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5、第 5 章

　　或许主殿的气氛过于沉闷，百里炽繁又夹了一筷莲蓬豆腐放入我碗中，笑嘻嘻地打破了寂寞。“听闻七皇子、八皇子不日册封亲王，九安可准备了贺仪？”
　　我想了想，回答道：“都是阿姐替我预备的。”
　　七哥封广王，八哥封浚王，早有消息传出。亲王册封礼虽未举行，二人到云阳宫见面时得意洋洋地炫耀了不止一回。
　　他俩同年出生，生母均品级不高，活泼跳脱，爱玩爱闹，感情较其他皇子更加深厚，如今同时加封能够出宫建府，大喜过望之余未免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加封亲王之后马上大婚，九安的贺仪可不轻呢！”
　　我撇嘴回道：“所有未成年皇子届时均要册封，若我受封时，七哥八哥他们岂不是得把那些贺仪送回来？”
　　烛烈听着，命人端了碧粳米饭上来，淡淡一笑道：“九安受封自然要比老七他们隆重些的，可有喜欢的封号？”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又自顾自道：“长福二字如何？长乐无极，福寿永延，想必父皇定然满意。”
　　本朝亲王加封没有双字封号的……
　　我茫然望着百里炽繁，后者立即拊掌大笑起来。“妙极妙极！还是太子殿下思虑周全，长福九安，这封号可妙得很！”
　　长福王？我歪着脑袋苦苦思索，敬训早前敦促我背过大靖祖制，除了公主、列侯及死后追封，我依稀记得还有一种爵位是双字封号，然而记忆模糊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烛烈对百里炽繁的夸赞不置可否，示意宫人将清蒸江瑶柱端在我的面前。
　　“今日御膳房预备的是湖州菜，菜品清淡爽口，九安可多进些。”

　　我将双字封号之事当作玩笑说与敬训听，敬训不知为何独坐沉思了半日，之后便开始到弘义宫走动了数次。
　　烛烈喜静，敬训亦不多言，二人寒暄几句之后便开始手谈一局。
　　我对小小格局里的黑白之物不感兴趣，就趴在旁边的榻上自个儿玩自个儿的。他们二人都心思缜密，往往一局拖延一个时辰亦未见分晓。
　　今日亦如此，我看了十多册连环画，又拆了几个不倒翁、七巧板，索然无味直欲昏睡。忽然听得烛烈不经意说一句话，立即竖起耳朵偷听。
　　“昨日给父皇请安，父皇说想给谈太尉一个恩典，明年大选让谈家报个名额上来。”烛烈忽然没头没尾开了口。
　　敬训似乎有些愕然，问道：“谈太尉？我隐约记得太尉府上只有三四个儿子，可是这些年我不在京中，又添了姬君不成？”
　　烛烈弯了弯唇角，却没笑意，淡淡道：“并没有什么姬君————谈家打算送最小的庶子入宫。”
　　“庶子？儿子？”敬训讶然低呼，手谈时淡定从容的表情有了一丝破裂。“莫非谈太尉有意效仿太宗时的宁列荣旧事？”
　　烛烈微微颔首，笑容如早春的冰雪消融转瞬即逝。
　　“锦王谋逆自尽，虽然目前并无实证可以证明他与锦王私下勾结，但谈家当年就是攀附祥原夫人的母族崔家上位，如今想撇清亦难如登天。况且他多年来私吞军饷、走私兵器、收受贿赂等罪名若一一坐实，株连谈家九族也不为过。”
　　“父皇宽厚仁慈，如今又决意颐享天年，朝堂之事早不过问，太尉大人的这份恩典想必来之不易。”烛烈语意凛然，暗藏机锋。
　　“……也是我行事疏漏，居然忘记父皇最体恤旧臣……”
　　敬训叹息一声道：“谈太尉毕竟是两朝元老，肱骨之臣，当年为父皇稳定朝局功不可没，父皇替他求情亦理所应当。你究竟意下如何？”
　　“阿姐言之有理。父皇心腹旧臣，家族后人均是纨绔之辈，前途堪忧，照顾一下也无妨。”
　　敬训笑道：“好在只是个庶子，纵然入宫也翻不起动静。若他有个适龄的姬君……看来太尉真是急了，连这昏招都想得出。”
　　烛烈一哼道：“些许浊物，毋须劳神。”
　　谈太尉家的庶子就在他们三言两语的交谈中确定了他最后的命运。
　　我望着二人简单商议之后继续方才的棋局，忽然一瞬间觉得那位庶子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