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娱乐圈没救了》丁余安

49、第 49 章

　　陈川按照同学给出的地址，和卫星河一起，带着一猫一狗，上了车。

　　偶布一路上都焦躁不安，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保持人形，毛发嘭起，犹如一团硕大的毛球，骑士靠在它身边，舔了舔它的毛。

　　“喂，骑士。”偶布问，“你看到你的主人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哎？什么想法……”骑士想了想，“我……我觉得，挺高兴的。”

　　偶布：“开心？”

　　骑士断断续续，不顺畅地道：“我在那个路口，看见过，车祸，有人被撞死了，我还以为，是我的主人，后来发现，不是，我很同情，被撞死的那个人，我又想，我还是希望，我的主人活着，这样我能，再见到他们。”

　　偶布问：“哪怕他们不要你了？”

　　骑士点头：“他们不要我，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但是如果他们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哈士奇晃了晃尾巴，开心地道：“活着，真是太好了。”

　　陈川忍不住感慨：“真是只好狗。”

　　偶布别过头，闭上眼睛，骂道：“真是只蠢狗。”

　　陈川将车停在了一处福利养老院门口。

　　接待他们的是位年轻小姑娘，见到卫星河以后，脸上带着普通人看见明星后，显而易见的兴奋，看过陈川拿来的照片，马上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对，这是纪平海，就在我们这里，他在109号房，我带你们去。我是这里的护工，你们叫我小王就好了。”小王很热情地为他们带路，边走边问，“你们是打算拍节目吗？”

　　“嗯，算是吧，想了解一下情况。”陈川含糊地应道。

　　偶布披着一件披肩，缩在陈川怀里，越是靠近那扇门，它越是抖得厉害。

　　“纪爷爷，你在吗？”护工敲了敲门，没人应，便打开了门。

　　偶布的身体紧绷起来，但看清屋内的情况后，又放松了。

　　这是一间十平米的小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桌子，简单得一眼就可以看清。

　　“哎呀，又不在。”小王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纪爷爷总是乱跑，他年纪太大了，脑子不太好，我出去找他回来。”

　　骑士进到屋子里，四处闻了闻，又闻了闻陈川手里的照片，点头：“没……错，是……一个人！”

　　陈川能感觉到怀中偶布的紧张，猫咪的心跳透过胸口薄薄的皮肤传出，一下一下，速度极快。

　　没多久，门口传来护工小王的声音：“纪爷爷，这边这边，有人在等你……你别再走了。”

　　伴随着拐杖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个老人开口：“我……回家……”

　　小王说：“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老人问：“那……那我的猫呢？”

　　偶布身体一震。陈川带着它转过身，看见小王搀扶着一个腿脚不利落的老人，慢慢走过来，那老人拄着拐杖，走路时哆哆嗦嗦，说话颇有些吃力，比照片上更老了几分。

　　老人道：“这不是我家。”

　　“这就是你家啊。”小王哄完老人，对陈川他们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纪爷爷就是这样，他是路上突发脑梗，被路人救起来，送到医院，抢救好了以后，却有了后遗症，记忆力衰退，记不清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医院在报纸上电视上发布了消息，没有联系上他的亲人，就把他送到我们这来了。”

　　偶布在陈川怀中抖得越来越厉害，陈川问：“他……说什么猫？”

　　“哦。”小王笑道，“他总是说家里有只猫，每天到处跑着找猫，我们找了不少猫来，他都说不对。他还给他的猫起了个名字，叫偶布，和现在挺红的歌星一个名字。”小护工扶着老人坐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哎，老年痴呆的老人就是这样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

　　“不对，我的猫……”老人环视着四周，费力地说，“在家里……等我……”

　　偶布从披肩里伸出头，对着老人叫道：“喵！”

　　老人的视线终于转到了偶布这边。

　　“猫……”他伸出手指，颤悠悠地指向偶布，“偶布……”

　　“这是什么猫……”小王惊讶，“之前那么多猫，他都不认……”

　　“不好意思，”陈川看向小王，“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

　　“哦，好的好的。”小王又看了好几眼偶布，才走出去，卫星河关上了门。

　　“喵。”偶布叫了一声，站在老人脚下，抬头看他。

　　“我的猫。”老人终于放开了拐杖：“对，这是我家。”然后探过身，去翻床前的柜子：“哎……鱼干呢？”他又翻了翻床单，“鱼干呢？”

　　“爷爷。”偶布忽然出声，“你还记得我？你一直没回来，是不是不要我了？”

　　老人转过头，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偶布，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终于，他从衣服兜里翻出了一个已经硬邦邦的鱼块，放到偶布面前，颇为生气地道：“你跑出去太久了……鱼干都没有了！”

　　那是一片巴沙鱼的鱼肉，已经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干得裂开，一点水分都没有了。

　　偶布看着面前的鱼干，声音颤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抛弃我了，我在家里等你等了那么久，你给我做的猫饭，你给我做的鱼干，你给我留的水都没有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你看着我吃东西，等你摸我的毛……可是我都要死了，你还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你讨厌我了，是不是你不喜欢我了，不然你为什么会消失？”

　　“我，没有。”老人看着四周：“你不在家，我出去找你了，你乱跑。”

　　“不是我跑出去，是你……是你不见了！”偶布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地上：“你消失了，你再也没有回来，我用你给我的名字，努力工作扩大影响力，我以为你会看见我，我以为你可能有一天会出现在我面前，可是你没有……我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没有一个人喜欢我，没有一个人爱我，我这么努力，却还是没有任何人看见我，那些粉丝喜欢的不是我，他们让我做的，我全做到了，可还是没有任何喜欢我，为什么？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才被遗弃吗？是因为不够好，所以才没有人爱我吗？”

　　“胡说！”老人拄着拐棍，颤悠悠地站起来，然后又蹲下，看着面前的猫，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摸了摸它的头：“不可能！”

　　“我们偶布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人爱。”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映出了逐渐从猫幻化成人的少年。

　　长发少年蹲在地上，捂着脸，终于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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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车里放了偶布的衣服。”陈川很欣慰。

　　他和卫星河站在一边，看着已经变回人形的偶布和老头坐在养老院的椅子上。刚才领着他们的小王看见偶布也吓了一跳，望向卫星河和陈川，想了想，想问什么，还是没有问，歪着头走了。

　　骑士一直想要过去，被陈川拉住：“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

　　偶布穿着卫衣，牛仔裤，白球鞋，头发简单地扎了起来，对纪爷爷道：“我一直想让你看看，我变成人以后的样子。”

　　纪爷爷歪着头看他，眉毛紧皱。

　　偶布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纪爷爷摇头。

　　偶布问：“我是偶布。”

　　纪爷爷又像是被提醒了，四处寻找：“那我的猫呢？”

　　偶布说：“你猫就是我。”

　　纪爷爷又问：“那你是谁？”

　　“我是偶布。”

　　“我的猫呢？”

　　“你的猫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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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持续着车轱辘而又没有营养的对话，偶布看起来却非常享受，脸上带着微笑，脸上那压抑强忍的表情终于消失了。

　　“人类真是神奇的物种。”卫星河说，“那么长时间的等待，交织着无数绝望的煎熬，竟然就这样原谅了，所有的委屈，怨恨，全都灰飞烟灭了。”

　　“这不是很好吗？”陈川笑道，“既然是不可抗拒力，那么这种结果，皆大欢喜。”

　　他一脸舒心，表情都生动起来，显然是在为偶布高兴，卫星河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个老太太走过来：“老纪，你终于有亲戚来看你了？是你孙女？”

　　纪爷爷重复：“孙女？”疑惑地看向偶布。

　　“不是吗？”老太太问道，“你在这么久，都没人来，我以为你家人终于找到你了。”

　　“不是。”偶布摇头，纪爷爷愣了一下，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是男的。”偶布说，“当不成孙女，你把我当成孙子吧。”

　　纪爷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着看向偶布，“啊，孙子。”他指着偶布，对那两个老太太，炫耀似地道，“我的孙子。”

　　“竟然是男孩子。”老太太夸奖道，“真是好看！”

　　“好看！”纪爷爷笑成一朵花，指着偶布给老人院的其他老人介绍，“这是我的孙子，好看！”

　　正午阳光恰到好处，偶布就在这温暖的阳光中，扶着纪爷爷在老人院里转了一圈，让纪爷爷把自己介绍给每一个人：“我的孙子在这……我的猫也在这……对，这才是我的家……”

　　直到吃完饭，去午睡才安静下来。

　　偶布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老人，起身道：“走吧。”

　　走之前，护工小王看见了偶布手里的鱼干：“呀，这个鱼是纪爷爷给你的吧，真是的，只要一吃鱼他就会把鱼藏起来，说过很多遍了，他就是不听，还到处藏，现在我们都不敢给他吃鱼了……要我帮你扔掉吗？”

　　“不，不用。”偶布问道：“你们这里接受捐赠吗，下次来，我想做点捐赠，用来改善老人们的生活。”

　　“嗯，嗯！”小王连连点头，“可以的，到时候你可以直接见院长，她是很好的人，到时候你可以和她商议捐赠的事……”又仔细看了看偶布，“你……你不会是偶布吧？”

　　偶布嗯了一声。

　　小王看了看陈川，又看了看偶布：“太不可思议了，纪爷爷的猫也叫偶布，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同名……可是刚才你抱着一只猫，现在那只猫不见了……这简直就像……”

　　陈川连忙道：“那只猫我们放回车上了，车上有人看着它。其实就是偶布听说老人的事情，才过来看的，娱乐圈很小的，消息传一传大家就都知道了，哈哈哈哈你懂的。”

　　“哦哦，这样啊。不过你长得可真好看……那个……”女孩又望向偶布，“我刚才听到爷爷奶奶们的说话了，你……真是男的？”

　　大概是想到网上的那些污言秽语，偶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迟疑着点了点头：“嗯。”

　　女孩又问：“那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偶布哆嗦了一下，答不出来了，陈川马上道：“这是公司策略，但是现在看来，可能不太好，我们也在调整。”

　　“什么啊，虽然你女装也很美，但是男孩不是更好吗？我觉得换回男孩身份更好！哎呀，这世上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小王表情都闪亮起来，“长得又好看，心地又好，你以后一定会火的！”

　　偶布愣了愣。

　　“啊，我不是刻意打听的。”小王慌张地摇手，“我之前做动物保护志愿者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他们都说你一直在默默地赞助流浪动物救助站。大家都很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好人，毕竟现在一些明星，天天说着做慈善，其实捐款都诈捐，还有些人，捐了一份硬说是十分，真希望能多一点像你这种默默做好事的明星。”

　　“大家……”偶布呆呆地重复，“都很喜欢我？”

　　“是的。”小王忽然反应过来，“啊，今天很多人在网上骂你，我觉得是这样，既然你是明星，肯定有很多人关注，走错了路，大家觉得受到欺骗，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反弹，不过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懂你的。还有很多出口成脏的人，是些网络喷子，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要理他们，我到时候联系我的朋友，一起帮你骂回去！”小王眯起眼睛，笑道，“像你这么好的人，熬过这一段，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喜欢你！”

　　小王连珠炮一样地说了一堆，然后捂嘴道：“哎呀，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说这么多，你不会觉得我烦吧。”

　　“不会。”偶布摇头，轻声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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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偶布继续缩在后座。

　　骑士很忧心：“你……没事吧？”

　　偶布说：“对不起。”

　　“唔？”骑士抬头看它。

　　“我之前骂你是蠢狗，对不起。”偶布把头埋在膝盖里，“蠢的其实是我……我一直以为他抛弃了，我害怕面对这个结局，甚至一度很恶毒地想，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如果他死了，就证明也许他不是不要我，而是不可抗拒地离开我。”

　　“如果他死了，你会更痛苦，你甚至连答案都找不到。”卫星河说，“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你，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你。之后的每一分钟，都会是煎熬。”

　　“是的……”偶布小声道，“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对了，那个鱼干不能吃了。”陈川道：“就算你不吃早饭午饭晚饭，也不能吃它。”

　　“我知道！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偶布炸毛，“我不会吃的！”

　　陈川呵呵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做了慈善。”

　　偶布红着脸，哼了一声：“我，我只不过是挣钱太多没处花，看他们可怜而已……”他顿了一下，又用微不足道的声音说：“陈川，谢谢你。”

　　陈川问：“你说什么？”

　　偶布再次炸毛：“没什么。”

　　陈川忍不住笑了，真是可爱的傲娇。

　　回到家，李君昊终于发来了短信：“我知道了，已经委托了公关公司删帖处理，这阵子偶布全部行程取消，我们已经定了回去机票，详细情况等明天我们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