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


  •   明隆五年深秋
      日暮时,快入冬了,天儿暗的特别早,整个京城显得灰沉沉的,经过宫门前的百姓纷纷侧目,还未到掌灯时分,所以宫外街巷仅点了几盏灯火,但宫内却灯火通明,一片繁华升腾,几乎照亮了半个天。与宫外俨然两个世界。
      瑟瑟寒风,宫灯盛起。
      宫中此时正在举办款待番邦使者的宴会。
      无人在意慈宁殿内的动静。
      慈宁殿内
      重重幔帐,暖意浓浓。
      烛台闪着微弱的光,整个大殿一片死寂,宫女太监在一旁垂首不语。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只听得到烛芯断裂的细微响声。
      三个月前调来的宫婢月林弓着身垂着头站在一干婢子之间。
      太后借身体不适之名推了外邦使者的宴会,按理来说,应该早些就寝了。
      谁知道太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待在慈宁殿大殿里,像是在等着什么。
      难不成今夜会有什么事发生。
      月林心中一紧,三爷交代的事她始终不敢忘。
      但...
      月林稍稍抬眼,眸光飘向锦瑟。
      听说当今太后年纪还小,比皇上还小五岁呢。
      年纪尚小却已是三朝太后。
      她身上似乎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其中心酸悲恸只有她自己知道。
      月林微叹。
      最是薄情帝王家。太后的年华慢慢消磨在这深深的宫庭中也着实可惜。
      年轻的太后伫立在烛台旁,手中拿着剪刀。摇曳不定的火尾后是一张涂了大红胭脂依然遮不住苍白病态的小脸,肤若凝脂,凤眸狭长,红唇轻抿。未察觉月林的目光,垂着眸低头专心剪烛芯。
      月林犹记最初见到太后时,那会儿三爷登基,太后一身风华大盛,艳丽掩都掩不住,举手投足满是风情,不愧是大梁第一美人,连她看了都心动,更何况三爷...可如今,不知眉间为何总有一团黯然疲惫。
      诺大的慈宁殿中回荡着烛芯被剪断时发出的细微响声和剪刀碰撞的声音。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后仍伫立在烛台前,看着腾腾的火舌,沉默不语。
      忽的,慈宁殿朱红的大门猛地打开。
      贴身宫婢玉棠匆匆走来,眉梢向上挑,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玉棠靠近太后,道:“太后娘娘,事成了。”
      月林眉头微蹙,抬眼看着锦瑟。
      太后自入宫以来,身边只留玉棠一个贴身宫婢。
      锦瑟颔首,一旁静姑姑扶住她的手。
      锦瑟的眸光淡淡扫过月林。
      月林忙低下头。
      月林不敢再抬起头,只听见太后的声音泠泠如三月寒雨,道:“你们随哀家一同去看看这场戏。”
      静姑姑一个眼神瞟来,月林心下一紧,与一干婢子们匆匆去候轿。
      太后上辇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问一旁静姑姑:“玉儿歇下了吗?”
      静姑姑答道:“回娘娘,小王爷不喜宴席吵杂,闹腾着说头疼,早早就回殿里歇息了。”
      太后脸色一变,语气也急了些:“玉儿身子不舒服?御医去看过了吗?”
      静姑姑笑答:“小王爷是寻了个借口离开而已,皇上已经命御医看过了,身子无碍。”
      “真是胡闹” 虽是责备之言,但太后脸上无一丝不悦,嘴角也浮起淡笑。
      太后终日不展颜,只有一人能逗她开心,那人便是废帝谢玉,虽是废帝,却享有王爷的名号和所有待遇,年方五岁却狡黠机灵,是太后唯一的孩子,也是这大梁□□唯一的童子。
      月林看太后展颜,不由得也愉悦。
      来到不远处的偏殿时,月林忽然看见前方慢慢走过来的人,神色骤然一凛,一旁的所有婢女太监也停下,跪下叩拜。
      月林斜过眼角,太后的凤辇依然高高伫立在上方。
      从月林这个角度看去,太后一脸倨傲平静。
      从月林进慈宁殿以来,太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不怒不喜。
      “这么晚了,母后打算去哪”皇上冷勾唇角。
      太后右手轻抚凤辇的扶手上的雕花,道:“皇上怎么出来了?可别教番邦使者觉得我大梁未尽宾主之仪才好。”
      皇上盯着太后,却只道:“太后要去哪?”
      太后顿了顿,抬起头,冷冷道:“延禧宫。”
      月林凝眉,当时三爷登基不久,太后还很活泼,脸上总带着些微笑,眼眸清亮,待人也很和善。后来改朝换代,经历了这么多事,太后脸上的笑是越来越少见了,也没甚么好颜色,终日病恹恹的,几乎不踏出慈宁宫半步,今日倒是个特例。
      她虽是三爷的近卫,却多是寡言行事,三爷的事情不敢多听,更不敢多问。
      她不说,底下的众多暗卫更是不知情。
      太后和皇上,还有三爷,似乎有一段故事。
      未及情事的月林,却总觉得太后的声音中压抑着什么。

      月林想起这是她自服侍太后以来第二次见皇上。
      第一次是在太后塌前。
      月林跪在地上,垂首看着地上的鹅卵石,细细回忆当时的场景。
      当时她半夜梦魇,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觉,遂踱步庭内,想起太后就寝后不喜宫女侍卫守夜,心中一时软下来。太后虽面上不易交好,但实则心眼儿甚好,太后曾说,这夜深露重,婢子侍卫再怎么微贱也还是人,怎能一站就是一夜。
      放轻脚步,经过太后殿前。窗上却映出一道黑影,月林心里咯噔一下,敛住脚步和气息,进入殿中,正要出手,黑影察觉到有人来,即刻转过头看她,月林一惊,竟是皇上。忙要下拜,皇上一拂手。冷冷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可是乐安王的人?”
      她迟疑片刻,寻思着自己瞒不过皇上,便点了点头,皇上又道:“你应该懂宫里的规矩的,今日朕来过之事,不可外传。”随即摆手让她退下。
      月林退下时抬眼看到了皇上整了整太后鬓边散乱的发丝,月光淡淡映在皇上侧脸上,皇上眉间微皱,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月林也道不明当时自己的心情,只是感觉隐隐约约觉得皇上有些难过。
      后来却听宫中婢子说,皇上自登基以来,从来不进慈宁殿看望太后。
      在慈宁殿内服侍了几月,确乎发现这慈宁殿,空落落坐落在储秀宫对面,金碧辉煌好似一个大金笼,而后,皇上好似再也没夜访慈宁宫,几次夜里经过太后殿前,却始终再也未见过那道黑影。
      终日看着宸妃被玉辇抬入养心殿。但太后却没什么表情,总伫立在慈宁殿庭院内,看着一树的九重葛沉默不语。
      新帝专宠宸妃,世人皆知。
      但民间传闻与宫内传闻却大不相同,她刚来时,偶然间听到宫内年长的嬷嬷私下议论新帝与太后之间的故事,对宸妃不屑一顾,末了还说新帝心里人其实是太后。
      想到这里,月林微微抬起眼,撇到那高高在上的龙颜。
      年轻的帝王穿着一袭月白锦袍,锦袍上用金丝绣着龙纹,腰间佩带着晶莹剔透的龙凤呈祥玉佩,外披绣有沧海龙腾图的暗黄斗篷,长身玉立,眉眼如画,高挺的鼻子下,薄唇轻抿,贵气天成,俊美毓秀得好似谪仙下凡。
      “有劳母后费心了,但这夜深露重,母后身子单薄,还是回宫歇息吧,朕看过宸妃了,宸妃一切都安好。”皇上嘴角虽是淡淡浅笑,眼底却寒冷幽邃如冬夜。
      太后缓缓道:“皇上,哀家有阵子没见着宸妃了,甚是挂念她,还有她肚中的龙种。”
      太后语毕直视着皇上,红唇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皇上正欲开口,正巧太后被冷风一吹,许是受了凉,急咳了几声。
      皇上嘴角倏地一沉,声音阴沉道:“你们这些慈宁宫做奴才的,明日各领三十大板,太后身子素来单薄,入了夜,竟不为太后带件斗篷!”
      太后抬手,轻声道:“何苦为难他们,是哀家走得急。”
      皇上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到锦瑟身上,再垂眸系好带子,微叹,道:“既然如此,朕愿同母后一起前往。”
      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急忙吩咐下人们:“还不快去把龙辇抬来”
      皇上突然向前一步“朕与太后同乘一辆辇车。”
      月林微惊。
      太后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皇上,哀家怕辇车地方窄,两人怕是坐不下。”
      “无妨。”话音刚落,皇上便抓住太后的手,大步走向凤辇。
      辇车确实小了,两人坐不下,皇上大掌从太后腰间一扶。
      月林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时,太后已坐在了他的腿上。
      月林的视线透过玉棠,飘到了两人身上。
      恰巧锦瑟眸光一扫,察觉到月林的目光,锦瑟指了她一下,月林心叫不好,赶紧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玉棠赶紧用肘子撞撞月林:“娘娘叫你呢,赶紧过去。”
      “你的名字?”锦瑟扶着凤辇的扶手,瞧着这前不久才入宫的婢子面熟,不由得皱眉。
      “奴婢月林。”月林低着头,小声道。
      锦瑟一怔,这名字很耳熟啊,道:“为何以前很少见你?”。
      月林轻声道:“奴婢身份低微,太后自是不会常见奴婢。”
      锦瑟笑了起来,心下了然,轻摆手,道:“下去吧,今天不用伴驾了。”
      “是”
      月林赶紧起身告退离开。
      锦瑟看着端稳离开的月林,知道她是谢华的人。
      不由得想起谢华,昨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终究还是有负于谢华…往后怕是不能再向过去一般交好了。
      想着,未察觉谢离的大手顺着她腰际慢慢向下。
      谢离加大手中力道,锦瑟吃痛皱眉。
      锦瑟回过神,眸光转向谢离。
      谢离看着锦瑟恍惚,嘴角挂着嘲弄的笑,眉间升起一片狠厉:“不知究竟是何人能让太后失神?”
      锦瑟挣脱,却不得,眸子也蕴了些怒火。
      谢离瞧着锦瑟的模样,剑眉拧着,眸光一时间满是杀气,冷笑着凑近锦瑟耳畔,道:“单凭他昨日夜访慈宁宫这一点,朕就能治你们俩的罪。”
      锦瑟心下一紧,昨夜她便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原来是皇上,他定是误会了。
      她本有个离开皇宫的机会,谢华想带她离开,她拒绝了,一怕离开之后谣言定会四起,谢离会迁怒他。二怕谢离一人站在最高处,她答应过谢离,无论如何,她都会陪他。
      她当时虽明明白白拒绝了谢华,但谢华最后一个要求她却无法拒绝。
      他要她一个拥抱。
      谢华就要去边关了,可能永不复相见,何况他们打小就是玩伴,伙伴情谊还在,当时她本就不舍谢华远离京城,加之亏欠太多,心口一软,便允了。
      锦瑟正想解释,却看见谢离眼底的冰冷陌生,可他饱含深情的声音仍在耳边,仍在心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疑”,句句质问,句句伤人。
      那她留在这里,对他而言,还有意义吗。
      她甚至不能确定他心上人是谁。
      锦瑟心里难受得紧,不知怎么的就想反击,于是凑近他耳边:“皇上,你是这大梁的主,有何事不可为?”
      谢离冷笑一声,她仍是老样子,懒得编造也懒得解释。
      王喜见两人如此,深深叹息,拿着拂尘的右手紧了紧。没了锦相的权利做保护,在这后宫里头,若不是皇上处处暗中帮助这位锦主子,锦主子的身家性命怕早已不保。可明面上,两人为何总是相互伤害呢。
      皇上登基前,心尖上仍是锦主子,可登基后,皇上心思日益难料,现在就连他也不能确定皇上究竟属意的是锦主子还是延禧宫那位。
      王喜一看两人脸色不对,马上给静姑姑使了个眼色,静姑姑屏退一干婢子太监,只留抬辇的人,省的人多口杂,听了不该听的东西。

      锦瑟看着谢离陌生的眼神,胸口一痛,身体仿若被冰锥穿透,他冷笑道:“当初那个锦瑟,断然不会这样三心二意。”
      锦瑟鼻头一酸,眼眶慢慢升温,眼底的水汽就要撑不住溢出来了,他提当初。他竟提当初。
      “锦瑟变了,皇上安是当初的那个谢离?”锦瑟感到鼻头一酸,眼中热气就要上涌,压了压眼里的水汽,心里不住的宽慰自己无碍无碍,不要在他面前丢脸。
      谢离没听清锦瑟声音中微微的沙哑,脸色铁青,下颌绷得紧紧的:“停轿!”
      抬辇太监听出皇上这两个字中包含的莫大怒气,赶紧放下辇,连带王喜等一干人跪了一地。
      谢离抽出搁在锦瑟腰间的手,拿出随身带的锦帕擦了擦手,将手帕丢到地上。抬手,王喜上前:“去抬朕的龙辇。”
      锦瑟不作声,怔怔看着地上的鹅黄帕子,那帕子,是她送的。
      当初一针一线,像是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和情思都织了进去。而如今,他嫌她脏,他弃了这方锦帕,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
      锦瑟眼底一片水色,淡淡的却异常沉重。多少次了,为一个人,心死了多少次了,却一而再再而三舍不得他。
      锦瑟勾起嘴角苦笑,自嘲自己为了谢离变得下作而卑微,这一盘棋,她满盘皆输。或许,她就是一粒棋子。
      锦瑟微低下头,鬓前几丝碎发恰好掩住她眼中的情绪,千掩万掩,不让他看见她如此狼狈,她最后一丝尊严不能没有……
      王喜办事快,龙辇很快就抬来了,谢离拂袖离去,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月林心事重重,在小道上低头疾步,拐角处迎面撞上了宫婢小翠。
      “唉哟...好疼啊,姐姐你这是急着干嘛去。”小翠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站稳,揉着右肩,不满嘟囔道。
      月林眉头拧了拧,道了声歉。
      小翠正欲离开,月林却突然拉过小翠,低声道:“小翠,你帮我个忙。”
      说着便往小翠手上塞了只簪子。
      月林望着小翠离开的身影,眉头仍是皱着,她总有不好的预感,但无论如何,太后的性命都是第一位。
      皇上本就有意安排三爷离京,若此次太后有难,三爷定会回来的,那…皇上…
      “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月林双手合一祈祷,小声喃喃道。

      这厢
      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延禧宫到了。
      谢离的龙辇和锦瑟的凤辇被放下,婢子们都垂首站在一旁,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一路上皇上沉着脸,太后面色平静,虽表面风平浪静,但这可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锦瑟从辇车上下来,抬眼凝视延禧宫这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刻在牌匾上。
      亲笔御赐。
      锦瑟瞥了一眼,指甲深深刺进手掌。
      “皇上,你有多久没有去看德妃了。”锦瑟突然转过身,打破沉默,定定的看着谢离。
      谢离听着锦瑟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眉间也平平道:“承蒙太后挂念,朕一会儿便翻德妃的牌子。”
      锦瑟兀自走在谢离前面:“嗯,皇上,你别忘了,美色误国。后宫雨露需均沾,宸妃承蒙圣宠多时,如今怀有龙种了。皇上就该趁此多眷顾后宫其他嫔妃,为大梁开枝散叶。”
      语气平缓,咬字清晰。
      谢离不语,片刻后,眉眼淡淡,如往常谈论政务一般,清冷的声音传来:“太后教训的是。”.
      浩浩荡荡的随从,端庄面无表情的太后,脸色如常的皇帝,一切又都仿照如常。
      只有一旁近身服侍的玉棠微微变了脸色。
      玉棠有些悲恸,又想起刚才的场景,太后默默承受的模样让她看了心疼,眼底不由得泛起水雾,这么久了,太后一步一步走来有多么艰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皇上还有天下,还有六宫,可太后…却不断在失去。
      玉棠不觉对谢离有几分怨意。
      谢离随锦瑟步入延禧宫,只见她径直走入内殿,看见苏蕴箐一脸安详的躺在床榻上,仿佛一切暴风雨与她无关,她的视线落在苏蕴箐的小腹上,隔着绣着金丝龙凤的薄缎被,依稀还是可以看到隆起的一个小球。
      锦瑟突然转身,凝视谢离,目光像淬了毒药,蛾眉轻蹙,嘴角却上扬。黑眸迸发出的情绪太过强烈,瞬间淹没谢离。
      苏蕴箐还好好的躺在这里,她一切的心思都白费了。
      锦瑟买了个死囚,保他家人衣食无忧,只要他为她做一件事—在苏蕴箐被迷药迷晕后,与苏蕴箐同床共枕,直到被当场抓住,万不得已时服毒自尽,免了受极刑的苦。
      死囚犹豫了许久,他也知道苏蕴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但最后仍是答应了,哪承想…皇上早有防备,延禧宫戒备甚严,连个苍蝇也进不去,太后安排的人手都被换掉了,密道也被封死…看到情势不妙,就赶紧去禀告太后,谁知半路就被王公公抓住了。
      也不知是何人透出计划已成的假消息。
      但锦瑟心里明白,定是谢离有意安排,他帮苏蕴箐挡了灾,却仍是陪她来延禧宫,他想看她笑话!他想告诉她,不可能的,她锦瑟就算用尽所有计谋,都不可能伤害到苏蕴箐的。
      她与苏蕴箐,她虽是她的亲姐姐,她们之间有斩也斩不断的血缘,但同时还有深仇……可谢离…他明明就知道,为何要救苏蕴箐,他明知道苏蕴箐不会放过她…

      他说她变了,她一路走来确实手上染满鲜血,她一意孤行,忘记家仇,孤身一人来到这梁宫。他要江山,她为他铺路,他要权势,她默许儿子被废。她的倔强,要了锦家的性命,成全了谢离。可她要的呢,他给过吗,她要锦家一家平安,她要他的真心相待,多少年了,这两样东西得到过吗?
      甚至如今,她还得受苏蕴箐的陷害,苏蕴箐杀父弑母,甚至要她的命,她不能还手,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蕴箐一步步将她推下深渊。
      空气凝住,仿佛针掉到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忽的一声嘤咛传来,苏蕴箐醒了。
      谢离眸光略过锦瑟,大步向前跨去。
      就在谢离与她擦身而过之时,锦瑟轻声道:“阿离”。
      谢离身影却未有一丝停顿,袖袍拂过她正欲伸出的手,她紧了下手指,却留不住。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中,一股凉气窜入心口,她和他这是怎么了?从最初到现在,是哪出错了,还是说,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心里,自始至终恐怕都没有锦瑟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无数次的伤害,她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冷静沉着,看中王位的人,可她错了,只有亲眼看过谢离对苏蕴箐的呵护,她才真的知道一个人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早就晓得谢离永远都会保护好苏蕴箐,就如同今日。
      她留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锦瑟吸了口气,怔忪半晌,握住身边玉棠的手,慢慢往外走。
      玉棠一惊,太后这手….为何如此冰冷。
      玉棠看着锦瑟脸色,想劝慰几句,嘴唇嗫嚅却怎么也说不出,太后…心里定是很不好受。
      刚出延禧宫,从树梢刮来的冷风卷起秋黄败叶,向锦瑟袭来。
      锦瑟清冷的声音蕴着一丝沙哑,对玉棠道:“今年的冬天来的为何来的如此早?”
      玉棠扶着锦瑟的手一抖,小声宽慰道:“娘娘…冬天来了,想来春天也就不早了。”
      锦瑟望着被风卷起的秋叶,哑笑两声:“哀家觉得这冷风吹得甚是可恶。”直吹到人心里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苏蕴箐成了他触都不可触的底线,那她怎么办,如今,她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她,好像一个人堕入无尽深渊,又冷,又黑。
      她苦笑,从前的锦瑟那样骄傲,死守自尊,该是何种遭遇,才会卑微至此。不是不挽留,大致是挽留不住了吧。
      她与谢离之间,这么多年,谢离竟没有一丝一毫心动,大概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苏蕴箐。
      也怪她作茧自缚。
      想着想着,未发觉身体体温逐渐降低,心口忽的一阵疼痛,浑身的气力几乎在一刻间全部抽走。
      锦瑟叹气,偏偏这时候犯了。
      玉棠见锦瑟身形一抖,顺势扶住她,心里大乱,知道锦瑟老毛病又犯了,急呼出声:“太后娘娘!娘娘!”
      静娘虽是宫中的老人了,却也失了分寸,急惶跑进延禧宫去请皇上。
      悄悄跟随的小翠倒抽一口冷气,趁着形势大乱急忙往月林住处跑去。
      锦瑟感觉有一只胳膊从玉棠手中揽住了她,她半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谢离。
      视线模模糊糊,锦瑟看不真切他眼底的情绪。
      锦瑟想对谢离说些话,可意识渐渐涣散。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谢离的手。
      素手青白,指尖已僵硬。
      她确实觉得累了。
      却隐约听见有人声线不稳地唤她“小瑟”。
      她莫名的想起以前,谢离含笑唤她“小瑟”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可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她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好一个华年。

  •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以后就是锦瑟的回忆了,故事会慢慢展开的。
    初来乍到,希望多一点宝宝看这个故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