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长思》戚十柒

6、第五章 对你有意思

　　苍城搂着她，说的还是一脸认真。

　　箫长思愣在他怀里，充斥鼻腔的是一阵好闻的花香，她双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半晌才道：“你……难道中了迷药？”

　　苍城缓缓放开她，一头银发在月下有着皓皓的银华，他道：“没有。”

　　箫长思抬头看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脸色微微一红，随后内心忽然起了异样的感觉。她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心无情，有些情感她总是尽己所能地深深埋在内心，可是在她的身上，有很多她都没有完全弄清楚的东西，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她道：“你别开玩笑。”

　　苍城看着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沉默了半晌，道；“你入了宗里已经三年，你就真的敢说，这三年对我没有半点感觉？”

　　箫长思避开他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我还是先回宫府，我出来的太久了。”说完便抬脚想走。

　　苍城看着她的神色 ，心里苦笑了一声，便站在原地并没有阻拦她，箫长思从他身侧走过去，他蹙紧眉，薄薄的朱唇微微抿起，他道：“叶寻的人虽然能力不错，但他们速度太慢了。你弟弟箫阙，我会亲自帮你找。”

　　箫长思迈出的脚步一顿，然后她微微低下头，道：“不必了，我会自己找到他，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吧，不必帮我。”继而才抬起脚，脚步十分轻。

　　苍城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出神，随后轻声自语：“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远方，箫长思穿过拐角，脸色有一点白，她低着头，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仿佛能感觉到身后那人仍滞留在原地，一身波澜不惊的气质恐怕比这月色下的怀雨江更令人难以移开眼。她也苦笑，这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波涛暗涌，她一个不小心也会被人抓住把柄，更何况至今还下落不明的箫阙，还有她的父亲，她的身世……都是情势所迫，她在多年前也是不得已……但如今的苍城……若有一个太平盛世，没有风云诡谲，多想从此弃了剑，不再事事如下棋般，走一步，要看多步……

　　她皱紧眉，停下脚步，努力不去想苍城的脸。抬起头去看了看头顶上的高墙，她提起真气，脚尖一用力，整个人便轻巧地飞起来，再一秒，她便到了宫府之内。

　　巷子里，苍城静静地站着，眸子也是半阖着。再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银发在风中飞舞。

　　负起手，他走的缓慢。

　　待出了巷子，耳边传来一道清凉的女声：“上皇，女帝派属下来请您回国。”

　　苍城表情平淡，说起话来简洁明了：“告诉伽南，说我要在楚国停留一段时间，十五后回去。”

　　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一身墨色锦服，领口袖口的花纹奇特，束腰上有一颗黑色的宝石，精明干练。正是大夏国专设护国机构瞿文卫的副首领，师芷青。

　　师芷青弯腰拱手，道：“上皇，女帝说您若不回，便让属下一直跟着您。”

　　苍城看了她一眼，神情并无波澜，他道：“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师芷青仍保持着那个姿势，道：“是。”听这语气，好像上皇心情不好----？

　　苍城也懒得管她的小心思，便兀自走远。

　　师芷青跟着他的脚步，重新回归面无表情。

　　※※※

　　太子府书房。

　　莫时夜坐在案前，书房内烛火光明亮。

　　他仍是一身绛红色龙袍，深邃的眉眼与平时不同。案上是一张宣纸，他手中的狼毫饱蘸浓墨，笔走龙蛇间，宣纸上出现三个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箫长思。

　　他也看着纸上的名字，忽然间一愣，将手上的极品狼毫放下。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白日里那女子尴尬的笑容，他眸色一深，入鬓的剑眉忽的蹙起。为什么要化名为秦渺，为什么要拜宫熙为师？他突然想起这些疑点，一想到宫熙的身份，又猛地想起三日后的元宵盛宴。

　　“难道是想在盛宴之上……”莫时夜自语。

　　半晌，他像是想到什么，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前几日箫长思已经在太子府里查看过，应该确定了窃臣计划不在府里才对，加上之前的消息都是说窃臣计划在他手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想办法近身接近自己。

　　难道，她若赢了，提出的条件是，入太子府？

　　莫时夜眼睛微微眯起，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窗外的一轮月亮正爬到树梢，在一张黑幕下兀自发着光，月光柔如纱，覆在地上倒成了一地银华。

　　夜风微凉，墨发被风拂起，吹到脸上痒痒的，莫时夜忽然就有点期待，箫长思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

　　“殿下，薛含安姑娘来访。”走进门的是一个年近甲子的老人，一身宫服可看出料子上乘。他脸上爬满皱纹，但却是一副精神的模样。正是太子府总管家，陈茂福。

　　莫时夜回过神，问道：“薛姑娘吗？”

　　陈茂福回道：“是。”

　　莫时夜想了一会儿，还是道：“请。”

　　陈茂福唯声退下，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道轻柔的女声。

　　“太子殿下。”

　　莫时夜回头，瞧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着翡翠烟紫色罗裙的妙龄女子，脸型漂亮，一双大眼睛顾盼有神，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一般，小巧的琼鼻，殷红的唇，脸蛋白皙，腰间有一只玉质的紫色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响起轻微的铃声。

　　莫时夜站在窗边，身姿修长，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看的正在朝他走来的薛含安呼吸一滞。

　　“含安见过太子殿下。”薛含安微微福身，在离莫时夜不远处的地方停下。

　　莫时夜道：“薛姑娘不必多礼。”

　　薛含安面色一喜，红唇勾起，道：“谢殿下。”

　　莫时夜看着她的眼神十分疑惑，问：“不知薛姑娘深夜来找本宫有何事？”

　　薛含安话还没说出口，脸上突然出现了红晕，道：“太子，我……其实我是想和你说……我喜欢你……”

　　莫时夜这才知道，这大姑娘的大晚上不睡觉，合着就是来说这件事。他道：“所以呢？”

　　薛含安耳根都红透了，道：“我……我……”

　　好奇怪，“我”了半天也说出来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莫时夜剑眉微挑，玩笑道：“你不会是想自荐枕席吧？”

　　薛含安脸色更红，低着头沉默不语。

　　莫时夜嘴角微抽，道：“姑娘，夜色已深，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家，否则这大晚上的，你我共处一室，有损姑娘声誉。”

　　薛含安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味，这是，拒绝了自己吗？

　　她忽然有点难过，缓缓将头抬起来，道：“殿下，你这是不喜欢我吗？”

　　莫时夜笑了笑，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本宫和你都没说过几句话，我完全不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样，让本宫怎么说？”

　　薛含安眼里突然有亮光一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是吗？”

　　莫时夜看这姑娘的模样，也不忍心拒绝，便道：“好像，是吧。”

　　薛含安忽然就镇定下来，十分认真地对莫时夜说了一句：“殿下，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带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莫时夜看着薛含安离开的背影，不解道：“真是奇怪的姑娘……”

　　他愣在原地回想了一下与薛含安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有点好笑。

　　“殿下，这薛姑娘多好啊，不仅是京城第一才女，长得又出众，还是当朝护国将军的女儿，您说您怎么就忍心拒绝她呢？”

　　陈茂福走了进来，一张脸上又慈祥又嗔怪。

　　莫时夜白了他一眼，道：“陈叔啊，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呢？”

　　陈茂福做了个打自己嘴的姿势，道：“哦，是老奴不懂事，是老奴不懂事……”

　　莫时夜看着他的样子，笑道：“行了，陈叔，本宫只是说两句，你别往心里去。”

　　陈茂福从小就看着莫时夜长大，此时也叹了口气，开始了百年不变的话题：“殿下啊，您都到了而立之年，您怎么就还不想娶亲呢？您看那圣上最小的儿子，齐王今年十七岁，孩子都出生了……”

　　莫时夜扶额，道：“本宫知道，本宫知道，再过几日，再过几日。再说了，父皇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

　　陈茂福看着莫时夜无奈的模样，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神神秘秘地问道：“殿下，您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

　　莫时夜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方面，他一时没话说，半晌才看着陈茂福一张充满紧张的脸，道：“陈叔，你想太多了，本宫好得很，本宫今年一定成亲，一年内就给父皇和你生出三四个小殿下来……行不行？”

　　陈茂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才对嘛，殿下真是懂事……”然后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皱纹里都能夹死苍蝇。

　　莫时夜终于道：“本宫要睡觉了，陈叔也去休息吧。”说完便抬脚往书房外走去。

　　陈茂福连忙福身道：“恭送太子----”

　　莫时夜又一次无语扶额，陈叔你恭送就恭送，笑的那样奸诈做啥子？

　　※※※

　　箫长思回到房间，仍换上了一身白纱长裙。她坐在桌旁，桌上只放置了一盏蜡烛，窗户微开着，风吹进来，烛火不时跳动。

　　她双手撑腮，安静地望着这盏蜡烛，恍惚又想起苍城，心里一阵纠结。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轻微的呼吸声，箫长思一惊，目光瞬间冷冽起来，道：“谁？”

　　窗外忽然安静了下来，箫长思立刻站起来，手一扬，一道强劲的内力将窗户扇开。

　　窗外又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箫长思蹙起眉，足尖用力，瞬间便破窗而出。

　　她注意到窗户不远处有一只白色的小狗，远方夜色下，有一身影略显窈窕之姿，在屋顶上飞速狂奔，一边狂奔的同时，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什么。

　　具体内容如下：奶奶的，要不是那只狗，我他妈至于这样吗？

　　箫长思眸色忽然深了起来，看着那女子狂奔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再看着窗边那只白色的，看着好像还只是出生了不久的小狗，她笑的更有深意了。

　　将小狗抱起，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狗毛，自语道：“能从我手里逃掉，还如此怕狗的……江湖女杀手，好像还真的有一个人我知道呢……”

　　在她怀里的那只白色小狗忽然舔了她一下，朝她眨了眨黑亮灵动的大眼睛，一副讨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