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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罗文絮第八次电话没打通,差点没把办公桌砸了。

      绿萝几乎是用上断头台的决心跟罗文絮报告:“出车记录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只有副队一个人。”

      “什么?!”罗文絮大骂,抬手就要摔手机。

      “队长您手机上的膜是副队亲手贴的——!”关键时刻,绿萝语速快得惊人,说完,她吓得赶紧闭上眼。

      预想中的巨响声并没有出现,罗文絮狠狠把手机揣了回去,一拍桌子:“最后的定位呢!”

      桌上两根没来得及盖帽的中性笔直接被拍飞了出去,绿萝哆嗦着把画好圈的电脑屏幕指给罗文絮看:“这、这儿呢……”

      罗文絮扫了一眼,二话不说,大步出门抢了刚执勤回来的小民警那辆重型摩托,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呜呜,太吓人了……”绿萝捂着脸瘫软在地,“我要改行去贴膜。”

      *

      天刚亮,一缕晨光照上冰面。

      昨夜大雪,水面结了厚厚一层冰,从远处看,湖面呈现出一种令人舒适的淡蓝色。

      蓄水湖供整个林区使用,面积颇大,整体被白雪覆盖,一眼看不到边,晨曦之中,几只孤鸟缓慢飞过,为空旷的雪地增添了几分寂寥。此情此景,不失为一个赏景吟诗,畅谈自然天地与人生哲理的好时机——如果忽略掉湖中心那个令人糟心的噪音源的话。

      白惑穿了件高领毛衣,鼻梁上架着副细边眼镜,随意地坐在一截烂木头上,左手握一叠卷宗,右手持一把菜刀,眼睛盯着卷宗上的血腥图片,“砰”一刀剁向冰面。

      几声脆响,冰面只裂了一条细缝,小奶龙摇着尾巴凑过去,用小爪子按了按,小脸一皱,再次躲到了白惑身后。

      “这冰也太结实了。”白惑将卷宗翻过一页,一分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右手再次“咔”一刀精准地砍上冰缝。

      纪北送来的资料里附带了第三起案件的监控截图,白惑琥珀色的眼珠专注地盯着某张图片,镜片在晨曦中反射出锐利的光。

      早晨风还很寒冷,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居家款的灰毛衣一衬,白皙的侧脸在雪地中几近透明。

      冰面稳如泰山,丝毫不动,小奶龙来来回回跑累了,爬到白惑的腿上趴着。

      “饿了?”白惑笑着捏了捏龙角,他一低头,削尖的下巴被毛衣衣领盖住一小截,下颌的线条便多出几分柔和来。

      白惑这张脸十分具有迷惑性,没接触过他的人,很容易被他身上偶然露出的一点温柔吸引。都说一个人的气质,三分靠脸,七分靠唬,唬得住就是斯文,唬不住就是败类,白惑大概就属于那三分发挥稳定,七分发挥靠命的选手。

      他就顶着这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粗暴地挥舞着菜刀,一刀刀砍向冰面。

      冰碴飞射,水珠四溅,湖心这不到一平米的地方,噪音之恶劣俨如屠宰现场。

      “哟,裂了。”终于将冰面豁出一个洞来,白惑满意地收了菜刀,扔去一边,将早先准备好的钓鱼线扔进去。不多时,鱼漂晃动,他将鱼线一提,拎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小奶龙高兴坏了,跳过去用爪子摁住,低头就往上啃,那饿狠了的凶残样,白惑都没来得及拦。

      “煮了再吃啊。”白惑好笑,怕把小崽子的牙弄坏,也没去抢,只把手心摊在他嘴前,抖了抖手指,做了个“给我”的动作,“嗯?”

      小奶龙咬着挣扎不止的活鱼,呆呆看着他,眼里有一丝疑惑,但还是乖乖把鱼放在了白惑手心里。

      白惑略感奇怪,指尖摁着鱼,认真盯着小崽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顿悟,难怪上次点外卖这孩子要点鱼吃了,搞了半天,这货爱吃生的。

      这事儿赖他,白惑一拍脑袋,他在人类中生活了太久,差点忘了,龙虽然有神骨,但毕竟是动物化身,喜生食是本性。

      “淡水鱼不干净,有寄生虫。”白惑想了想说,“下次去超市给你买三文鱼?”

      小奶龙用龙角拱了拱他的膝盖表示赞同,转身围着冰洞跑了一圈,满怀期待地冲他摇尾巴。

      “再钓一条?”白惑笑了,纵容道,“好。”

      白惑刚把钓鱼线放下去,耳朵一动,朝小奶龙伸手:“乖,有人来了。”

      小奶龙显然也有所察觉,不等叮嘱,自己变回了人形,钻进白惑怀里,从肩膀处冒出头。

      罗文絮气势汹汹地跳下重摩,正见着不远处,白惑一手抱着娃,一手拎着菜刀和鱼朝他走过来。

      “罗警官,这么巧?”白惑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

      “你最后一次见到小北是什么时候?”罗文絮连寒暄都省了,上来就问。

      白惑敏锐地察觉到这人身上气场不对,正色了几分:“他昨晚四点钟从我这儿离开的,出什么事了?”

      “四点?”罗文絮暴躁地捋了把头发,“往哪个方向走的?”

      白惑一怔,意识到是真出事了。

      两个人一同去找纪北,幸运地在八公里外发现了纪北的车,这一片荒无人烟,雪积得格外厚,吉普车一侧的轮子陷进了坑洼里,车窗几乎被大雪全部覆盖。

      罗文絮发了疯似的一阵乱刨,打开车门后却发现只有车在,里面人不见了。

      “别着急,也许是纪警官遇到什么状况,下车找救援去了呢?”白惑见罗文絮盯着车座半晌不吱声,只好劝道。

      罗文絮缓慢地扭过头,白惑这才发现他眼眶都充血了,眼球呈现出恐怖的凸出。他心下暗叹,人类里有这么大煞气的人可不多见,这也是位奇人。

      “不可能!”罗文絮猛地一声吼出来,小奶龙在白惑怀里扭过头,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

      白惑不动声色地捂住小奶龙的耳朵,将他往出门前套的大衣里压了压。

      “你不懂!小北有两个手机,一个私用,一个是单位配发的,他生病进ICU工作手机都没离过身,这种失踪超过四小时不回电的状况,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罗文絮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但奇怪的,白惑还从他眼神中感觉出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惧怕。

      白惑的年龄,对于龙族来说太年轻,对于人类来说太长,他正处在一个尴尬的年纪里,人间生老病死见到麻木,自己七情六欲却未收集齐全。这两种经历交织在一起,使他在面对人类的情感时,总无意透出几分无措与生涩,在外人看来,大概就是不近人情。

      “你冷静点吧,”白惑单手抱着小奶龙,另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平静地说,“纪警官如果真的出事,你这种状态,只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糟。”

      罗文絮绷着脸,咬了咬牙,低头钻进车里一番搜寻,双手手背上青筋突显,显然在拼命压抑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白惑的话起了作用,罗文絮钻出车厢时,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怒气,只有喉咙紧到发颤的声音:“……配枪不见了。”

      *

      一大早,市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众人已经忙成了一团。

      “立刻调取沿路段所有监控,任何异常情况都不要放过!联系警犬大队,分片区地毯式搜索,有纪队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绿萝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往纸上记录,焦急道:“罗队,你不回来亲自主持工作吗?”

      刑警们穿着制服在办公室快步穿梭,取车的取车,打电话的打电话,打印机的“滋滋”声与电话铃声交错,周围忙碌却有序,一支年轻队伍的行动力在此刻展露无疑。

      罗文絮沉默的呼吸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漫长,片刻后,声音低哑:“遇到任何阻碍,去找杨局,跟他说,小北要是出事,市局就没罗文絮这人了。”

      绿萝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嘟嘟嘟……”

      白惑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奶龙,往罗文絮颓然的背影上瞟了一眼。

      这个男人三十多岁了,此刻却像个弄丢了心爱物的小孩儿,蹲在地上,对着一摊被雪水染化的红痕发怔。

      不能离开这里,也离不开这里,罗文絮痛苦地想,他根本不是什么夕城的王牌,有纪北在身边的他才是。冷静、理智和逻辑思维,他现在一个都没有。

      “血液凝固有一段时间了,”白惑看着雪地中刨出来的血迹,冷静地分析,“出血量不大,不至于危及生命。”

      罗文絮扭头看他,腮帮紧咬,眼神中戾气很重:“小北最后见的一个人是你,按理说,你的嫌疑最大。”

      白惑奇怪:“我为什么要害他?”

      罗文絮忽然站了起来,靠近白惑,目光幽深:“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身上哪里不对劲,你不是研究所那个劳什子教授,我查过了,你他妈到底是谁?接触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罗文絮匪警头子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身上有一种极具压迫力的气场,目光侵略性极强,当他用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专注地盯着某个人的时候,一般人很难招架得住。

      白惑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笑:“你猜啊?”

      “你——”罗文絮抬手要揍,看见白惑怀里的小孩儿,又生生憋了回去,一巴掌拍在车窗上,怒道,“小北的事最好跟你没关系!”

      车窗上的碎雪纷纷抖落,白惑安抚了下被响声吵醒的小奶龙,头也没抬:“你就这么想救他?”

      不等罗文絮再次出声,白惑无奈地退到了一边,让出车轮凹陷的位置:“把车弄上来,我们去个地方。”

      罗文絮转身要去骑重摩。

      白惑嘟着嘴,高冷道:“我不坐那个,我儿子怕冷。”

      *

      四周一片黑暗。

      纪北还没睁眼,首先闻到了一股地下洞穴特有的冰冷气息。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耳边有滴水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极了某个恐怖电影的开场镜头。潮湿和刺骨的寒冷让纪北从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他手指抚过湿滑的地面,判断出这是个颇有年代的山洞。

      浑身都在疼,眼皮重得很想再次睡过去,纪北是个具备超高自控力和忍耐力的刑警,深知一旦睡过去的后果,深吸两口气,咬着舌尖强迫自己睁开眼。

      周围并不是绝对的黑暗,眼睛适应后,隐约可见洞口有一丝微光。纪北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向洞口张望,忍不住浑身一抖。

      在他对面的洞口,站着一只体型巨大的兽类,正远远围着他打转,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他眼睛也受了伤,暂时看不清具体,只能通过对面的呼吸声感觉出对方状态非常焦躁。

      纪北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想是应该不深,皮肤上有些凉凉的触感,他想伸手去摸,猛地一动,却疼得直抽气,整个人缩成一团。等那阵疼痛感过去,纪北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条毯子,低头闻了闻,有一股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这是白惑儿子的那条围巾。

      一些记忆这才缓慢地在脑中浮现,纪北想起来,他下车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整个人像被打了麻醉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后来在混乱中醒来,他只记得自己曾经试图爬上车打救援电话,但因为力气不够,没能完成这项动作,只胡乱抓了条毯子后再次陷入了昏迷。

      察觉到他已经苏醒,对面那头不知是什么的畜生更加焦躁了,跃跃欲试地在洞口不停地用爪子刨地。纪北早年在野外执行过任务,对野生动物有一定了解,光听着这声音,就能判断出这动物在哪个重量级,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伸手摸向后腰,指尖触碰到熟悉的冰冷金属,心中稳定了几分。感谢老天,配枪还在。

      洞中响过一阵奇怪的呼噜声,很沉,像牛吸水一样。

      这声音像一道指令,一直焦躁不安的巨兽仿佛被训斥,骤然安静下来,垂着头伏趴到了地上。

      纪北愕然抬头,发现洞口的石头被什么移开了,一缕晦暗的光随之照进来。他眯起眼,深色的瞳孔随对面缓慢移动过来的东西逐渐放大。

      ——那根本不是什么洞门,而是一只更大、长度接近三米的甲兽,正缓慢地朝他爬过来。那东西一身纯黑的鳞片,长嘴大耳,面貌丑陋,背高高耸起,像一座小山,和旁边那只小的长得几乎一样,简直就是两只长翅膀的巨型穿山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北自认心理素质已经十分过硬,此刻所见到的一切,也让他忍不住发起抖来,他浑身僵硬,头皮发麻,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型变异穿山甲如同一位年迈的老龟,行动非常缓慢。纪北满头冷汗,下意识地往后退,慌乱中摸到配枪,忙将它掏出来握在手里,对准巨型甲兽上了膛。

      甲兽并不为所动,依然缓慢地朝他爬来。

      冷汗划过纪北苍白的脸颊,他在持续的精神紧张中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心里开始计算他弹夹里的子弹能把这两只兽类逼退到什么程度。

      他的配枪是九二式半自动手/枪,被罗文絮那变态给强行改良过,比一般手/枪后坐力稍小,使用起来不那么震手,但他手腕无力,一次连着开五枪就是极限了,再多容易脱手。五枪之内解决两只大型甲兽,实在颇有难度,也不知道这东西的鳞甲厚不厚,理论上九二式可以在50射程内穿透5毫米的钢板,这东西总不会比钢板还厚吧……纪北举着枪胡乱想着,喉结因为紧张不自觉滚动。

      大甲兽终于停止了移动,纪北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正要扣下扳机,大甲兽突然伏低身体,在他面前伸出了满是污垢的爪子,摊开。

      “叮”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珠子滚落出来,轻轻磕在纪北脚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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