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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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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生把手洗了又洗,还是没洗掉腥气,一来现在水源珍贵,不能浪费;二来,鱼腥可以提神,让他保持头脑清醒。
擦手时,臂上的徽章不慎掉下来,叮当清脆。左生捡起来,原来是别针弯了,他掰正,没有重新别回去,放在手里观看。
银色徽章的别针这面刻着他的名字,反过来正面是一块凸起的浮雕,刻了个星球的logo图案,像一颗花生,是联盟的徽。左生坐到一旁的简易折叠床上,手指不断地在浮雕上摩挲。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左生抬头,徐和回来了,正在脱脏了的作训服,往旁边扔了就躺,他身上有浓烈的血腥气,虽然已经换过了衣服,但依然有腐臭味,盖过了鱼腥。
徐和躺下以后没有合眼睡觉,而是眼神撇他,瞥他摩擦徽章的手指,道:“不安吗?”
左生指尖停止,也去看自己的手,病毒蔓延太快了,先前一直面对没有感觉,现在待在避难所,静下来,所有的事就在脑子里乱绞,绞得他烦躁。但在可压制调节范围内,很快就平息回去。说:“没事。”
他问:“你们呢,还顺利吗?”
其他人没跟他一起回来,徐和捏捏脖颈:“他们去吃饭了。”他长出口气:“累死了。”
看他的样子,的确是累,讲话声音都变了,但是躺倒以后反而睡不着,翻了几个身过后又坐起来:“太无聊了。”
他盘腿而坐:“反正也没事,不如我们聊会天。聊什么呢……”他思考了一会:“聊聊小时候吧,病毒爆发那年吧大概,那时候我网瘾特别大,快中考了,还成天逃课翻墙出去打游戏,一玩就是半夜。看你这年纪应该不知道,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犯错被抓到是要写检讨的,每周一开大会批评通报都有我。”
左生看他,他的确不知道以前人都是怎么上学的,但写检讨在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淡淡道:“你看起来还挺骄傲。”
“年轻嘛。”徐和无所谓地一耸肩:“哎我游戏打得可厉害了,在网上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论坛贴吧什么都混,开了好几个群,还搞了个网络家族,叫什么,斧头帮,牛逼吧?我记得当时哪个危言耸听的脑残说什么要世界末日了,扯淡玩意儿,网上就出来个特别火热的话题,说‘如果世界末日现在降临,你会死于哪种姿势’,我评论了一句,被评为年度神评,年底总结浮动条挂了半个月,你知道我回的什么吗?”
左生:“什么?”
徐和道:“被手机砸死。”
左生:“……”
徐和大笑。左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只能冷眼旁观他自己把自己逗乐。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徐和说的这件事他很熟悉,好像也听什么人议论过,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徐和今年30岁,他中考的时候自己也不过四五岁,那个时候在哪,在干什么?
隐约闪过几个模糊画面,什么也看不清。
徐和笑的仰躺到床上,笑完了,望着天花板,眼神悠长起来:“想一想,都这么多年了。”
左生再度转头看他,徐和平静地盯着头顶看。
左生沉默,想起他每次卖命吹嘘的样子,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突然遭逢变故,心里必定不好受。
过了一会,徐和侧过脸来:“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被我帅得移不开眼了?”
左生:“……”
那么自恋怎么没被自己帅死?
徐和看时间,哟了一声:“七点了。可惜这里在地下,看不见星星。”
左生挑眉,惊讶:“哦?您还有看星星的爱好?”
“看不起谁呢?”徐和说:“我从小就是天文纪录片爱好者好吗!”
“这里也没个天窗什么的。小白脸儿,见过宇宙外摄的星球图片吗?”
左生:“没有。”
“也是,现在这年代渠道少了,没网没手机。”他抬起头,就跟透过天花板看到了天空似的,说:“很美。宇宙中有无数星体,我们的星球源自于一场宇宙大爆炸,爆炸中诞生了许多星球、星体,我们脚下的星球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颗小行星,但它又是最特殊的,是两个星球黏连在一起。”
“听说过畸形双胞胎吗?我们的星球就是宇宙里的一对畸形双胞胎。”
“两个星球虽然黏连,但不共用大气层,独立磁场和地核,地心引力也不相同,并且只有一个星球存在生命,于是我们把人类居住的称为白星,没有生命的那个命名为灰星,这就是‘白星’的由来。”
“从宇宙外拍摄回的图片上看,白星和灰星的形状像一颗花生,就跟你手里徽章上的那样,所以又有个外号,叫花生星球。”
听一个人讲一件众所周知的事,这种感觉很微妙。
不过这人一向喜欢说废话。
徐和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好好观赏一下。”
左生并没有一双善于欣赏的眼睛,不感兴趣。
一低头,看见被遗忘了的鱼,用脚踢了踢,伸出两根手指,拎起来鱼生绳,一把丢徐和脸上。
徐和正好打哈欠,鱼尾塞进嘴里,又腥又滑的粘液,同时挨了这一下,被砸的疼出声,又腥又黏,当场吐起口水:“呸呸,呸!什么东西!哕——”
想起上次这货拿鱼故意恶心他,左生莫名快意,浮上一点笑意。
抱臂观赏他的丑态:“一个叫德尔的人送你的。”
徐和弯腰干呕,吐出来一块鱼鳞:“操……”
他暴走:“谁送的你也不能塞我嘴里——哕——水!”
左生幸灾乐祸看他,没动。徐和等半天没人给他递,抬起眼看,就看对面那人正在观赏自己,看戏。
徐和瞬间就明白了:“你故意的?”
左生供认不讳,但是也没有应。
徐和想起来上次明知他不吃鱼还捉弄他故意在早点摊点鱼的事了,一边反胃一边认栽,狠狠咬牙:“真记仇啊你!”
然后他就受不了出去吐了。
晚上十点,地下避难所湿冷,静得能听见衣服摩擦声。因为宵禁和断电,人们早已习惯在天黑后就入睡。今天一天都在折腾,不管是群众还是政府人员,精神都被吊到极致,但几乎无人入眠。
夜间巡视的时候,偶尔有一两个胆大心宽的睡了,更多的人惊恐不敢睡,坐着等天亮。
除了放哨站岗的,其余人都聚在休息室里,各自在简易床上躺着,没拖鞋没脱衣服,枪也没离身。
不知为何,左生想起入队时宣誓的誓词:我愿成为死神挥刀时,第一个挡刀的人。
这并不是他的志愿,他仅仅是想活着而已。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避难所都很安宁,巡逻的力度加大,偶尔有一两个受不了等待的闹事,也很快被镇压。
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
床猛烈地晃动,桌上的笔也在晃,掉到地上。
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