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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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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占着酒精的棉棒拭过破了皮的伤口时,一股钻心的痛在慢慢传遍四肢百骸。虞和欢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徐景祯听到她的抽气声,拿着棉棒在她额上处理伤口的手顿了顿,看着□□涸的血迹渐渐染成淡红色的棉棒,他把手上这根扔进垃圾桶,又从盒里重新拿出来一根,沾上酒精,然后抬手擦拭她的伤口。
“忍着点。”他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了些。
“嗯。”虞和欢咬住下唇,攥着衣角的手越发收紧,月牙般的指甲仿佛抠破大衣嵌进了手心,掐着肉。
痛感在转移,注意力也在转移。
其实额头上的伤口很小,也不严重,如果不是几分钟前他突然问她“你受伤了”,她已经忘记自己早上脑袋撞到车仪表台的事了。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已经结出褐色痂的伤口,那么隐蔽的位置,偏偏被他看见了。而且,只有他看见了,在书房,在她背着光站在那的时候。
“好了。”徐景祯将白色纱布固定在她的伤口处,然后贴上医用胶带。做完这一系列步骤后他边收拾药箱边像个医生一样叮嘱她,“这两天受伤的部位不要碰水,明天晚上再换一次药。”
“嗯。”虞和欢点头应声,缓缓抬眼看他。三人座的沙发,中间的位置被药箱占据,他们俩隔着药箱而坐,其实很近,这个距离,她可以看清他脸上任何一处的细节,肤质细腻几乎看不见毛孔,乌黑剑气的眉,深邃的眼窝,浓密细长的眼睫,英挺的鼻子……
还有,他微低着头时,从这个角度看去,微微上扬的唇,唇色比一般人要红一些,像涂了唇膏。
她揪着衣服的手渐渐松开,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唇瓣。
“浴室有新的洗漱用品。”徐景祯盖上药箱的盖子,左手拿起药箱的同时起身,转头看了眼从刚刚看着他起就傻愣愣坐在那的人,唇角不自觉往上扬了一些,“早点休息。”
步子刚往前迈出一步,身后的人忽然伸手葱白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同样仰头看着他的人,“还有事?”
说罢,视线便转到了她抓住他衣角的手上。
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虞和欢看着他忽然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起身,讪讪地收回手,有些不安地问:“那个,我住哪间卧室?”
“书房对面,行李我已经帮你放进去了。”
难怪刚刚在客厅没有看见那两个行李箱。
她沉默点头,垂眸看到瘫在沙发边上酣睡的来福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他,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地说:“徐叔叔,我,我可以不去吗?”
“什么?”徐景祯微微一愣,看着她因为在纠结什么难题后慢慢挤成川字型的眉心,忽然反应了过来,“理由。”
他转过身子,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理由?”虞和欢扯了扯嘴角。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需要什么理由?
她看着他就差双臂环胸的样子,轻呼了口气,“第一,我要照顾来福,它在陌生环境会抓狂;第二,我明天下午要去上古筝课,一整个下午。”
理由?想找还能找不到吗?
“所以,”她微微垂下眸,弯了弯唇角,“我不能跟你去公司,而且也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说罢,她轻抿住唇,垂在身侧的手勾住从大衣口袋散落出的耳机线,缠着指尖,一圈又一圈,慢慢地等着对面的人给一个回复,一个他拒绝不了,而她想要的回复。
“说完了?”徐景祯看着她右侧唇角随着上扬的动作而微微浮现的小梨涡,挑了挑眉,越过她,看了眼在沙发边酣睡的金毛犬。
“什么?”
意想不到的回复。
虞和欢愣了愣神,抬眼看他,呐呐地点头,“说完了。”
“早点休息,明天八点出门。”
徐景祯说完这句话,拿着药箱便抬步往书房走去。
他是没听懂她意思吗?
“喂,”虞和欢见状,立马出声喊他,一着急连称呼也忘记了,“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吗?我说我明天不能去,也不想去。”
徐景祯抬步的动作稍稍一顿,站在客厅和卧室的交叉口,半个身子隐在昏暗的过道中。
一言未发。
虞和欢刚刚生起的斗志在他长久的沉默之后渐渐地弱了下去。视线落在他穿着灰色休闲毛衣却依旧挺拔的背脊上时,心,忽然开始上下沉浮了起来。
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周遭的环境是陌生的,人也是陌生的。
她刚刚的态度还有语气,的确是逾越了。
外面似乎还在下雪,呼啸而过的风,卷着晶莹洁白的雪,扫过窗台,在玻璃上落下一朵又一朵的雪花片,不久便融化,顺着玻璃滴落,留下一根又一根细长的水柱。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开口,但是刚说了“我”字,便被他打断了。
“明天八点出门,带上书和作业。”徐景祯背对着她,薄唇微抿,撂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抬步往书房走去。
虞和欢愣在原地,看着他逐渐消失在昏暗过道中的身影,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头。
还以为是团软棉花,拳头怎么用力也打不散。原来,是块石头,还是那种最坚硬的金刚石,她赤手空拳地去打,最终受伤落败地也只会是她自己。
所以,就这么乖乖妥协?
不是她的性子。
所以,再上去打几拳,抛头颅,洒热血?
时机还不成熟。
不然,斗智?
智商不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现在是注定要先向他低头了。
“planA,完败,开始planB。”
虞和欢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愤愤地输入这句话然后按下发送。
下一秒,电量仅剩百分之一的手机,忽然白屏,然后自动关机。
她重重地叹了声气,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身后的来福似乎是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地呜咽了一声,她应声转过头看它,见它动了动眼皮子,眼球轻轻转动,下一秒又恢复如常。
睡得还真是香。
她回过头,抬步准备往书房对面的卧室走去的时候,大半根都垂挂在口袋外面的耳机线突然滑了出来。她眼疾手快地将差一丢丢就掉到地上的耳机抓住,然后塞回口袋。
手指触到静静躺在里面的烟盒子,那盒让她出尽洋相的烟盒子。她稍稍一愣,拿出烟盒子毫不犹豫地就抬手往电视柜边上的垃圾桶扔去。
“砰”
完美的抛物线,完美的落点。
为什么上体育课投篮就怎么也投不进?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的闹铃在她床边的桌上准时响起。
虞和欢从睡梦中惊醒,翻了个身子,眼皮子微抬,睁开一条小缝,然后迷迷糊糊伸手拿起手机将闹钟按掉。
闭上眼,准备继续睡回笼觉去。
背后忽然升起一股寒意,露在被子外面的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一下,停一下,毛茸茸的,尖尖的,有些痒。
来福?
她蹙了蹙眉,伸手准备将脖子上的东西拨开的时候,意识忽然就清醒了。
来福只会舔她的脸,留下一脸的口水,不可能只用爪子挠她。
猫,那只猫,那只一点也不像仙女的仙女猫。
她猛地睁开眼,慢慢转过头。
碧蓝的双眼,离她的脸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这么近,足够她看清它眼睛所有的细节,真的很美,透亮的蓝,清澈仿佛能见底。
“喵~”它轻叫了一声,叫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下床,然后怡然自得地走出房间。
所以,它是专门来叫她起床的?
虞和欢睡意全无,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半开的房门。
昨天,她关门的时候明明把锁锁上了……
“二十八分钟。”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润而沉,好听,是真的好听。
但是,没什么温度,冷冰冰的,完全是命令人的语气。
虞和欢撇了撇嘴,心里虽然一万个不乐意,但她还是乖乖掀开被子下床,锁上门后换衣服,洗漱。
等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她背上书包走到玄关的时候,刚好八点。
徐景祯站在门口,看她准备换鞋子,转身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的按钮。
“叮。”
电梯到达楼层。
虞和欢闻声,立马加快了换鞋的速度,匆匆将鞋子套上,连鞋带也没系,起身就准备往门外跑。
“砰。”
“汪。”
门被阖上的刹那,耳畔似乎响起了来福的叫声,很轻,很轻。
她有一瞬间的怔愣,步子微顿,竖起右耳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见,刚刚的叫声,仿佛是她的错觉。
“嘀——”
电梯因为长时间在这一层楼逗留,响起了超时警报。
徐景祯站在电梯里面,左手一直搭在电梯门框上防止它阖上,电梯警报响起,他在等的人却依旧没有进来。但是,刚刚,他明明听到了关门声,还有,她因为着急而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他蹙了蹙眉,抬脚准备迈出电梯。
虞和欢听到警报声,一个激灵,也顾不得细细研究刚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抬起步子就往还敞着门的电梯跑去。
速度有些快,抬眼看到里面的人已经迈步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刹车,她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他怀里。
力道应该不小,撞上的刹那,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往后踉跄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