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5、第165章 羁魂梦中语5 ...

  •   所谓鬼街,这种只在书里有过的地方竟然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等昭之跟着岑泽千难万险拐进来的时候,她发现这地方她竟然来过,便是京郊集市的背面,两地相距不过五里。
      时间上,一个昼伏夜出,一个昼出夜伏。
      这地方入口极其隐秘,入内需要一个什么牌子,几步之内还有人与你对暗号,暗号对上了才能放行。
      上半夜还是阴云密布,到了后半夜已经下起绵绵小雨来。
      于是昭之一路走来,只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灯上贴着各式字样,凭借那些只言片语大概的猜出来是卖什么的,因着落雨大部分本来就见不得人的货物都被防水的牛皮纸整个儿一覆盖,算是不能见人了。
      当然,除了见不得人的货物,还有各式各样诡异逗趣的面具,往脸上一带,大家伙相互不认识,买卖自由,离了摊子钱货两讫。
      昭之一路走来就看有两出买卖,那所谓名贵瓷器珠宝,做工拙劣借着昏暗的光线,卖了高价,摆明了--老子就是坑你没商量。
      走了几条街,昭之看到几个带招财童子面具的小孩跑来跑去,偶尔和几个人交头接耳几句,便有钱拿,简直无本万利。
      “师兄,这敛财童子是干嘛的,收保护费的?”
      “这是万事通,鬼街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有些人找不到路子,找他们可以帮你带路。”
      昭之闻言,便朝其中那个子最高的小童走去,两人叽叽呱呱说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而后,岑泽走到一间大门紧闭的铺子前停下,上去敲门。
      昭之在他身后微微一打量,这小铺子十分寒酸,茅草加盖,门框上贴了被风吹雨打得看不清字样的两行字,两扇木门摇摇欲坠的挂在门框上。
      当然,这么一个铺子夹在那些妖魔鬼怪一般铺子群里,有的是门口挂了花花绿绿的横幅,亦或符咒,有的铺子墙上泼了油漆的,有的铺子墙角泼了猪血的,并不显得十分打眼。
      是以,岑泽十足温柔的敲门敲了半柱香,这才有一道蛮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谁呀,敲什么敲。”
      开门那人身形健硕,带了一张妖娆女鬼的面具,声音动作都是十足的不耐烦。
      昭之只觉那摇摇欲坠的门被他大力一拉,愈加的使得整个茅草屋子随时有殒命的可能,不自觉后退两步。
      那铺子老板见她动作,不屑的笑了笑。
      岑泽上前抱拳对他打招呼:“郝掌柜。”
      郝掌柜这才对岑泽道:“是你啊。”态度并不热情,直接转身往里头走。
      岑泽冲昭之招招手,便也跟着他进去了。
      昭之跟进去后,见岑泽淡定的在一张同样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坐下,那郝掌柜给他倒了杯茶,这才散漫的问:“你这回又要什么?”
      昭之看了看自己新换的这身衣袍,又看了看那摇摇欲坠的另一把椅子,最终决定默默的站在岑泽身后。
      而后,她随意打量了一番,这破地方应该是临时搭建的,所以内里十分狭小。
      柜台上懒懒散散的放了类似账本样的东西,还有几枚面上落了灰尘的钱币。旁边的架子上摆了一些发了霉,沾了许多灰尘的药草和看不出什么色的纸张包扎好的药包。
      任谁也无法想象,那么奇妙的药水,是从这里卖出去的。
      “什么,你又要九龙水!!!”
      “什么,你要这么多九龙水!!!”
      昭之在心里微微叹气,郝这个姓给了这么个品味一般、脾气一般的掌柜,她都替这个字委屈得慌。
      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昭之把那药水放进包袱,二人总算功德圆满的出了茅草屋。又走了一会儿,昭之停在一个小食摊前,摸了摸肚子,眼巴巴看着岑泽。
      岑泽便带着她,在小桌前坐下,撇去蛇虫鼠蚁,人肉馅等不能吃的东西,还有一些无法保证吃了不会闹肚子的东西,两人也就点了两份面汤和四喜烧麦。
      昭之静静看着素日里没见过的食物经过没见过的手段一加工,便做成成品端上桌来,味道倒也是好闻的,拿起筷子尝了尝,就不再说话,专注的吃起来。
      “师妹,你不肯说要这么多九龙水做什么用,我不问便是。但你现在又不吃药,又不肯离开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昭之从汤碗里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子安静的看着他,面具之下她裸露的下颌,脖颈颜色苍白,几近透明。
      岑泽冷声道:“你不说也无妨,等回去以后我就给师傅去信,反正我是管不住你的,你爱如何变如何吧。”
      昭之放下筷子,小声道:“我会走的,还有两件事,做了我就走。”
      岑泽微微叹了口气,又道:“你这条命,纵使有些人不懂珍惜,但师父花了多少心血,来京城里我又替你治了多少回,能保下来并不容易,你多少也该爱惜点才是。”
      昭之眨眨眼,声音越发的低:“我知道的。”
      她没想到,淮王休妻不成,只能将其遗弃在上京城。这桩丑闻犹如长了翅膀,还不到一日,已经传遍了上京城,就连岑泽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也知道了。
      最后,岑泽看着那剩下一大半的汤和只吃了两口的烧麦,有些懊悔说了那些话,他微微叹了口气,付了钱跟着昭之往回走。
      昭之一边撑伞在人潮里走,一边举目四望,这光怪陆离的地方,是多么的包容,怎样的衣着装扮,怎样的可笑行径都无人指指点点,无人上前讨伐,一时间,竟也觉得这种地方的存在,是合理的。
      一刻钟后,她的目光落在一座小楼上,看了那些光怪陆离姿态诡异的各式建筑,这座小楼让人觉得十分的踏实顺眼,规规矩矩的石料建筑,规规矩矩的大门敞开着,规规矩矩的两个小童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只有大门正中间伫立着的石像是那般的不规矩。
      这石像与那门框齐高,外面罩了一块红纱,女子具体面貌看不清,只那形态像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手里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在女子圆圆脑袋的背后,有一块很容易被忽视的招牌,上面写着【千机阁】。
      昭之慢悠悠走上前去,岑泽一言不发跟着她,这一回他再没说话了。
      对比其他铺子,这小楼显得十分幽静,里头光线亮堂,却没什么人的样子。
      小童笑眯眯道:“客官想找哪位?”
      昭之答:“我找三才先生。”这名字,是她方才从万事通小子那里打听来的。
      另一边小童闻言走上前来,一边带她走进去,一边把具体位置指点给她:“客官这边请,三楼,第四间便是。”
      昭之学之前的样子,正要往他手里塞钱,却被他摆手拒绝了。昭之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偷偷塞进他口袋里。
      那童子完全来不及阻止,小脸一红,偷偷凑到昭之耳畔又说了什么,昭之拍拍他的肩膀,慢悠悠的往楼上走去。
      静谧的小楼里,一时间只听到他二人的脚步声,岑泽问:“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昭之答:“秘密。”
      千机阁这种卖消息的地方,也分生客和熟客。生客嘛,买到的消息自然也是真消息,不过这两种消息的真也还是有差距的。
      比方说,被带了绿帽子的老王问,我婆娘是不是偷人了,生客老王得到的答案是,是。熟客老王得到的消息却是,是,那对象就是你隔壁的老张。
      到了那三才先生的门口,昭之先是轻轻敲了三下,又是重重敲了两下,然后门里传来一声:“请进。”
      三才先生竟是个年轻女子,声音听着十分舒服,有些温柔,也有些斯文。
      二人应声而入,那人坐在纱帘之后,面貌模糊,身形纤长,见她二人进来,便放下手中笔,道:“请坐。”
      昭之落座后,有小童上前倒茶。
      “姑娘是想问人,还是物。”
      昭之有些愕然,她今日带着面具,穿着男装,还没开口便被她看出女子身份,有些佩服这女子的眼力。
      掏出一张画像,小童举着托盘上前来,昭之便把那纸放入托盘。
      “我想问一个人,她叫欺霜,这便是她的画像。”
      三才打开画像,看了一眼。
      “欺霜,容貌秀美,舞姿清丽,八年前,凭借一支凌霜傲雪舞蹈,叫出天价而成名于天香阁。六年前,入了还是六皇子的淮王府里,如今是淮王府里的一名小妾。”
      这话一出,昭之不动声色瞄了瞄岑泽,岑泽眼里也有淡淡的惊讶。
      江湖上知名人士多如牛毛,每年都有无数的新起之秀,欺霜还是八年前成名,入了淮王府以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三才先生短短时间便随口能说出她的来历,她的成名舞曲,这样的记忆力不是一般的惊人,是个高人。
      昭之道:“是她,我要知道她入天香阁之前的所有来历,以及身世。”
      三才先生放下画像,隔着纱帘看了昭之一眼,这一眼说不出的古怪,既不是好奇,也不是鄙夷,既感不到恶意,也感不到善意。
      “这事,十分不好办。这种舞女的身世必然凄苦,屡遭转卖也是有的,又时隔多年,这些年连连征战,人世频频变迁……”
      昭之道:“需要多少银钱?”
      三才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要钱,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就成。”
      昭之摇了摇头:“我只买消息,不卖消息。”
      三才含笑道:“哦,那这个消息可有点贵呢。”
      昭之道:“您开价便是。”
      三才道:“五百两。”
      昭之道:“可以。”
      三才道:“黄金。”
      昭之这回想了想,又道:“可以。”
      三才继续笑:“可是,我这个消息可不保证时间,姑娘你可能接受?”
      昭之道:“可以,只要消息是真的。”
      说着,她取出一个袋子,轻轻放在小桌上,那沉甸甸的袋子落下的声响,震得岑泽一阵目瞪口呆,他可算见识了一回何为挥金如土。
      “这二百两黄金算作定金。”
      三才又是深深的看了昭之一眼,很快小童上前收走了钱袋,昭之和三才商量好余下事情,二人这才出了千机阁。
      刚下了楼梯,见那女子石像身旁,迎面进来一个黑衣人,带了半面狐狸的面具,目光深沉,嘴唇极薄,脸型英挺,身量颀长,他匆匆与昭之对视了一眼,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进去,行走间黑色皮靴一侧挂着的红色丝线一荡一荡,凭空给他这个人添了份妖异之气。
      出了鬼街,雨已经停了,岑泽愣是没忍住那价值五百两黄金的消息。
      “你为什么要买这个消息?”
      昭之骑在小红马上,慢悠悠道:“上次那个草,你还记得吗?”
      岑泽道:“典存草?你觉得那草是这个欺霜弄来的?”
      昭之想了想:“这个我还不确定,但她身上肯定有什么要紧的秘密。我又去不了南疆,就当是花钱找人替我去一趟呗。”
      岑泽侧头,认认真真打量她一眼:“这才是你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吧?”
      昭之只笑了笑,策马前行,夜幕的掩饰之下,她的眼眸十分冷清不带半点笑意。
      又走了许久,昭之才想起来,那人为何这般眼熟,他是那个会卸人下巴的黑衣男子。
      ***
      珺娘等来了东边的家书,整个人惶惶不安的收拾行李,说是要去看徐润。郭叔和郭嫂轮流劝了一遍,都不管用。
      昭之大半夜回迎月阁的时候,便是这般乱糟糟的局面,她拍拍郭叔郭嫂的肩,两人便松了一口气出去了。
      昭之拿过那张染了血的家书,认认真真读了一遍之后,转头去看珺娘,那人还在收拾行李,包袱里放了一堆夏装。
      昭之走上前握她的手,珺娘惶然的看着她,然后一头扑进她怀里,声音有些颤抖:“阿昭,他,会不会死啊?”
      昭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别着急,这信上只说他重伤昏迷,军营里又有军医,会给他治疗的。”
      珺娘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会儿,很无助将头抵着昭之的肩膀,懊悔道:“都怪我,如果当时不让他去的话,就不会有事了。”
      昭之只觉肩头衣襟湿了一块,很快被那温热的液体晕染了一片,只得温声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还没出事呢,你倒是先把责任往肩上揽了。”
      珺娘从她肩上抬起头,坚定了摇摇头,闷声道:“不是的,那时候我们被关进大牢,我就一直念叨,念叨……”
      她眼里的珠子一颗颗掉下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昭之扶着她,到床边坐下,将帕子递到她手上。
      珺娘将帕子卷成一团,道:“当时我一个劲的埋怨说自己没用,一直念叨着等出来后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让人来欺负我们。他定是把这话听进去了,才非要去打仗的。都怪我,是我不好。”
      昭之陪她静坐了好一会儿,珺娘慢慢擦干眼泪,又从柜子里拿衣服。
      昭之静静看着她动作,突然道:“你确定要去看他吗?这种天气去边关很遭罪的,很可能还没见到他你就送了命。况且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不能给他治病,若他死了,你去看到的便是一具尸体,若他只是小病一场,你这千里迢迢过去不是自找罪受吗。”
      珺娘手上动作不减,声音小小但语气坚决道:“要去的,以前他生病,都是我陪着他,哪怕我不是大夫,不能给他疗伤治病,可只有看着他健健康康的,我才能安心。”
      昭之道:“若是他死了呢?”
      珺娘默然看她,眼角又红了,带着哭腔道:“若是他死了,那我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回来,让他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可是,可是,他,真的会死吗?”
      昭之道:“那他没死呢?你就这样成日惶惶不安,远在千里之外,守着他的来信?”
      珺娘不明其意,喃喃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他没死,我就陪着他治病,等他恢复。”
      昭之又问:“那这边,你打算怎么办,迎月阁你打算怎么办?”
      珺娘面色有些白,红着眼睛瞪着她:“不是还有你,还有郭叔吗?”
      然后,她看到昭之平和的眼睛,想到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游手好闲和惶惶度日,不由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卖了它。”
      昭之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将她那些夏装都拿出去。
      “东境很冷的,夏天的衣服不要带了。行李也不要多,都换成银子,缺什么路上再买。”
      李希深夜被召唤,没想到竟得了这样一个苦差,实在很想拒绝。
      “姑娘,过几日王爷不是也要动身吗,不如让掌柜的与他们一道,肯定安全,而且军营里有什么事,不是也能照应到吗?”
      昭之摇头,干脆的拒绝道:“不行,只有你亲自走一趟我才能放心。”
      李希十分无奈:“什么时候走?”
      昭之看了看天色,道:“看珺娘这样子,也不可能明日了,待会儿天一亮,你们就走吧。”
      李希无奈的应声,回去收拾细软。
      天色微亮,昭之便送二人出城,珺娘面色已经恢复平和,一夜未眠,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昭之拉着李希,最后叮嘱道:“若是半路遇到淮王,一定要躲开,知道吗?”
      李希十分不解:“为什么啊?”
      昭之道:“免得殃及池鱼。”
      李希想不通,那可是屈居太子之下的淮王爷,明明应该是大树底下,怎么可能会失火呢,仍是慎重的点了头。
      送完二人,郭叔郭嫂一帮人在迎月阁门口候着她,昭之很久没体会过这般隆重的厚待,扬着下巴走了进去。
      阿宁满面愁苦,道:“我们开不了张了。”
      昭之不以为意:“不就少了个珺娘吗,她在这里也没见她干什么要紧的活,至于吗?”
      郭叔苦着脸:“不是的,我们没有账房先生啊。”
      昭之瞪大眼睛:“我记得不是找了个新账房吗?”
      阿宁翻了个白眼:“他被墨公子带走了,都好几天了。”
      昭之继续不以为意,一边倒茶,一边悠然道:“阿宁,你去把他找回来,郭叔,郭嫂,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吧。”
      阿宁一溜烟跑出去,郭叔乐呵呵去了后厨,迎月阁正常开业,第一桌客人到了,第二桌客人到了,第三桌客人到了,用过早膳的昭之被郭嫂拉到柜台上坐好,当起了临时账房先生。
      然而,这个账房先生当了一上午,阿宁才垂头丧气的跑回来,身后空无一人。
      “人呢?”
      阿宁灌了一大壶茶,喘了好一会儿,这才摆摆手:“别提了,墨公子带着老宋不知道去哪里了,压根没回来。”
      昭之放下笔:“那宁国府现在是谁在主事,没出乱子吧?”
      阿宁道:“是薛选,我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他,墨府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墨公子不在,看着也还好,没出乱子。”
      昭之皱了皱眉:“那他没说墨阳什么时候回来?”
      阿宁摇头:“我看他那样,一点也不担心,应该没什么事吧。”
      昭之随手把算盘拨得噼啪响:“我担心啊,没账房先生,我们怎么做生意。”
      阿宁勾唇一笑:“我看你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昭之把算盘拨得更响,阿宁却一溜烟跑进后院,丢下一句话:“你好好算账,我先去忙了。”
      接下来的时间昭之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算错两笔账也都是送了酒,糕点或者直接给人家免了单。
      午后,朱雀大街上走过一行人,个个披麻戴孝的,身后跟了不少十八里相送的百姓。
      “这是哪家的,后面跟了这么些人?”
      “嗨,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京城的人。那是京兆府尹柳大人的家眷,应该是送灵柩回乡吧。”
      “柳大人啊,他可是个好官。”
      “可不是吗,可怜他,死于非命。”
      昭之走到门口,静静看着孤儿寡母愁容满面,风尘加身渐行渐远的背影。
      想起那个和她在书局抢书的老头,他就这样走了。到最后,也只落了个“好官”“可怜”的评语。
      新的京兆府尹大人早已走马上任,京兆府尹已是一派新的气象,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他的死因,至今还和墨晖纠缠不清,朝廷始终没有公布真相,案子变成了悬案。
      半晌,她才慢悠悠的回屋去了。
      水华慌里慌张来的时候,昭之还在给两桌客人算账,水华直接冲到她面前抱紧她,眼看就要大叫出声。
      昭之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乖,你先在一边等着,我算了这两笔账再说。”
      一旁的客人不赞赏的看着这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孤男寡女,忍耐着等她错漏百出的算完账,而后窃窃私语的走了。
      水华红着眼睛,发丝有些凌乱,只是睁大眼睛等在一边,一副诚惶诚恐,伤心难过的表情。
      昭之招招手:“怎么了这是?”
      水华慢慢走到她跟前,眼里含了泪水,小声哽咽道:“王妃,他们说的可是真的,王爷他不要你了,要休了你。”
      昭之伸手替她理了理颊边的碎发,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被休了吗?”
      水华抹了抹眼睛,又一滴泪水落下,捉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你不要难过啊。没事的,没事的。”
      昭之笑了笑:“看我们俩这样子,到底是谁在难过。”
      她越是这样笑,水华的泪落得越凶,很快压不住势变成嚎啕大哭,食客们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这情意绵绵的孤男寡女,昭之只得喊了阿宁,把水华拉到后院去。
      这天晚上,昭之躺在迎月阁的床上,床的一侧躺着哭得声嘶力竭,后来被郭嫂一碗水饺安抚好的小丫头。
      房里除了她绵长的呼吸声,和偶尔咕咕囔囔的梦中呓语,便再没什么动静了,昭之睁大眼睛瞪着虚无的黑暗,也不知瞪了多久,还是睡意全无,只得起身去酒窖一通乱翻。
      这夜的夜色极好,繁星点点,皓月当空,连夜风里,也带着干净而清新的冷气。她抱着酒壶,终究还是没有打开,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际发白。
      翌日,老宁国公出殡,昭之坐在迎月阁的屋顶,看那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墨阳神色清冷,整个人又瘦了些,看起来眉目清黑如画,还是傲气逼人的。
      沿路无数的少女生生看红了脸,不留余地的赞美之词顺风灌入昭之的耳朵。
      在队伍的最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太子近侍李全。
      她把脸埋进手里,想让它停止颤抖,直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还是做不到。
      她最为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听说太子又派人传旨,要求宁国公接任金吾将军一职。想必,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
      有人将厚实的披风盖在她的肩上,在她身侧坐下。
      昭之没有动,隔了许久,连哀乐都听不到了,才闷声道:“我听说,事情坏到最低点以后,就会慢慢变好。可,它却还在不停变坏,越来越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