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第一公约》毛厚

22、第 22 章

　　幼儿园的日子鸡飞狗跳，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多月，要不是纪北突然打来电话，白惑都差点忘了他送小龙崽来幼儿园的目的了。

　　“有情况。”纪北简要道，“我们诱导犯罪团伙这么久，终于等到他们有新动作了。”

　　白惑正低头在给儿子掏耳朵，懒洋洋道：“需要我做什么？”

　　他一说话，小龙崽感觉痒，脑袋缩了起来，尾巴也蜷成一团。

　　“别躲。”白惑揪住他毛茸茸的龙角。

　　小龙崽又乖乖趴回白惑腿上。

　　白惑这人手残归手残，做起掏耳朵、剪指甲之类的事情却异常小心，阳光下，他低头认真而细致的模样甚至透出了几分温柔。胖鸟被指甲刀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他可不想被剪指甲，扑棱着翅膀出去泡妞了。

　　“什么也不用做，保持原样，该上学上学，该回家回家，一切照旧。我给你的追踪器和报警器，你有给孩子好好戴着吧。”

　　白惑瞥了眼柜子上落了几层灰的追踪器，含糊地应了一声。

　　“戴着就行，近期你多注意些，发现状况不要擅自行动，及时向我们汇报。”纪北叮嘱，“这次我们一定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两人说定，白惑挂电话前愣了一会儿神，小龙崽趁他不注意，迅速溜了出去，躲在冰箱后面。

　　“李临溪。”白惑叫他。

　　小龙崽不应，假装自己不在。

　　白惑见他冰箱后露出的尾巴就好笑：“喂，尾巴露出来了。”

　　小龙崽倏地把尾巴收了回去。

　　“干什么？”白惑笑着走过去，把他提溜出来，“这么不喜欢剪指甲？嗯？”

　　小龙崽被悬空拎着，耷拉着龙角不说话，四只肉爪子负隅顽抗地蜷了起来。进入软鳞期，小龙崽开始换羽了，原本光秃秃的地方长出了浅短的羽毛，比之前的狼青色更深，几乎接近青黑色，眉心和尾巴尖上各有一撮白羽，一头一尾，完美地将威风和可爱这两种气质结合在了一起。

　　多数龙类在软鳞期都是纯色系，只有少数会在耳朵尖或是尾巴尖上长出不同色系的羽毛，概率和人类长酒窝差不多。

　　相处久了，白惑发现小龙崽大多数时候都很听话，唯独不喜欢被掏耳朵和剪指甲，简直和人类小孩儿不喜欢吃米饭和剪头发一样，每次都要靠哄。

　　掏耳朵相对还好，小龙崽只是浑身僵硬外加耳廓发红，剪指甲就不行了，白惑一拿起指甲刀，小龙崽溜得贼快，白惑一叫他，他那生无可恋的小眼神，写满了“再逼我我就去厨房表演铁锅炖自己”。

　　“都这么长了还不剪，回头划伤自己怎么办？”白惑数落着，翘起两条修长的腿，隔出一个三角区，将小龙崽强行困在中间，亮出可恨的指甲刀，喝令道，“伸爪！”

　　小龙崽委屈巴巴地抬起爪子。

　　白惑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也剪出经验来了，没花十分钟就将小崽子的指甲料理了个干净。剪完后检查一番，低头一吹，满意地放开他：“行了，玩儿去吧。”

　　小龙崽低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爪子，默默跑到阳台蹲墙角，俨然一只被剃了毛想不开的猫。

　　白惑心里无奈又好笑。

　　晚饭时，小龙崽才终于接受自己成了一只秃爪龙的事实，变回人形闷闷不乐地坐在桌边扒饭。

　　白惑哄了一会儿依然不得要领，只好去求教珊瑚。

　　“那什么，问你个事啊。”白惑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小孩儿都讨厌掏耳朵、剪指甲吗，还是我儿子特殊？”

　　“掏耳朵？剪指甲？”珊瑚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不废话吗？龙啊，他是龙啊大哥！”

　　“龙怎么了？”白惑不解。

　　“龙体结构，你以前是怎么学的？”

　　“我没正儿八经上过几堂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嫌我晦气，一见我就要把我赶出去。”白惑无辜道。

　　当然，后来白惑也不待见她，到她讲学的时候，就自己跑出去掏鸟窝了。

　　珊瑚扶额，只好说：“龙有鳞甲，外部几乎无懈可击，只有舌、耳、眼和足底算是弱点，所以龙族自小就对这三个地方极为敏感，你给孩子掏耳朵，基本等于在他的弱点上挠痒痒，你说他难不难受？还有指甲，龙幼崽翅膀还没发育，只能靠指甲维持平衡，你把他指甲剪了，他还拿什么抓鱼爬树，他能高兴吗？！”

　　白惑顿悟：“哦……这样啊。”

　　随即愧疚地看向自己儿子：“我都给他剪了好几次了。”

　　珊瑚一哽，叹道：“你儿子就是太乖了，这要是换个不听话的，早就挠你了。”

　　白惑深以为然。

　　他刚开始给崽子剪指甲时手艺可没现在好，头一次剪的时候甚至剪出了血，小龙崽当时也只是缩了下爪子，白惑紧急用移痕术吸走伤口之后，又继续乖乖给他剪。当然，之后小龙崽发现没了指甲爬树会掉下来之后，就开始逃避剪指甲这件事了。

　　“不过……”珊瑚话锋一转，“打理指甲是迈向文明的第一步，你要剪就剪吧，现在的生存形式毕竟和我们小时候不一样，从小按照人类的习惯来培养，也未必不是坏事，别剪太短就行，留一点给他玩儿。”

　　说着，珊瑚又顺便强烈推荐了一遍《龙族育儿手册》，白惑连连答应，同时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这两个月里，小龙崽不光羽毛变化明显，牙齿也更加尖利了，半夜睡觉甚至会无意识磨牙，啃骨头一样嘎嘣儿响。白惑双手枕在脑后，被吵得一夜无眠，隔天一早就去林场里挑了根最粗的古木砍了，削干净扔给小龙崽抱着啃。

　　“还好没送你去住宿。”白惑给小龙崽背上书包送他出门，脸色因为睡眠不足显得格外苍白，“就你这咬劲儿，得把幼儿园老师和同学全吓出失心疯来。”

　　小龙崽并不知道昨夜自己干了些什么，低头吸溜一根大棒骨，疑惑地眨巴眼睛。

　　“把这个戴好，别取下来。”白惑把追踪器挂在小龙崽的书包上，追踪器是个小黄人的钥匙扣，看上去并不突兀，“行了，上学去。”

　　小龙崽的感知范围更强之后，白惑也不需要整天在学校门口蹲着辣保育员的眼睛了，而是跑到学校附近的麻将馆开展扶贫事业，到点后就去接孩子。

　　这可苦了小龙崽，本来课间午休时间就能和爸爸腻一阵的，现在倒好，非得放了学才能见着。小龙崽对此闷闷不乐，直到这天因为别的小朋友拿了他的零食，两个人发生争执，被叫家长。

　　白惑匆匆忙忙从麻将馆赶来，生怕自己儿子把别人家孩子咬死了，一进屋看见俩孩子都好端端地坐着，另一方家长气鼓鼓叉腰站在一旁，这才长松一口气，白纸一般的脸上显出血色来。

　　“美女老师，真是对不起，我儿子给您添麻烦了吧。”白惑无视家长，笑眯眯地上前握住班主任老师的手。

　　班主任是位“资深美人”，被叫得反而不好意思：“那倒没有，小临溪还是很听话的，就是……”

　　班主任的目光在另一方家长脸上掠过，努力寻找措辞让两边都好接受些：“就是性子冷了点，霸道了点，别的倒没什么。”

　　“怪我。”白惑捂脸，伤心而歉意地拍拍胸口，“你也知道他妈去得早，我一个人带着他，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您叫我来，肯定是他又闯祸了吧，我这就回去揍他一顿。”

　　说完，白惑就要来抱小龙崽，班主任心一惊，连忙上前拦住：“不不不，您听我说，您别动粗，孩子还小……”

　　“不不不，您听我说，子不教父之过，今天在学校打人，明天进了社会就要杀人啊，此时不揍更待何时，您让开……”

　　班主任自己的台词全被抢了个光，哽了一下，粗暴道：“不，不是！都别动了！”

　　白惑把儿子抱进怀里，顺便极快地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口，闻言扭过头，食指推了推眼镜。

　　班主任崩溃：“俩孩子两位都抱回去吧，今天都累了，休息一天，等明天他们心情平复了我会亲自教他们握手言和。”

　　这也是幼儿园一贯的处理办法，对方家长明显不甘心，正欲争辩，白惑却打断了他，大度地表示理解，并表明一定全力配合学校的教育。

　　白惑都这么通情达理了，对方家长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苛刻，只好咬牙抱着哭泣不止的孩子走了。

　　等两人出了学校，白惑拍拍小龙崽的背，好笑道：“吓着了？爸爸不会揍你的，别怕。”

　　小龙崽搂住他，闷闷道：“没咬他。”

　　“嗯，爸爸知道，你做得很好。”白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心说你要是咬了他，这孩子哪儿还有命哭。

　　白惑对自己孩子的脾气秉性是了解的，知道以他那高冷的性格，压根儿不屑于主动招惹别人，在受到冒犯时不还手已属非常克制。白惑想到这里，心里软成一团，柔声道：“受委屈了是不是？”

　　小龙崽摇摇头，并不以为意，片刻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包装精致的鱿鱼干递给白惑：“给你。”

　　白惑接过，十分意外：“给我？”

　　转念一想，再结合电话里班主任的控诉，白惑就明白了。

　　原来下午幼儿园给小朋友分零食，今天正好是小龙崽最爱的鱿鱼干，隔壁桌的小孩儿刚好也喜欢，自己那份吃完后，见小龙崽没动，就想拿自己的玩具跟他换。小龙崽自然是不换的，甚至理都没理，小孩儿换又换不到，抢也抢不过，于是大哭出声，招来了老师和家长。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偏偏那孩子的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学校不敢怠慢，只好把白惑给请来了。

　　白惑这人活的时间足够长，看惯世间生死之后，对于寿命、能力都不如自己的人类，总是会宽容些，并不会计较，他需要在意的只有自己儿子而已。

　　“这么喜欢鱿鱼干啊？”白惑笑着哄他。

　　小龙崽双手搭上他的脖子，冷道：“我的就是我的，不让。”

　　白惑本来还担心叫家长这件事会不会让小龙崽受到心灵伤害，后来发现他完全想多了，小崽子不仅没有受到负面影响，反而发现了“原来叫家长就可以见爸爸”这个新大陆，开始持续作妖。

　　本来安安静静从不调皮捣蛋的乖孩子忽然开始上天入地的折腾，班主任首当其冲，很快崩溃了。

　　“李临溪爸爸，小临溪把作业本全撕了，麻烦您过来一趟。”

　　“李临溪爸爸，小临溪午休时间溜出去爬树，麻烦您过来一趟。”

　　“李临溪爸爸，麻烦您过来一趟……”

　　白惑也不恼，不厌其烦地一趟趟往学校跑。

　　班主任干了多年幼教工作，自诩耐心极好，见了白惑，终于不得不甘拜下风，这些天她简直苦不堪言，已经在盼着快点儿放暑假。

　　就在双方拉锯战正激烈时，小龙崽忽然又安静了，持续两三天都没有任何动静。白惑边码牌边盯着平静的手机犯嘀咕，颇有些不习惯。

　　白惑到底不放心，早早下了牌桌，在没得到召唤的情况下主动跑去了学校，门卫这几日天天见他，问都没问直接放行了。白惑顺着气息找到活动室，见别的小孩三两结伴挖沙子，只有小龙崽是自己一个人玩儿，他不管不顾，竟然撸起袖子，跳进沙堆跑去陪自己儿子堆沙子。

　　小龙崽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察觉到白惑靠近，抬眼见到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半晌后又转为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天不想我了？”白惑笑着拿沙子撩他。

　　小龙崽低头挖沙子：“想。”

　　“那今天怎么这么乖？”白惑又问。

　　小龙崽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问：“弃养，是什么？”

　　弃养？

　　白惑觉得奇怪，片刻后找到幼儿园老师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小龙崽班上有个同学这两天退学了。究其原因，那孩子是收养的，前不久养父母生了对双胞胎，家里人几经商议，把小孩退养，送回福利院去了。

　　小孩子看似不懂，但其实对这些事敏感得很，小龙崽肯定是听说了些什么。

　　“你会不要我吗？”小龙崽眼神很深。

　　孩子的小世界里，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被抛弃，白惑看着他努力把害怕隐藏起来的脸，心里没由来一疼。

　　“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白惑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认真道。

　　小龙崽看了他很久，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假。

　　“来。”白惑随意地把手上的沙子拍干净，半跪下来，拿起小龙崽的手掌，与自己的手掌相对，“可能会有一点痛。”

　　小龙崽懵懵地看着白惑将两个人一大一小手掌贴在一起，转了个奇怪的圈，随即，一道轻微的刺痛从贴合的地方蔓延开来。

　　“好了。”白惑将他的小手拿来。

　　小龙崽盯着掌心，那里有道月牙形的血痕，只出现了一瞬间便隐没在了皮肤里。

　　“这是什么？”小龙崽好奇道。

　　“神骨结契。”白惑笑道，顺手把小龙崽手上的伤痕用移痕吸走。

　　“以后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感应出我的位置。”白惑摸摸他的脑袋，嬉笑道，“再不怕我不要你了吧？小崽子，以后可就跑都跑不掉了，长大后乖乖给爸爸养老。”

　　小龙崽握了握手掌，扑进白惑怀里，任怎么哄都不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