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娘出嫁记》芸香青柠

11、东海珠（一）

　　湛如镜重伤在床，红绫每日照料他，渐渐过了大半个月，红绫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一点，一日她去药铺给湛如镜抓药时，听到药铺老板说，皇长孙殿下已经登了基，改国号为明德。

　　明德帝一登基，就废除了先帝几项苛政，药铺老板对他很是赞赏，觉得他一定是个明君。

　　而且据说大臣们商定，准备让明德帝迎娶左相的孙女为后，明德帝也同意了，只待服丧期一过，就迎娶皇后。

　　红绫听到后，心中五味杂陈，她默默说，素闲，他是真的忘了你了。

　　你最后还是忘不了自己是个大献人，放弃了那个疯狂的复仇计划，这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呢？

　　但红绫知道，再给素闲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素闲毕竟是出身萧家，就算经历过再多的伤痛，但是心里良心未泯。

　　她狠不下了心，所以，才报不了仇吧。

　　红绫心中思绪烦乱，她抓好药后准备离开药铺，这时忽迎面碰到如意馆的妓女媚儿，媚儿脸色不太好，似乎是身体不舒服，她看到红绫，道：“这不是跟在皇长孙，哦，不，是跟在皇上身边的红绫姑娘吗？你怎么没跟皇上去京城？”

　　红绫只见过媚儿寥寥数次，印象中只觉得媚儿十分嫉妒素闲，为人嘴巴不饶人，可以说是尖酸刻薄了，红绫对她没什么好感，于是道：“我去不去，与你何干？”

　　媚儿听出红绫语气中的不耐烦，她噗嗤一声：“我是替你不值啊，你要是跟了皇上去了，说不定还能捞个妃子当当。”

　　“我跟他没关系。”红绫挤开媚儿，就准备走，但媚儿却拦住她去路：“哎，我特别好奇，你们把素闲弄哪去了？莫非，她跟皇上去了京城？可是，听说皇后是左相的孙女呢，能容得下她么？”

　　“素闲没你那么爱慕虚荣。”红绫道：“你让开。”

　　“她没去京城？”媚儿幸灾乐祸：“莫不是被皇上嫌弃了？”

　　媚儿本就嫉妒素闲，得知素闲没去京城，更加眉飞色舞起来：“我早就劝过素闲，不要那么装模作样，须知男人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这下把荣华富贵给作掉了吧。”

　　红绫越听只觉越不堪入耳，她愈发觉得这个长相虽美的媚儿实则浅薄无比，红绫道：“素闲的事不需要你关心，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媚儿美目上下打量着红绫，她似笑非笑：“哟，你打算怎么不客气？”

　　红绫已是烦透了她，正想出手给她一点教训，这时楚涣路过，见到这番情景，于是驱逐媚儿：“这是在做什么？”

　　媚儿见是楚涣，不敢再造次，而是挪动让红绫过去，楚涣板脸教训媚儿：“你们如意馆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谁教你肆意欺凌旁人了？”

　　媚儿不服气：“谁说我欺负她了？”

　　“不是你欺负她，难道还能是她欺负你不成？”

　　媚儿娇声道：“楚大人，我知道您对妓/女有偏见，但您也不能把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啊，您没听到红绫姑娘说要对我不客气吗？”

　　楚涣摇头：“本官不想跟你争论。”

　　媚儿道：“怎么，楚大人是觉得媚儿出言粗鄙，怕再和媚儿讲下去，污了您的耳？”

　　“是。”楚涣倒是十分坦然。

　　媚儿目瞪口呆，片刻后，她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楚大人，我知道我们是下贱之人，但如果可以，谁愿意干这一行啊？您不是号称爱民如子吗？您也不用这么埋汰人吧？”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能不能从良你不知道？”楚涣瞥了媚儿一眼：“你非罪人之后，也非官/妓之身，这些年你也攒了不少钱吧，还甘愿在那种泥沼之地沉沦，就别怪旁人看轻了你。”

　　媚儿气得哆嗦：“楚大人，您放心，日后见到您，媚儿必定退避三舍，免得脏了您的眼！”

　　她气得药也不抓了，而是气冲冲离去，药铺老板伸长脖子望了会，才对楚涣咂舌道：“楚大人，说实在的，还没见过媚儿姑娘气成这样过。”

　　楚涣道：“朽木不可雕。”

　　“但是其实媚儿姑娘也挺可怜的，这沧州城谁不知道她家里穷，她爹十岁就把她卖到如意馆了……”

　　“之前的事无法选择，之后的事还无法选择吗？”楚涣淡淡道。

　　他的确十分讨厌妓馆，也十分讨厌媚儿，楚涣一直是个古板认真的人，他看不上媚儿这些人，认为她们有手有脚，做什么营生不好，偏偏要做皮肉生意，这点全沧州的人也都知道，只是楚涣为人坦荡，虽不喜妓馆，但也从不干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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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楚涣没想到，他又很快见到媚儿。

　　这次媚儿是被人扭送到官府的，扭送她的人是富商江老爷的夫人。

　　江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状告媚儿害死她的丈夫。

　　说来也是丢人，江老爷一把年纪，都六十岁了，还要往妓馆跑，之前江老爷是一直垂涎素闲的，但是素闲哪里肯睬他？这次素闲消失，江老爷又盯上了媚儿，媚儿反正是个见钱眼开的，江老爷给的钱足够了，她也就不管对方多大年纪，不但让江老爷喝酒，还让江老爷喝了那方面的药，结果江老爷一喝，居然猝死了。

　　江夫人哭得哀切，她和几个儿子媳妇都跪在地上，口口声声要楚涣将媚儿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治罪，而且要是死罪，要一命抵一命。

　　媚儿则大呼冤枉，她说她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晚上总睡不好，所以让药店给她配了些安神的药，这次江老爷来找她，她嫌弃江老爷恶心，但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接了这单生意，只是她头脑灵活，一边陪江老爷喝酒，一边给江老爷喝了安神药，还哄骗他是那方面的药，她满心想着江老爷一喝就呼呼睡到天亮，到时候一醒他只知道自己酒醉，哪里会知道其他事？

　　这种事媚儿以前没干过一百也干过八十次了，无一失手，她怎么能想到，江老爷居然猝死了？

　　但是那是安神药，怎么能让人猝死呢？

　　媚儿坚决不认罪。

　　楚涣没有当庭判案，而是将她收了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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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儿在牢房呆了两天，牢房中条件自然是不咋的，但媚儿已经无心去嫌弃这些身外之物了，她只是越想越绝望，她想，楚涣这么讨厌她，肯定会对她用刑来折磨她，等她熬刑不过招了，肯定会判她秋后问斩，但她这么年轻，她还不想死啊。

　　媚儿吓得是梨花带雨，加上之前被江夫人掌掴破了的嘴角和肿起的脸颊，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全无几日前的牙尖嘴利。

　　两天后，媚儿就被提审，身旁照旧跪着哭天抢地的江夫人。

　　江夫人一看到媚儿，就恨不得撕了她，结果被官差拉住了。

　　楚涣一拍惊堂木：“肃静！”

　　江夫人哭倒在地：“楚大人，您要为民妇惨死的夫君伸冤啊！”

　　媚儿也哭了，是害怕哭的，她脸上伤还没好，发髻散乱，哪里还有昔日的明艳风采？她如今，只是个被吓得哭泣不止的十七岁少女罢了。

　　她语无伦次：“楚大人，我知道您讨厌我，但是我真的没杀人啊……”

　　“肃静！”楚涣又一拍惊堂木。

　　他淡淡瞥了眼形容狼狈的媚儿，又看了眼江夫人：“江刘氏，你可认罪？”

　　江夫人呆了：“楚大人，您说什么呢？”

　　“你谋杀亲夫，还在狡辩？”

　　原来两日间，楚涣已经将这个案件查得一清二楚，江夫人早就不满自己丈夫喜欢寻欢问柳，最近江老爷又准备娶个十八岁的少女做妾，江夫人真是忍无可忍了，再加上江老爷偏袒那几个妾室生的儿子，为了江家的财产，江夫人就动了杀夫的心思。

　　江夫人知道江老爷那天要去找媚儿，于是提前给他下了毒，等江老爷毒发身亡后，再把一切推到媚儿身上，反正媚儿人尽可夫，谁都知道楚涣特别讨厌她，江夫人是觉得，楚涣肯定会判媚儿死刑的。

　　但是谁知道，楚涣没有听信江夫人一面之词，而是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去查了这个案件，结果查出江夫人谋杀亲夫的事。

　　下毒的药物，还有下毒的奴婢，楚涣把所有证据都一一摆了出来，江夫人只好俯首认罪。

　　捡回一条命的媚儿喜出望外，她对楚涣是千恩万谢：“楚大人，原本想着您十分讨厌我，媚儿还以为自己定是死定了，多谢大人了。”

　　楚涣皱眉：“本官办案，从来都是秉公办理，不会因为私人情绪影响，你想多了。”

　　媚儿道：“是是是，是我错了，楚大人，下次您来如意馆，我一定和姐妹们好好招待您。”

　　楚涣噎住：“本官不去！”

　　“是是是，楚大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媚儿讨好道：“大人您别把小女子的话放在心上。”

　　楚涣看着她直摇头：“要不是你平日那习性，江刘氏怎么会盯上你？媚儿姑娘，本官奉劝你一句，能从良，就赶快从良吧。”

　　媚儿笑嘻嘻道：“多谢大人劝告，媚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