魄散，却因机缘尚存生机，”那声音讲到此处，略顿了顿，又道：“吾受故人所托，如今便引你饮汤过桥，去往世间重修罢。”
　　她垂下眉眼，目中毫无生气，站在花海中沉默半晌，才抬步向前走去。
　　忘川水滔滔不绝，川中夹杂着无数道簌簌而过的光影，那是凡人生前记忆的碎片，它们散落在忘川里，不知流向何方。忘川两岸的彼岸花海猩红如修罗场，奈何桥又高又长的立于永远的黄昏中，桥面却早已破旧腐朽，无数魂灵游走之上，叹息声此起彼伏，又统统归于虚无。
　　奈何，奈何。生前种种便在这叹息声中如奈何桥上的渺渺云烟，消散不再。
　　彼岸花的花屑被风吹上桥面，一如黄昏落雪，她缓缓走过奈何桥，接过孟婆手中的汤碗，忽而睫毛轻颤，向孟婆微微一笑：“婆婆，喝下这汤，前尘往事确然烟消云散？”
　　“是。”
　　“我来世要去何方？”
　　“你跳下那轮回台，自有天意安排你的来世。”
　　她伸手解下颈上幽幽明珠，轻轻往忘川中一掷，那明珠便携着点点星光沉没进忘川水中去了。孟婆已将汤碗递上，她接来仰头喝下，忽觉眼睛酸涩，竟是热泪盈眶。暖汤下腹，她所有的记忆开始如烟波般消散，却唯有一个人的眉眼仍然清晰可见。
　　不知是爱意太浓，还是恨意刻骨。
　　但她的嗔恨痴念，终究还是随着那孟婆汤冷却又寂灭。
　　“若有来世，你便赔给我一颗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