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边城浪子：长路终有时》大幕

38、第 38 章

　　再然后，火势快要压垮狮鹫宫，傅红雪和叶开想要带她离开，却被她打开。叶开没有办法，点中她的穴位，让她晕了过去，同傅红雪一起将她抱出那片火海。

　　这便是全部了，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花寒衣死了，狮鹫宫烧成了灰烬，魔教子弟散落不成气候。后续也很顺理成章，她昏睡了半月，身上的凤凰胆没了，眼睛因为再次下了凤凰胆而完全瞎了，还有路小佳这个人——没了。

　　她靠在长廊中，抱着无鞘剑，听着周边声响——有风声，有鸟鸣，有虫动，静静的。

　　可她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死寂，死一般的潭水水底，没有涟漪没有波动，她沉在这里，不动不求救。

　　直到，叶开来。

　　他带来了一个人的话：“他说，他会离开这里，去大漠，他想——邀你同去。”

　　马芳铃只是坐着，她听到不远处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沉稳的，小心的。她知道他在那里，他让叶开来问这句话，听自己的回答，却不肯自己来问。

　　她心下淡然：她知道这些日子，房檐上轻微的脚步是他，煎药送到她门口悄然离去的是他，深夜里坐在窗外的也是他。他一直都在昆池，一直都在她身边。可是，他总是离得不远不近，走不到她身边——傅红雪，何必。

　　马芳铃只淡淡一笑：“告诉他，大漠好风光，让他好好观赏。至于我——我们之间，他没有负我，我也没有后悔的地方。希望他以后能够安稳喜乐，别再被孽债缠身，贻误终身。”

　　叶开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黑衣刀客，他苍白俊秀的面容憔悴，缓缓低下头去，看不清他的神色。随后，他抬头，对着叶开拱手，脸色沉重，无言道：珍重。

　　叶开明白，傅红雪真的要走了，他会从仇恨中抽离，没有人会再次追寻刺杀他。他或许，真的会像马芳铃所祝愿的——安稳喜乐。

　　叶开皱眉，随后回敬，道：珍重。

　　他看着傅红雪转身，走的决绝又迅速，似乎在逃避什么，又似乎像是在遗忘什么。总之，他消失在突然卷起的风沙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他走了。”叶开叹了一声，回头对着马芳铃说道。

　　马芳铃面色如常，轻声道：“我知道。”

　　叶开很是不忍，正要说话时，却被马芳铃打断：“叶开，别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

　　叶开只得住口，微叹一声：“都是痴儿。”

　　马芳铃一愣，随后问道：“可——找到他了？”

　　叶开看着她无神的眼睛和紧张相握的手指，仍是不忍，道：“没有。”

　　马芳铃瞬间泄气，摩挲着怀中的无鞘剑，随后苦笑道：“真可怜。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同那被火烧成灰的废墟在一起，被风吹散了，找也找不齐全。”

　　“我……我当时……”

　　“我知道，你那时和傅红雪都受了重伤，能把我带出来已经是不易。何况，你还带回了他的无鞘剑。这样，也不错，还能立一个衣冠冢。”马芳铃依旧苦笑着，紧紧抱着无鞘剑。

　　叶开无言良久，随后道：“他…之前交给我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他说，若他活着，便将这东西扔的远远的，不要告诉你。若是他…死了，那便交给你。”

　　马芳铃一震，随后手中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她细细摩挲着——是木雕——雕的是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在无归峡的那段日子，她与他怄气时，说道：“成天雕些鸟雀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给我雕个人出来啊！”

　　马芳铃不难猜出，手中的木雕，是一个衣裙飘飘的女子，她亭亭玉立，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小人儿五官栩栩如生，带着笑意，甚是明艳。

　　不是马芳玲，又能是谁？

　　她只觉得心中悲伤无处发泄，只是沉积着，重的她快窒息。

　　“还有一样。”叶开看着身前女子无神苍白的面容，心下不忍，却还是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手中，“他本来说不要把这东西给你。但是我想，你若知道了，或许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这是一块木头，薄薄的，手指摸索着，木上全是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刻痕——这是刻的字——这是一封信。

　　裘不苦早在之前就告诉他们，若是再次种下凤凰胆，那么中毒之人五感必有一感受损，最有可能的便是眼睛。马芳铃知道，却也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还是按照计划行动。而这封刻在木头上的书信是路小佳在她走后所刻。

　　她细细摩挲，努力辨别——上面这样写：

　　“叶开劝我给你留一封信，我其实并不知道写什么。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写下一些我没有与你说过的话。

　　这些年，我杀人，别人也来杀我。自来觉得生死无常也是寻常事，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今夜我却在想，若我死了，你该如何。怕是会伤心，有多伤心？我这样猜测，却又不想看见你伤心的样子。

　　师傅自小教我，杀手有一大忌——莫动情莫生软肋。若是犯了这样的禁忌，则会惧怕生死，便不能沉寂自己杀意戾气，如此，便是杀手的死期。

　　你问我何时开始喜欢你，我可以告诉你许多缘由。喜欢你，是因为踏花节那天你跳的舞，是因为山间小径你趴在我背上的那一句“路小佳，别受伤了”，是因为长廊风起时的你说的那些话，是因为你吃醋羞恼的样子，是因为我离开时你不顾眼疾冲出来寻我。我喜欢你，你我之间那些短暂的过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这样好，所以我喜欢你，不计得失的喜欢你。

　　你其实并不明白我，我其实很贪心，贪心与你在一起的日子，贪心你笑的模样，贪心你为落泪的样子，贪心你心疼我，贪心你对我的思念。

　　我想劝自己知足，但是却知足不了，为什么我们之间短短的几十天。知足不了，贪心的很。

　　我路小佳，是被丢弃的人，遗弃遗忘我学的透彻，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唯你，舍不下。

　　莫笑话我，我不说谎。

　　还有我与你提起过的永不凋谢的花海也不是逗你的话。

　　我真的寻到了喜晴海，我想带你去看那里的春天。那里，没有杀戮，没有恩怨，没有尘世孽缘。只有一间竹屋，和一片喜晴海。穿过那一条路，那条我原以为永没有尽头的路……就能看见路的尽头，有我和你的家。

　　路漫漫，其远兮，久不能达——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我想——长路，终有时。”

　　泪水无声落下，她只觉得越发冷了，越发心疼的厉害。

　　原来，他临死时说的那句“莫要贪心”的话，不仅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莫贪心，莫贪心，贪心则会后悔，则会遗恨终身。

　　原来，路小佳是这样喜欢自己，不计得失，不悔不恨。

　　这时，她听见叶开说：“芳铃，他的心思其实你并不明白。”

　　是啊，她确实不明白。如今，也不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