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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

  •   一个时辰后。
      苏林斋
      谢离打量着眼前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酒楼。
      本感觉不饿,觉得走这一路差不多也饿了,这个地方…他记得锦瑟小时候常爱拉着他在街上逛,央着他带她去虽偏僻却味美的小店。这个店,他和那个爱穿绿裳的女子也来过。这么多年,锦瑟忘了他,那她呢,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忘了他。
      锦瑟看见谢离望着前方出神,相处以来,谢离都是一副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乱了分寸的模样,她头一次见到谢离出神,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她莫名觉得好奇,他想起什么了?
      锦瑟轻咳了两声,试图唤醒沉思中的谢离。
      锦瑟望向谢离,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不惊讶?”
      谢离对上锦瑟的目光:“为何惊讶?”
      锦瑟摆摆手:“我还以为你吃惯了山珍海味。”
      谢离笑了笑,抬脚往酒楼内走去,突然脚步一顿,转身看着锦瑟,道:“你还能想起来什么事吗?”
      锦瑟一怔,看谢离的模样倒也不像开玩笑,可他问自己这个问题干嘛,他也知道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吗?
      锦瑟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紧紧攥着谢离的衣袖,道:“你…你认识我?”
      谢离皱眉,看着锦瑟满是期待的眼睛,她果然记忆有缺失。
      “不认识。”
      锦瑟听到这三个字,手从谢离衣袖上滑下来,心凉了一大截,怎么会不认识呢,明明觉得很熟悉很熟悉,仿佛张口就能叫出他的表字,但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
      谢离往前走着,阳光斜照在他的身半侧,背影挺拔,走路不紧不慢,犹如神祗下凡,锦瑟胸口突然有一阵莫名的感觉,又熟悉又难过。
      又是该死的熟悉,锦瑟抱住头,哀嚎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啊。
      谢离回过头,瞧着锦瑟的模样勾了勾唇角,开口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不饿了吗?”
      锦瑟闻到一丝饭香,食欲催促着她的脚步,急急踏入酒楼。

      半柱香后
      桌上只摆着两小碗米饭和一道素炒青菜,一道酸菜鱼,一小碗汤圆,还有莲子羹。
      谢离微蹙起眉。
      锦瑟看到谢离的表情,道:“...莫不是觉得太清淡了?”
      谢离摇摇头,道:“只是在想,你的口味怎么和我这么相似。”
      锦瑟垂眸,嗤笑一声:“我为了保持身材,你也为了保持身材?”
      “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谢离不咸不淡撂下这句话。
      锦瑟忍住把汤匙扔到他头上的冲动。
      锦瑟抬眼间忽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画,仅仅一枝梅花,没有修饰,没有题字,在白宣纸上显得格外突兀,为什么要这样画呢?
      锦瑟丢下碗筷,向谢离身后的画走去,谁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身子一斜,眼看着要面门着地,却被一个袖子一卷,她已经被搂在一个怀里。
      锦瑟一愣,鼻翼间仍是好闻的熏香,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谢离,谢离怀中就是这个味道……锦瑟第一反应竟是捂住脸,太羞耻了啊…怎么又到他怀里了。
      谢离盯着怀中的人,眼角是细细碎碎的笑意,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由得想调侃:“你是喜欢我的怀抱吗?”
      锦瑟反应过来,赶紧推开谢离,清咳两声,目光四下游离,突然想起墙上的画,刻意掩饰尴尬似的道:“啊,我是来看这个画的…你…你不觉得这个画很奇怪吗。”
      谢离似笑非笑,凤眸轻眯,道:“腰不算很细,你确实得控制下了。”
      锦瑟眼一瞪…脑子一片空白:“你!”
      “你害羞什么?”谢离忍住嘴角的笑。
      锦瑟想解释清楚自己是女儿身:“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你是女儿身吧?”谢离未抬眼。
      锦瑟心中一紧,他不会都知道了吧…他真的带有目的接近她。
      “怎么可能呢…”
      “那就好,若你是女儿身,怕是不能一起出游了。”谢离望着锦瑟的眼眸。
      锦瑟眉轻皱,现在不是好时机,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得看看他是什么动机。
      谢离指着墙上的画挑眉:“你好奇这个?”
      锦瑟点头。
      “不与桃李混芳尘。”
      锦瑟手一颤,谢离这意思…
      “快吃饭,鱼肉要凉了。”谢离又道。
      锦瑟回到座位上,谢离为她夹了一块鱼肉。
      入口只觉鲜嫩滑软,夹杂着少许的辣味与酸味,一道入喉,齿颊留香,酸菜鱼真是美味,为何今日的鱼肉如此不错?
      锦瑟斜眼看见谢离默默吃鱼,眉眼平淡,也没有什么赞叹。
      “不合你胃口?”
      “合”
      “那你为何不评价?”
      “……”谢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胡搅蛮缠的脾气怎么还是没有变…
      锦瑟见谢离不理她,心道这人怎么不懂得感恩,自己带他来这么好的小店,他居然没点表示?
      锦瑟突然想起画册上写着谢离的喜好,他好像不喜甜食,心里顿时犹如雨后的天空,霍的就亮了。
      锦瑟赶紧咽下鱼肉,拿起汤匙为谢离舀了满满一碗汤圆,递到谢离面前,一扫眉间抑郁,眼里藏着狡黠的小兴奋一目了然,笑着道:“你尝尝这里的汤圆,我每逢元宵节必定来这里喝一碗汤圆,味道很好。多吃点啊,不吃完一碗不够义气啊。”
      谢离眼皮一跳,他憎恶吃甜。
      抬头却对上锦瑟幸灾乐祸的眸子,谢离眼角上挑。
      “你怎知我喜吃汤圆,今日这些我要全部打包回家,现在看着你,我吃不下。”谢离喝了口莲子羹,瞥了眼锦瑟。
      …….锦瑟赶紧止住了谢离欲叫小二而扬起的手:“别啊,我还想吃呢。”
      谢离唇角稍扬:“吃完啊,不吃完不够义气。”
      他娘的…锦瑟看着慢慢的一大碗汤圆,自己虽爱吃甜食,也不可能把这些吃完…心里翻汤倒海:“那我还是打包吧。”
      谢离笑的欢快的嘴角僵了一下。
      最后这场战争以双方妥协为结果,谢离极不情愿尝了几个汤圆,算是赏给锦瑟面子,锦瑟腹诽,吃个饭扭扭捏捏,不过心里却乐得见谢离吃甜食。
      锦瑟吃得一脸满足,眼眸弯弯明亮若皎月。
      谢离看她吃得这样开心,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前,她那时也很爱吃甜食零嘴。
      吃过饭后,锦瑟与谢离正准备往出走。
      忽闻二楼厢房传来的笛声。
      谢离与锦瑟皆愣在原地。
      这笛声仿佛是魔音,曲调一抑一扬皆牵人魂魄。
      牵人魂魄......
      谢离困意顿生,惊觉不好,幸好手快封住了自己的耳穴。
      屋内的小二和仅有的几名客人皆倒地不省人事。
      锦瑟身影一斜,眼眸也轻轻阖上。
      谢离扶住锦瑟,赶忙封了她的耳穴,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长椅上。
      谢离转身,疾步走向二楼。
      谢离将门推开,笛声戛然而止。
      雅间中端坐的是名妙龄女子,容貌不似锦瑟的艳丽惹眼,却秀丽得别有韵味。三千青丝轻绾成髻,散落的发丝跌落在衣领处一小截素白修长的脖颈上。一袭浅橘长裙,不是名贵布料,也没有繁复绣纹,却显得很是素净淡雅。
      素手中紧握着的是一根通体翠绿的笛子。
      苏蕴箐望着来人,只肖淡淡一瞥,便下了逐客令:“公子不邀自来,小女子觉得这未免太唐突 。”
      谢离眸光微垂,抬手作揖道“是在下唐突了,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
      谢离目的未达成,自是不肯离开,于是嘴角轻勾,眸深如墨,道:“姑娘对《凤求凰》的造诣很深,在下慕声前来,一探究竟,看看是哪位乐师能弹此曲。”
      苏蕴箐放下笛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子请坐,方才小女子言语有些无礼了。”
      谢离落座,道:“无妨,在下姓苏名歌,表字卿之,不知姑娘名讳?”
      苏蕴箐捂唇一笑,道:“小女子姓苏名蕴箐,表字清妍。”
      “若不妬清妍,彼此相映烛.”谢离淡笑,缓缓开口,眸里如漩涡,一步步引得苏蕴箐往下掉。
      苏蕴箐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记忆隐隐浮现,连同着以前那些痛苦的不堪的过往,握紧隐匿于桌下的右手,却止不住掌心里的滑腻。
      他不认得自己,倒也正常,自己的容颜跟以前分明就是两个人。
      谢离又道:“苏姑娘可知司马相如为何作此诗?”
      苏蕴箐垂首沏茶,闻言笑答:“自然是因为心慕卓文君。”
      谢离笑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苏蕴箐抬眼,恰好与谢离视线交汇,脸上不由得染上一丝红晕。
      苏蕴箐为谢离倒上茶,道:“蕴箐哪有文君有才有貌,哪敢自比卓文君,蕴箐这雕虫小技怕是让公子看笑话了。”
      谢离抿了口茶:“苏姑娘不必自谦。”
      苏蕴箐唇角不自觉勾起。
      谢离看着对面柔笑的苏蕴箐,又看了眼通体碧绿的笛子,道:“苏姑娘可是初次来京城?”
      苏蕴箐迟疑的点点头:“公子如何知道的?”
      谢离眸光落在苏蕴箐手腕上佩戴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道:“你腕上的镯子,是南山特有之物,南山多有高人隐匿其中,甚少收女弟子,而但凡女弟子要出山,必得年满十七,这手镯,是你拜师那天,师父赠与你的吧。”
      苏蕴箐眸光一闪,果真,谢离看出来了。她今日特意带上,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谢离道:“若姑娘在此客栈入住,在下便可常来与姑娘畅谈。”
      苏蕴箐点头,红晕又浮现于两颊:“公子若来,小女子自是愿意的。”
      谢离点头,也不多做逗留,告辞离开。
      苏蕴箐拿起玉笛起身,正欲送谢离离开客栈,谢离眸光一扫,道:“苏姑娘止步,外面风大,你未带斗篷,别教风一吹,染了风寒。不必送了,在下有马车。”
      苏蕴箐立在雅间门旁,咬唇应了。目送谢离离开,谢离五步后转身,眉间带笑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是苏蕴箐往后无数个夜晚里,辗转反侧脑海中所浮现的。
      苏蕴箐看了眼窗外,轻声道:“呵,谁能料到,我还是回来了。”
      小酒馆外的天色已暗,天边残余着几丝暗橘
      谢离抱起锦瑟,在外候着的王喜一惊,赶紧上前,想从谢离手上接过锦瑟,谢离一瞥怀中人,朝王喜摇摇头,独自抱着锦瑟坐上路边备好的马车。
      王喜骑马跟在马车一旁,透过不时荡起的帘子可看见主子紧绷的下颌,心道:怕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谢离闭目良久,似想起什么似的,睁眼看了眼身旁阖眼侧卧的人儿,眉心笼上一层冰霜。
      锦家.......

      平南王府
      烛火忽明忽暗,映得谢烨脸上神色莫讳。
      书案上放着一封封好的信,谢烨手中正在翻一本账簿。
      小禄子轻声道:“爷,这巨额赃款账本......大致是晋安王的仇家寄来的,奴才明日就呈给皇上吧?”
      谢烨抬手制止,小禄子噤了声。
      谢烨食指与拇指摩擦着纸页,半阖着眼,道:“这账本何时寄来的?”
      小禄子算了算,道:“大致是掌灯时分,府门前侍卫正在交接班,并未看清来人。”
      小禄子皱眉,又道:“爷觉得这可能是暗算?”
      谢烨“嗯”了一声,放下账簿,目光转移到信封上 。
      半晌后,道:“账本此事先搁一搁。”
      小禄子正要说些什么,门就被叩响。
      “何人?”
      “属下林鹤。”
      门被打开,暗卫林鹤匆匆走到谢烨脚边,跪下道“爷,晋安王抱了个人出了苏林斋。”
      谢烨的目光转移到林鹤脸上,道:“人?何人”
      “天色太暗,看不清人脸,那人穿着男装,但暗卫说,瞧着那身段,倒有些像女人。”
      “哦?有些像女人...”谢烨眸光晦暗不明。
      “继续盯。”
      “是”
      谢烨将手边的信交给小禄子,道:“给皇上送去”
      谢烨闭眼皱眉,此次在嵩山建造行宫一事至关重要,祭农庙位于嵩山山脚下,祭先农在大梁可是极为重要的礼节,历代皇帝皇后储君包括重臣,每三年要来祭祀一次,祈求上天保佑每年好收成,若能承下在嵩山建造行宫的工程,他的功绩会更大,近年以来,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明年很有可能不去,那么代父去祭农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了。
      父皇自前太子被废之后,一度要立谢离为太子,就在那时,发生了淮南王造反事件,太子这事自是被搁下,只是不曾想到,一搁就是五年,对待谢离的态度也是大不如以往了。近日锦青尧逼迫父皇立太子,众臣都等着看皇上的态度,可父皇对此事只字不提。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祭农一事,皇帝派哪位皇子去祭农,就意味着此皇子将是储君。这次一定不能失手。
      林鹤低头轻声对谢烨耳语了两句,谢烨沉默片刻,半晌后,谢烨抬眼,道:“派人去“请”他”。

      暖香阁
      谢华侧眼看了眼窗外,搁下手中的白玉棋,沈复抬眼,正对上谢华眸子。
      谢华道:“天色已晚,今儿就到这儿吧,改日我再来。”说罢便起身。
      沈复摇扇,桃花眼上挑,细眉斜飞入鬓,淡声道:“锦小姐此刻应是与谢离独处,公子最好莫去打扰。”
      谢华眼角一斜,剑眉紧蹙,道:“沈公子何意?”
      沈复轻笑:“公子打小便与锦小姐交情甚深,最懂锦小姐的该是你,此事不该过问沈复吧。”
      谢华大步迈向门口,淡淡道:“告辞。”
      沈复声音自身后缓缓传来:“公子若此刻去找锦小姐,以锦小姐的性子,必是要怨你许久。”
      谢华脚步微顿,转念一想,锦瑟大约已经开始了...这些场景都是她提前布置好的。谢华眸光一片阴霾,神色阴沉,转身道:“那依沈公子看,我应如何?”
      沈复身子往后一倚,右肘撑着身子,斜仰在垫子上,敲着墨玉棋,薄唇轻勾,眸光漫不经心的低垂着,浑身散发出莫大的邪魅之气,斜斜一个飞眼,都能教人丢了魂,沈复道:“公子请上前,沈复就告诉您此时该如何。”
      谢华忍了忍,上前。
      “公子请低头,此事万不能教人偷听了墙角去。”沈复挑眉,满眼魅惑,仍斜卧在垫上。
      谢华又忍了忍,低头。
      沈复冷不丁的抬手圈住谢华的脖颈,一个发力,将谢华整个人圈倒,并压在身下,扯了谢华的发冠,墨发披散一地,三两下褪了谢华外裳,只留中衣,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精壮小麦色肌肤。
      谢华缓过神,眸色一暗,手上正欲发力,沈复用内力压住谢华的手,头伏在谢华耳畔:“嘘”。顺手扯了一旁一条艳丽丝巾盖在谢华脸上。
      门“哐!”的被人从外撞开。
      来人是刚上任不久的年轻官兵,看到一位身着紫裳,墨丝披于身后,面容如玉,深色胭脂勾于眼尾,妖媚异常的男子,那美得非人的桃花眼斜飞,危险而魅惑似要将人吸入,就像...鬼魅!官兵站在门外不由得有些迟疑,不敢上前,只大声道:“是否看见这个人?”手上赫然举着谢华的画像!
      沈复立起身子,盯着官兵,眸光渗人,声音冷似二月寒雨:“未曾看见”,说罢轻抚谢华艳丽面纱,又道:“今日不接男客。”
      官兵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不禁有些寒颤,草草看了眼案几下露出的艳色面纱和墨色长发,也不多逗留,赶紧退出屋子,顺便带上门。
      门刚关上,谢华一把拉下面纱,就要起身,沈复按住他的胸膛,轻声笑道:“不出半柱香他们还要回来,公子信是不信?”
      谢华一怔,手上动作也顿住,任沈复将他双手摁住,俯撑在他身前,沈复头伏在他颈间,身子倒规矩,不贴着他,留有一段距离。只是那热气一呼一出.......喷薄在他如玉面颊旁,吐气如兰...四个字在谢华脑中一闪而过,谢华浑身僵硬,脸色极度难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能不能离我远点?”
      沈复缓缓道:“我和面纱,二选一。”
      谢华不假思索:“面纱”。
      沈复眼角挑了下,将面纱盖在谢华脸上,头仍是伏了下去。
      谢华大怒:“说好的面纱呢”
      沈复指了指他的脸,道:“在这儿”。
      谢华目光阴暗沈复就当看不见,自顾自趴在他身上。
      谢华缓缓道:“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亵渎王爷,这罪名得挨多少刀就不用我说了吧。”
      沈复闷笑:“如果王爷再不想见到沈复,杀了沈复也行。”
      话音刚落,门又撞开,年轻的官兵半捂着眼睛,神色有些尴尬:“公子莫介意,头儿非让我们再搜一遍。”
      说罢赶紧关上门。
      谢华扯下面纱,推开沈复,这次沈复倒不反抗,自觉从他身上起来。
      沈复整好自己的衣领,也不再理会谢华,摇着折扇,哼着小调径自走入内室就寝。
      淡淡的声音传来:“王爷好走,沈复就不送了。”
      谢华从地上拿起自己被褪去的外衣,目光落在沈复走入的内室中。方才两人谈话间,沈复便能察觉官兵要来,这是有百米开外的耳力与敏锐的洞察力,可见功力之厚,方才他欲用内力反抗沈复,沈复的手只一摁,他便能感到沈复内力不浅。
      说起官兵...官兵来找他作甚,若是真被在此发现,那喜好男风的坏名声不出一日便能传入皇上耳中,就更别提民间怎么议论他了。
      锦瑟...为了相权都不惜舍掉他吗?
      谢华眉间又是一皱,今日之事,非要弄个明白,无论是锦瑟,还是官府。

      清晨 苏府
      锦瑟睁开双眸,刺眼的光令她感到不适。
      “公子,您醒了?”
      锦瑟偏头看着眼前这名说话的女子。
      一身丫鬟打扮,年龄不过十五六。
      锦瑟开口第一句便是:“这是哪”
      丫鬟道:“这是苏府,您昨夜是被主子抱回来的,主子吩咐奴婢好好侍奉您,说您受了惊吓。”
      锦瑟颔首,道:“那他人呢?”
      丫鬟道:“主子一大清早有事离府了,主子说您若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奴婢说就行。”
      锦瑟有些头痛,大概是昨夜被谢离抱回来的路上不留神睡着了,受了些风寒。
      锦瑟接过丫鬟端来的茶水,抬头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奴婢南风。今年十五。”
      锦瑟抬眼,看着南风素净的小脸,道:“你这名字还挺好听。”
      南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这是主子给奴婢起的。”
      锦瑟勾了勾唇角:“他对你甚是上心。”
      南风小脸瞬时一红,说话都有些结巴:“公子...说甚么玩笑话!主子顺口起的,另外和奴婢一起进府的下人名字还有东风,北风,西风的。”
      锦瑟瞅着南风红透的小脸,玩兴一起,道:“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心悦你主子?”
      南风气得直跺脚,锦瑟看她生气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刚从宫里回来的谢离,一踏进府中就去了锦瑟的厢房。
      恰好看见锦瑟跟南风谈笑的样子。
      锦瑟笑起来很好看,水眸洋溢着欢快。
      她显得很快活。
      谢离嘴角也提了提,她笑起来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显得稚嫩。
      她来到这这诺大泛着冷意的苏府,好像也没甚麽不好。
      谢离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忽的恢复常态。
      遂收回了快要踏进房内的脚。
      锦瑟等了一上午,也没见着谢离的人影。
      在南风的带领下,锦瑟将这苏府游览了一圈。
      锦瑟在蒹葭池边喂鱼,突然转过头问南风:“你主子的父亲是什么官职啊?怎么感觉很有钱的样子?”
      南风一愣,片刻后,道:“奴婢也不敢过问老爷的官职,只是听说老爷官至从一品。”
      是尚书...还是个姓苏的。
      是苏启山!
      苏启山向来与父亲关系淡淡,不常往来,但逢年过节却也登门造访,礼数和礼物都没少过。
      不过在簿上翻阅到他的儿子一直在外地游山玩水,很少来京城,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他儿子。
      想来谢离是在假借他儿子的名字和家世来骗她了。
      锦瑟神色微变,心道:真想不到,谢离为了引她上套,这样煞费苦心...可是,又有哪里不对劲......
      锦瑟盯着池中鲜活的鲤鱼,突然就有些无力,她总觉得有张巨大的网渐渐笼住自己。
      她出生于丞相之家,作为长女,没有哥哥或弟弟。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背负保全锦府上下几百口人性命的使命。
      父亲一直教导她,反复告诉她不能掉以轻心。从很小的时候,就逼她背熟朝廷官员关系图,包括各个官员的事迹,甚至家庭关系,父亲说,为了找他们的弱点,必须从细节入手。
      入宫,弄权。
      父亲告诉她,这些本就是她的份内之事,一个不留神,全府上下老小都会死于刀口。
      她开始渐渐接触达官贵人,接触权力。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就要这样度过了....
      锦瑟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剪影。
      锦瑟将手中剩余的鱼食洒到池中,看着争相吃食的金色鲤鱼,池中倒影着的是她的身影,鱼儿游来游去,扰碎了她的倒影,散漫而闲适。
      一圈一圈涟漪,就像她不平静的心。
      南风看着锦瑟许久伫立在池边不说话,背影显得瘦削落寞,于是凑到她身边,仰起头道:“公子可会弹琴?”
      锦瑟回过神,看见眼前一张笑意盈盈又充满期待的面容。开口道:“是会一些。”
      南风显得很激动:“那公子可愿弹一首?奴婢可喜欢听琴音了。”
      锦瑟偏过头问:“你主子不太在家弹琴吗?”
      南风一副憋笑的样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据说我们家主子不会弹琴,弹出来的琴音能要人命。”
      锦瑟嘴角挑了一下,南风总是尽力逗得她开怀。
      锦瑟点头:“那...我试一下。”
      “好嘞!”南风说罢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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