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变继母》红雨春秋

3、第3章 命运

　　金六妮的丈夫叫韩大成，54岁。比金六妮大6岁。他们都是安图县凤凰岭屯子人。
　　韩大成兄弟六人，是老大，所以叫大成。大成只上过二年级小学。正当他升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得了腿病，卧床不起。为了让弟弟们能够上学。大成只好下来参加生产队劳动，帮助挣几个工分，养家糊口。从此，大成与同学们“拜拜”了，再也没有进校门，成了屯子里为数不多的半文盲大老粗。由于他个大，能吃苦，能干活，舍得出劲，忠厚老实，所以乡亲们都称他“憨大成”。
　　而屯子里的金六妮，恰是女姊妹六个。她最小，所以叫六妮。她上面有五个姐姐：分别是：大妮二妮三妮四妮和五妮。姊妹中属六妮长得漂亮。瓜子脸，丹凤眼，白脸皮，好身条，说起话来响当当。这在南庄北疃是出了名的美六妮。
　　一个屯子，两个民族。金六妮是朝鲜族，韩大成则是汉族。凤凰岭90%的户是朝鲜族。其余的是汉族和满族。金六妮是坐地户。而韩大成是外来户。是祖上他爷爷那辈才从山东青州府闯关东时，辗转来到屯子落了户。
　　金六妮虽最小，却不娇生惯养。她生就勤奋，吃得苦，爱学习。她一直读到当时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时的联中。正当她念得红红火火的时候，家里父母硬是把她扯下来。说你姐姐也都没念几天书，你念的不算少了，一个女孩子念多少书终归是要嫁人，下来干活吧。就这样她与生产队交了伍。那时，她已经16岁。下来后，不怨天，不尤人。铺下身子和贫下中农一起干。肯吃苦，卖力气，泥水下得去。贫下中农看她是块料，不到两年，便推举她当上了生产队妇女队长。队里12个姑娘，清一色都是朝鲜族。那个年代，她们和中国农村大多数姑娘一样下生产队劳动。男社员能干的活，她们也能干，而且成了半壁江山。
　　有一次，整“大寨田”，用石头立地堰子。男社员瞧不起这些长头发，提出来比试比试。说一天下来，不比她们超出一倍才怪呢。金六妮和女队员不服这个气：“别看你们是男爷们，我们‘穆桂英’也不比你们差。”她们脱下外衣，穿上工作服，戴上披肩。与男子一样，扛石头的扛石头，用瓦刀立墙的立墙，抹灰的抹灰。上午第一次歇息，女队员们确实拉下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休息完再干，女队员们越干越勇，越干越熟练。到下午收工的时候，立的石堰比男队员不相上下。从此，男社员再也不敢挖苦这些“女将”们。
　　还有一次，挖水库。春天的水有点凉。女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先下水。金六妮看看大家站着不动，说声，“姐妹们，没情况的跟我下。”说着，她挽巴挽巴裤腿，手持铁锨第一个下了水。在她的带领下，除了一名正好赶上例假的女队员外，个个都下水作业。
　　金六妮带领姑娘们干得出色。多次被乡、旗和延边自治州评为“三八红旗手”和“农业学大寨先进标兵”称号。后来，她18岁那年，被贫下中农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保送去了省内一家农业大学深造。两年后，正当她如日中天的时候，学校以“谈情说爱，违反校规”为由，开除她的校籍，被退回原来的生产队劳动……
　　那么话又说回来，金六妮为什么这样出色的姑娘，却嫁给了比她大六岁，家庭贫困的韩大成呢？其实，还有段鲜为人知故事呢。
　　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凤凰岭谁都知道，屯子西边有个“韩家六兄弟”。东边有个“金家女六妮”。两家正好是“六对六”男女大排档。于是，屯子里的人就说：天对地，地对天。阴对阳，阳对阴。女对男，男对女。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和和美美，团团圆圆，正好是“六对男女”天仙配。可是，说归说，闹归闹。“金韩”两家根本就没往这上想。倒不是韩家老小不想这门好事儿，而是金家六小姐压根儿就没看上韩家六条光棍汉。
　　后来，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是金六妮从大学半途下来，又回到生产队劳动。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金六妮年方21。她的五个姐姐已先后出嫁。直到这时，金六妮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呢？金六妮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她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找个庄稼汉子，摆弄泥巴块，跟着吃苦受穷。金六妮是个孝女儿，父母的意见是要她招个养老女婿回家。这样一来，既可以为自己养老送终，又可以为金家留条后根，不至于绝子断孙。
　　招养老女婿倒插门，这个条件是苛刻的，没有多少男人愿意；而金六妮也想不通。啥的传宗接代，根啊苗的，那是老一套不管用。可是，事情终于传出去了：说金六妮想招韩大成倒插门到金家落户做女婿。结果真有人主动去做这门子好事。亲自找到韩大成做媒。可没想到韩大成竟然满口答应下来。并说：只要人家六妮愿意，不挑剔，我没说的。而且大成的老父老母也百分之百的同意 。韩大成答应了。月老又去找六妮的父母做工作。虽然老人家看不好韩大成。但考虑来，考虑去，找个心满意足的养老女婿也不是那么简单。最终六妮的父母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韩大成为什么愿意到女方家“落户”呢？这是有他内在原因。韩大成兄弟六人。他是老大，近30岁了，还没有女人看上他。这并不是因为韩大成人品不好，或身体有什么缺陷。而是家庭环境所致。你想，一家六条光棍汉，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做老婆？而老大说不上媳妇，压着弟弟们也不好找对象。为这事，大成煎熬得头上窜出来不少白发。现在居然有人提出这等好事，当然韩大成是求之不得的，甚至可以说是哈虎肚子了——因为金六妮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个心灵手巧、聪明伶俐的“半个”大学生哩。
　　韩大成上门做养老女婿，六妮的父母同意，也应允下来。可六妮不干。且不说韩家穷富而已，就韩大成连个小学文化程度都不够这一点来说，将来结婚生子怎么教育后代，怎么出人头地？那还不是祖祖辈辈在烂泥坑里挣扎？六妮说：就凭这点，俺就瞧不起他，俺不干，俺不会答应。俺找个好男人，找个有文化的男人，肯定没问题。就这样又拖了半年多，六妮觉得自己一天天老了，也听够了父母唠唠叨叨，反复无常的发脾气、埋怨，指责。终有一天，六妮靠不住了……
　　一次，大姐回家来。晚上，大姐和六妮睡在一起。六妮征求姐姐的意见时，大妮毫不隐瞒地说：“大成可是个挣饭吃的好把式呢，个头、人品都还行……只要他答应你的条件，还有啥说不过去的呢？……”六妮急切地问：“大姐你说的条件是啥意思呢？”大姐说：“一个嘛，那当然是婚后的儿女要跟咱姓了，”未等姐姐往下说，六妮问：“这么说都要姓金了，金家有后代了哦！”“那当然啰。”“哈哈哈哈！”姐妹俩一阵捧腹大笑。这时，大姐又说，“这第二个嘛，他要向你做出保证。将来有了孩子个个要上学读书，而且要上大学，读大书。不念大学可不行，没出息，赶不上个人！……你看我说的对不对？想当年，如果你不从大学半途下来，谁能想到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那还真不知道你在哪出人头地哩！捧着金饭碗，吃着皇粮，拿着国家钱，无忧无虑。可现在你不如意，还不都是书没念到！……”
　　“咳，别说了大姐，命该如此吧！”
　　六妮最听大姐的话。六妮从小就是大姐抱大、喂大的。俗话说：老姐比母。在六妮眼里，老姐如同老嫂老母一样，可亲，可敬，可爱……
　　六妮22岁那年，与韩大成终成眷属。大成如愿似偿得到了漂亮乖巧、贤惠能干的金六妮。大成在六妮面前山盟海誓表示：将来不管生儿育女，有几个孩子，都跟你姓，姓金；都供他们念书，上大学，读大书，做顶天立地有用的人！
　　婚后一年，六妮为大成生下第一个女儿——金梅，七岁开始上学（在那个年代农村里是比较早的）。两年后，又生下了金竹。再两年，又降下个女孩叫金婷。金婷，谐音停，停下来别生女孩的意思。根据当时我国少数民族的生育政策，金六妮可以继续生育。她实在想换换颜色生个男孩，因而决定再生一个。这样隔了三年，又生下一个，还是女孩——叫金菊。从此。她不想再要孩子了。便和大成商量套上环，采取避孕措施，不再生育。六妮说，上苍注定我撑不起男孩的命。要是再生下去也还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