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阑珊》竹蕴碧青

7、协议

　　这一个夜晚，轮到沈青蕴辗转反侧。慕容阑珊的一番话，将她的思绪拉回到半年以前。
　　那段时间，大概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低谷，相依为命的父亲沈培突然离奇地跳楼死亡，她知道这和沈文脱不了干系，葬礼上他假惺惺的悲痛和眼中隐藏不住的笑意无一不出卖着他。她想要查清事实，却苦于无从下手。
　　彼时的她，刚刚研究生毕业，在医院忙得晕头转向，更没有丝毫社会地位，卑微如她，拿什么和文英集团的董事长对抗？
　　她为此几乎每夜失眠，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全部是父亲血肉模糊的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整个枕头。
　　就当她以为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甚至于萌生出想随父亲而去的念头时，慕容阑珊，就这么忽然出现了。
　　沈青蕴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忙碌的星期五下午，好不容易看诊到了最后一个病人，她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拼命打起精神来应付最后一个挑战。
　　“铛铛铛”来人礼貌地敲了三下门，不轻不重，刚好能够让她听见。“请进”沈青蕴说，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应该不是个麻烦的病人吧，她想。
　　伴随着门锁开合的声音，一个修长挺拔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轻轻带上了门。他的一身西装十分考究，面容很是英挺，尤其是一双星目，熠熠生辉，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慕容阑珊”沈青蕴念着电脑屏幕上的名字，予以确认，心想这个名字倒是很古典。
　　“是”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来人在她对面坐下，深沉的眼眸望着她。
　　“眼睛哪儿不舒服？”她职业性地询问道，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有一单生意，我想沈医师或许有兴趣。”骨节分明的手递上一沓文件。
　　“对不起，我对药品推销没有兴趣。”沈青蕴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心里越来越佩服医药代表们的推销手段。
　　“如果我说，这不是一份药品推销，而是一份死因调查，沈医师可还吝惜看一眼的时间吗？”慕容阑珊说话的语气十分淡然，却足够让沈青蕴停下手头的工作，颤抖着将那份文件接了过去。
　　文件的第一页，赫然印着“文英集团总经理沈培跳楼身亡，疑与被诬陷亏空款项有关。”
　　慕容阑珊充满耐心地凝视着沈青蕴苍白如纸的脸色，后者将文件翻阅了无数遍，终于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条件，请讲。”
　　果然是冰雪聪明，慕容阑珊嘴角微扬，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张薄纸：“这是一份结婚协议。”他满意地看了看沈青蕴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道：“当然，是假的。”说着把协议轻轻地推了过去：“我需要的是文英集团总经理的位置，只有接近沈文，我才能找机会搜集他的罪证，让他得到应有的制裁。”
　　“以MJ集团的实力，想要并购文英都不在话下，何苦要兜这么大一个的圈子，恕我难以理解。”沈青蕴将协议书推了回去，恢复了镇定。
　　棋逢对手的感觉实在刺激，慕容阑珊剑眉一挑，也不生气，眼神却莫名兴奋起来：“真是想不到沈医师对于商界的事情也如此了解，还知道在下。”他站了起来，轻轻走到沈青蕴面前，靠在桌旁，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低声道：“如果我说，文英集团侄女婿的身份，会让我行事更加方便呢？”
　　沈青蕴没有看他，一双素手捏紧了拳头，整个人呈防御状态。
　　“况且。”慕容阑珊微微一笑，表情更加魅惑：“至亲之人，往往才最是防不胜防啊。”
　　接着他将名片放在桌上：“你有两天的时间考虑，周一给我答复，我这个人，最不愿意勉强别人，若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不过为父的血海深仇和一时的忍辱负重相比，孰轻孰重，相信以沈医师的冰雪聪明，心里会有计较。”
　　“你和沈文，也有什么过节吗？”就在慕容阑珊即将走到门口时，一直沉默的沈青蕴突然开口问道。
　　“和你一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慕容阑珊并没有回头，语气十分冷漠，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黑底金字的名片在灯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显得更加阴沉。良久，沈青蕴深深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相框，照片上的中年男子，有着宽阔的额角和慈祥的面容，那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爸，我该怎么办呢？”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夜凉如水，衬着她孤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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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棋逢对手，从此也注定青蕴是阑珊一生的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