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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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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找到十点多,总算把季捷从网吧里拖出来。
季捷没穿校服,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下身套着一条修身牛仔裤,脖子上还绑着根很朋克的链子,只是这一身成熟的打扮也掩盖不住脸蛋的稚嫩,反而有一种不协调感。齐崇文揪着他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把人从座位一路拖到网吧门口。
季捷一个踉跄,栽在地上,齐崇文面寒如霜,居高临下看着他。
“校服呢?”
季捷侧过头不说话。齐崇文又问:“你身上的衣服哪来的?”
“买的呗。”
“你哪来的钱买衣服?”
季捷的零花钱他最清楚,顶多每周吃吃饭外加买一两本书。
季捷看上去无所谓地笑了:“你那么紧张干嘛,钱是我爸给我的。我看到我爸和别人逛街,我喊住他,他就带我去吃饭,给了我一大叠钱。”
齐崇文面色一凛,很快又从表弟的话中抽丝剥茧出另一个问题:“你今天没去学校?”
“不去了不去了。”季捷挥挥手,“校服我也扔了,不去读书了。”
齐崇文垂着的双手握紧了拳,关节隐隐作响,周文英看着有点怵,担心的拍了拍他肩膀。
“先跟我回去。”
季捷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不回去,那里还能叫家么?”
齐崇文抽了一口气,忍着怒气:“姑姑在担心你。”
季捷瞪着他:“你别给我假惺惺了,你算老几,也来教训我。”
齐崇文蹲下来,视线与季捷齐平,他抓过季捷的领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中二少年最受不得激,季捷刚说出一个字,齐崇文的拳头已经招呼到他脸上。季捷下巴挨了一拳愣了片刻:“你打我?”
齐崇文活动了下手腕,冷酷地看着他:“早就想揍你了。”
季捷立刻不甘落后扑了上来,两个人当着周文英的面扭作一团,齐崇文毕竟年长了两岁,生的又人高马大,只一会就骑在了季捷身上。季捷两只手被他锁在了胸前,脖子被齐崇文的右手扼住,头发乱糟糟的,几缕刘海沾着汗粘在额头。
齐崇文右手稍稍用力,他便觉得脖子被一只大钳子夹住,气都憋在胸腔出不去进不来。窒息并没维持多久,那只钳着他脖子的手很快又松开,齐崇文抽身而去,季捷翻了个身不雅观的半趴在地上大口的咳嗽。
打架出汗出气,冷风一吹脑子也就清醒下来。周文英用手指擦了擦齐崇文的嘴角:“这里都破皮流血了。”
街上的药房这个点基本都关门,想买个创口贴也没地方。周文英说,我去买几瓶饮料。齐崇文还在奇怪这个点哪有店开着,就看见周文英走进了身后的网吧。
季捷鼻青脸肿,看上去比他狼狈多了,齐崇文到这会才觉得手可真疼啊,刚才真是下了狠手。他拉了季捷一把,把人给拉起来。
“还能走么?”
季捷没吭声,点了点头。齐崇文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了起来,他当着季捷的面接了起来。
“姑姑,还没睡啊。”
“嗯,小捷我找到了,他这次成绩没考好被老师说了两句有点情绪。”
“今天不回家了,我同学就住附近,他喊我们过去,顺便一起复习下功课。”
网吧在一条巷子里,毗邻着一个菜市场,路面上的灯泡出了故障,忽明忽暗的,此刻黑灯瞎火就网吧的招牌发着白光。齐崇文嘴角已经结了个血痂子,他在昏暗的灯光下面不改色说着瞎话,老成的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季捷冷着脸看他,不一会他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姑姑想和你说话。”
季捷接过手机,转了个身,像是不想让齐崇文听到,特地压低了声音。齐崇文从鼻子里发出了个不屑的笑,也转身蹲在地上。季捷离的不远,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对着自己亲妈态度已经软了很多,也没说自己逃学在路上碰到出轨的父亲,只是强调自己没事,心情已经好多了,口吻像是撒娇。
周文英正好提了一个大袋子从网吧出来,齐崇文随手拿了个易拉罐打开,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啤酒。
他奇怪的看了眼周文英,周文英也顺势开了一罐啤酒,咕噜噜喝了一大口。
齐崇文觉得周文英身上有一种古怪的乐天感,平常人看到打架现场不是躲的远远的就是上来拉住劝架,他既不躲也不劝,就在一边看,也不是那种看戏的围观。就像是……马仔小弟看到老大打架……齐崇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他对这个人似乎就是讨厌不起来,对方一切的古怪他都可以找到理由来解读。
“我只是觉得,一般打完架不都是喝喝啤酒吃吃烧烤,电视上都这么演。”
“什么电视?”
周文英可能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齐崇文突然发问他只好又开始慢慢思考。
“嗯……古惑仔啊……”
说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觉得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季捷打完了电话,齐崇文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顺手从袋子里拿了一罐啤酒出来。
“喝么?”
“喝就喝!”季捷抢过递过来的啤酒,也学着他们蹲下来,拉开易拉罐一口气喝下一大口,然后打了个嗝。
地上躺着七八个啤酒罐,蹲太久腿麻,他们早已不顾形象坐在台阶上。季捷人歪歪扭扭,伏在齐崇文肩上,脸颊被酒精熏的通红。他醉起来开始絮絮叨叨胡言乱语,一会要老子去死一会又说自己要没爸爸了,最后说累了就纵声大哭。
齐崇文也喝了不少,酒入愁肠一肚子情绪,季捷一哭又只能憋回去,抱着自己表弟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肩膀。
周文英几乎没怎么喝酒,见这场差不多落幕,便站起来把地上的易拉罐捡起来丢附近的垃圾桶。收拾完回来季捷已经合上眼睡了,齐崇文脱了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
他校服里面也就穿了一个衬衫和一件毛线马甲,手臂肌肉包裹在衬衫长袖里,隐隐作现。
周文英坐在他边上问:“冷么,网吧里还有热饮,我去买点。”
齐崇文拉住要走的周文英:“我不冷。”酒精在身体带动了血液的循环,又蒸发出了一身热气,他握着周文英手臂的手都在发热。
“算了,你还是去买一杯吧,你看上去挺冷的。”
周文英看看他,他整张脸基调还是白,但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脸颊像是扫了一层淡粉色腮红。他校服里面是件淡米色高领毛衣,此刻脖子缩在毛衣领里,耸肩弓背像只不倒翁娃娃。
“我也不太冷。你们还回去么?”
齐崇文看了眼睡着的季捷,有些伤脑筋:“可能会找个旅馆开个房间吧……”
“要不……”周文英吞吞吐吐看着他,“去我家住一晚。”
“不太好吧,这么晚了打搅到你家人……”
“我一个人住。我家挺大的,离学校也很近。”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拨号。齐崇文还想说什么,周文英已经拨通了电话,报了地址让司机过来接他。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网吧门口,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下来主动接过周文英的书包帮他们开了车门。
周文英喊他张哥,说这是我同学,今天暂时去家里住一晚。
司机没说什么,还帮着齐崇文把季捷塞进车后座。
车开上高架时,周文英突然问司机:“我爸爸今天还没回去?”
“嗯,老板还在新天地谈事情。”
“那我妈呢,在家里睡了?”
“太太说睡不着,正好齐家打电话约场打麻将,我爸刚送了她去齐家。”
周文英点点头,嘀咕了句:“难怪。”
一场对话戛然而止,下车前出了点小事故,季捷吐了。真皮车座上,地毯上沾了许多呕吐物,就连他自己衣服和齐崇文的衣服也不能幸免。车停下来,季捷开了车门,又在小区花坛上吐了一会才停歇。
这一晚真是兵荒马乱,齐崇文看着衣服裤子上白色粘物,还要认命地拍着季捷的后背帮他顺气,心里有些幼稚的想我这是造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