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份记忆》垂阳柳

1、第 1 章

　　风猎猎拂面，少女及腰的墨发舞动在半空。这是一处宽阔的关卡，高耸的城墙外是一片漆绿的草地。少女坐在最高处，嘴里哼起即兴而起的小调，饶有兴味地眺望远方草原。不时，晃晃卓卓的人影从耀眼的天地交界处冒出，少女心情很好地勾起一边嘴角。

　　一行人穿着盛满灰尘的衣服，带着几箱破旧的行李扶持着走近。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行走在其中尤其显眼，在她刚好走近城门口时，突然疼痛难忍，跪倒在地，旁边人连忙围上来，只听一个颇有经验的老妇人急道：“她这是要生了！”人群顿时乱作一团，其中有人道：“怎么会现在生，还没到日子呢啊？”“一定是这几日奔波弄得日子提前啦！”“现在可怎么办？哪里去找稳婆？”······一群人七嘴八舌手足无措。

　　“啊！”那孕妇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两眼翻白，不像是生孩子，模样比得上正遭受十八酷刑般可怖。人们被吓得倒退一步，末了反应过来这不是害怕的时候，得快点想办法。几个年长的女人勉强将自己当年的经验拿出来凑数，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一声稚嫩的啼哭响起，事情才算落下帷幕。忙着庆贺的人们没有发现原本端端坐在墙头向下观望的少女，刚好是在啼哭出现的前一刻化成了白沉沉的粉末，飘散在了风中。降生的女婴取名管笛，被裹在温暖的襁褓里，随着一群奔波的游民踏进了繁华的中原之地。

　　十八年后，雍州小巷。

　　一位血流不止、狼狈不惨的少年看着眼前踱步而来的白衣少年，逞强的扯开一抹笑：“你还真是属狗的，就咬着我的尾巴不放了？本大爷的尾巴是不是香的很？”白衣少年没有多做停留，手中的剑直指血流不止的少年。空气中突然爆开“嘭”一声，一股惨绝人寰的臭气冲天而起，弥漫在狭窄的小巷中。白衣少年终是没有抵御住，退出了小巷，等到臭气稍稍减轻后，杂乱的小巷已经空无一人了。

　　是夜，隔壁的屋中突然传来声响，管笛闭着眼睛凝神听了听。许是老鼠，她这样告诉自己。过了一会，又有响动传来，管笛想着放在隔壁屋中的粮食，觉得如此放纵老鼠在自己眼皮底下偷东西吃，面上实是过不去，于是便蹑手蹑脚的下穿穿了鞋，点好油灯，大着胆子向隔壁走去。寂静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响动，管笛忽然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她仔细皱着鼻子寻觅着闻了闻，的确是有这么一股味道，难道是耗子死了？

　　一阵凉风袭来，手里的油灯突然灭了，脖颈上多了一双冰凉锋利的手，管笛的心差点蹦出嗓子眼，耳畔有低沉的声音传来：“别出声，不然杀了你！”浓郁的腥臭味弥漫在身侧，可以确定就是身旁这人传来的，管笛在喉咙里小心的轻“嗯”了一声。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身后人又道。

　　管笛却不敢轻易作答，这人问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若是告诉他家里只有她与母亲，会不会激的这人动了杀心，可若不告诉他，万一被他发现惹弄了他怎么办？思来想去，管笛想了一个保守的法子，她微颤着声音答道：“我们是一家三口，只是我爹娘出去了，我睡得早，不知他们有没有回来。”身后人听后沉默了会儿，粗橫着声音道：“去给我抓几只鸡，如果敢去叫人我就把你们一家三口全部杀掉！我说到做到的，今天不杀，明天也一定会杀的！”说着还将管笛脖间的手紧了紧，看管笛没有异动才放了她。

　　管笛在黑暗中摸索着出来，决定不去叫醒娘亲，将鸡抓来送走这个瘟神就是。行枫在原地等了一会，便见管笛左手掌灯，右手拿着一只被抹了脖子鲜血直流的公鸡走了进来。他一抬手，管笛手中的油灯便熄了，管笛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小声道：“大侠，没有灯我看不见。”

　　“把鸡扔过来，你再去拿两只过来。”

　　“大侠，我家一共就两只鸡，剩下的那只是母鸡，您行行好放过它吧，找一只会下蛋的鸡不容易啊。”

　　“费什么话，想死吗？去把那只鸡也拿来。”

　　管笛将公鸡扔下后，心疼的去抓另一只鸡。行枫则将被抹了脖子的公鸡放到嘴边，三下五除二的吃掉。等到管笛将另一只鸡抓来后，同样可怜的被他吞吃入腹。管笛站在一旁，听着旁边吃鸡少年凶残的“咔咔”声，心跳声一阵比一阵高，直到吃鸡声停止，管笛直觉对方正直直看着自己时，那心跳声已经快破体而出了。

　　“你过来。”沉沉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管笛完全可以想象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

　　“你还饿吗？我去给你找其他吃的？”管笛鼓足了勇气说道。

　　行枫思考了一下，问道：“还有什么吃的？”

　　“馒头，还有一些饭菜。”

　　听此，行枫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用了。”他是黄鼠狼精，吃别的东西有失身份。

　　“你过来我看看。”行枫再次说道。

　　“你如果想吃我的话，早晚会被人发现，还不如我再去给你偷几只鸡吃，这样风险更小。”管笛说完便紧紧盯着黑暗中那危险的一处。

　　“······谁说我想吃你了，我只是让你过来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管笛更加激动了，“我不卖身的！你若是实在想要，你可以去妓院，我给你钱。”

　　“谁说我要对你怎么样了！我只是看你长得好不好看，能不能帮我去做一件事！”行枫觉得管笛不可理喻。

　　“做事和好看有什么关系，我不要去做！”

　　空气静默了一下，行枫出言道：“你想死吗？”

　　“······”

　　高堆的货物挡住了窗外的月光，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这点黑暗对于已经成精的行枫来说却算不了什么。他看着缓缓移步到他面前的管笛，女孩深邃的五官不似中原人，一双浅浅的眼瞳警惕地望向这边，小嘴微抿着，身量修长纤细，一只手背在身后。行枫了然地看着那只手，轻哼了一声：“还算有点姿色，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明早再去给我买只鸡，至于要让你做的事情明天再说。不要让我发现你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我就把你想那只鸡一样吃掉。”行枫配合着做了一个呲牙列嘴的凶狠动作，但他忘了管笛看不见，接着就让管笛离开了。

　　第二日，段玥走在街上，少年挺拔的身姿，清朗的相貌叫得无数少女频频回头相顾。忽然少年心中有所感应快步走向一个方向，与昨日相同的气息隐隐约约浮现在前方，段玥循着妖气追寻上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提着一菜篮的瓜果走在前面。段玥眼神暗了暗，走到管笛面前,
　　道：“姑娘，在下虚空山天鹤派弟子段玥，奉师命下山驱除妖邪，姑娘身上有一股与在下昨日所逐妖怪相同的气息，不知姑娘可曾发觉有何异常？”

　　“没”，管笛害怕的摆了摆手，随后隐晦地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少年，“没什么异常。”

　　段玥察觉到管笛的打量与困惑，“姑娘不必担心，段某并非心怀不轨之人，只是此妖作恶多端，已伤数人性命，如再不将其抓拿归案，恐会添就更多灾祸，还请姑娘助段某一臂之力。”

　　管笛头一次见如此俊俏的公子，又见对方彬彬有礼，双颊不禁俏红一片，但无奈出身底寒不知该答些什么，踌躇片刻只道：“公子，我能帮些什么？”

　　“不知姑娘可曾去到哪些地方，经历些什么异常之事？”

　　“没有”，管笛想了想，“我除了去集市上买些日常用品，便是在家中闲坐，未曾去别的地方，近来也没有任何异事。”

　　段玥略一思索：“不知可否随姑娘回府上一坐，那妖孽昨日被在下打伤，定要寻一处养伤，姑娘身上的妖气浓郁，很可能那妖邪便是藏匿于府上。”

　　“啊？”管笛面上恐慌，“那怎么办？”

　　“姑娘不必担忧，又在下在定不会让那妖邪伤到姑娘。”

　　段玥随管笛来到家中，管笛将茶水摆上桌子，“家中清寒，没有好的茶水招待，还望公子不要见谅。”

　　“无碍。”段玥拿起杯子轻抿了下，“不知姑娘家中还有何人？”

　　“父亲去世的早，我与我母亲相依为命。”

　　段玥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忽觉头晕目眩，看着手中的茶杯和桌前静立的管笛，不待说出一个字便倒了下去。

　　段玥倒下后，行枫从一旁走了出来。

　　“师傅，我娘怎么样了？”管笛急急迎了上去。

　　行枫神情恍惚了一下，道：“没事”，他看着倒在地上昏过去的段玥，“你把药给他喝了？”

　　“嗯，我都是按着师傅说的做的。”管笛邀功般的说道。

　　行枫不自在地咳了一下，“管笛啊，想不想变得和师傅一样厉害？”

　　管笛兴奋地点点头：“当然想啊。”

　　“可是师傅的一身本领都是常年修炼出来的，你要想和师傅一样厉害，也要好好的修炼才行。”

　　管笛眼睛放光的听着，行枫继续道：“这个人和师傅之间有一些误会，偏要诬陷师傅杀了人，师傅不欲与他计较，只能想出如此下策，先下正好是拜托他的好时机，师傅要走了，你可愿和师傅一同去修炼成仙？”

　　“可是我娘怎么办？”管笛犹豫道。

　　“又不是不让你回来看你娘，这人也算个正道君子，不会为难你娘一个妇道人家的，我们先去避避风头，等这家伙离开雍州再回来。你若是不和我离开以后就永远不能修习法力，你给他下了药，他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还会连累你娘。”

　　管笛看了一眼段玥，犹豫道：“好吧。但我要先和我娘打一个招呼。”

　　行枫见管笛终于松口，急道：“不用打了，我已经打过了，你娘很放心。我们快走吧，一会这家伙就要醒了。”说完，便将管笛往外面带。管笛被抓着跌跌咧咧地走着，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家门，眼眸低垂，一片黯淡。

　　娘亲······

　　片刻后，另一个身影走进这家院舍，来人来到屋内，看着倒在地上段玥，确定对方性命没有大碍后不再理会，来到里屋，一位妇人躺在床上，气息已经断绝。来人在院中安葬好妇人后，倒地的段玥悠悠醒来，他恢复清醒后，猛的从地上坐起，听到院中有响动，连忙冲了出来，只是院中立着的人却让他有些诧异。

　　“程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