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古》张俪诺萱

25、我喜欢你

　　原来赵府上下早已染上瘟疫，却无良药医治，赵员外同家中奴仆悉数殒命，弥留之际托我照看德音。
　　自从赵德音知道这一噩耗，整整三日，滴水未进，谁也不见。
　　我推开德音的房门，她正靠在床栏之上，面无血色，唇角干涸，憔悴的面容让人看着心疼。
　　"古哥哥！"这一声古哥哥叫的认真，干脆。
　　有一瞬间，我突然害怕起来，我害怕那个整天缠着我吃麻婆豆腐的赵德音再也回不来。
　　我拨开德音额前散乱的头发，轻声问道: "吃饭了吗？"
　　"我不饿。"简短的回答，毫无生气，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我拥德音入怀，"别怕，有哥哥在，以后哥哥保护你。"
　　德音没有说话，她把头埋进我的胸膛，低声啜泣，我任由她在我怀中发泄，静静地陪她坐着。
　　很久，德音才开口讲话，"古哥哥，当初我讨厌阿爹唠叨，总是躲着他，可是结果，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我……是不是很不孝？"德音的声音已经嘶哑。
　　"不，如果你这次没有离开赵府，只怕连你也难逃瘟疫，你是你爹的女儿，你好好活着才是对你爹最大的孝顺！"
　　"爹，爹……你再骂德音一次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跑了，爹，德音想你……"
　　"别哭了！"我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她，也许她需要痛哭一场。
　　德音哭的累了，便睡着了，我将她放下去，盖好被子，出了房门。
　　楼下愈发吵闹，整个胡丘，饥肠辘辘的灾民如今全部涌到我这里讨要食物！
　　我库中存粮不多，倘若继续下去，逸轩阁自身难保。
　　李承玺，你究竟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你不打算管了吗？
　　无论如何，我要向你讨个说法！
　　公府大堂之上，李承玺手握一封信件，面色铁青，连连叹气，一时竟未察觉我的存在。
　　我再细看信件，“绝粮封城”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绝粮封城，历来朝廷无法解决瘟疫时，便会将有疫请的镇子封住，断其水粮，任其自生自灭，以免灾疫扩散。
　　百年前的瘟疫便是这样结束的，短短几十天之内，城中再无一人，乱坟之上皑皑白骨……
　　难道，真的就不可挽回了吗？
　　“你真的要这么做？”
　　李承玺听见我的声音时并未诧异，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上命难违，更何况这是唯一能够阻止疫情继续蔓延的办法。”
　　“这封信你拦了多久？”早在上尧村我便看出他有心事，想来定与此信有关。
　　“一个月。”
　　他已经拖了一个月，但是我答应他的事却没有做到。
　　“对不起，是我无能。”我很少承诺什么，因为一旦失信于人，我会内疚。
　　“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我会安排撤退之事。”
　　“什么人可以带走？”
　　“应朝廷之令，仅胡丘未曾染病的公差及其眷属可以随行撤退！”
　　“其他人呢？”难道朝廷不打算管百姓死活了吗？
　　“自求多福！”又是四个血腥冷酷的字眼。
　　“你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天下人的朝廷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保护他的百姓吗？
　　或许对于当权者来说保证大多数人的安稳就足够了，另一部分人的安危是可以牺牲掉的。
　　我不禁替百姓感到悲哀，不知何时他们的命运便要归于少数……
　　“这已经是朝廷最大的让步！公差日夜守护胡丘，他们所失去的比普通人要多，所以这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屋子里静地出奇，我有很多话想反驳李承玺，但是我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朝廷的命令他无法违抗，更何况他已拖延数十日之久。前几日胡丘城外便有军队驻扎，如今看来当是为了封城做准备。
　　"那么……可以多给我一些时日吗？我想再试试！"这一次换成我求李承玺。
　　"最多七日。"
　　我知道这是李承玺最后的期限，便不再强求，只得应下。
　　回到逸轩阁，我并未继续试药，而是聚集店中的人，挨个验血。
　　七天，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到不足以让我试出新药方，因而唯一的办法就是验血。
　　我店中的人皆未染病，绝非偶然，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其中原因。
　　之前我未曾验血，只因为凡器难以查出血液端倪，若是直接以法力验血，难免与瘟疫之源相抗，若法力不济，反而会得不偿失。
　　我法力虽有所长劲，终究无法抵挡强大的瘟疫之源。
　　所以我必须再次求助白芷内丹。
　　然而每次白芷的内丹发力，我便难以抑制灵体的出现，这也是我慎用验血之法的原因。
　　如今我已顾不了许多，只能铤而走险！然而验血的结果却是整个店中无一人之血示以异样……
　　已是七日之期的第四天，解药一事毫无进展，苦闷的愁绪在我的心中逐渐堆积。
　　我坐在桌前，窗外蝉声不断地扰乱我的新弦，我的眸子撞上了苏秦秦的木偶，我总觉得它在用那无神黑眼眶子盯着我，这教我莫名地升起一团火。
　　"连你也在看我的笑话吗？"我将木偶重重摔在地上，仍旧不能平息我狂躁的心情。
　　然而就在我再度捡起这个木偶时，却发现它似乎没有以前重……
　　有古怪！我即刻嗅到一股古怪的气息，但是我却说不出哪里古怪！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德音却酗起酒来，这丫头当真要一直这么放纵下去？
　　德音双颊通红，酒杯已被圆圆攥在手里，含烟拉着德音的手臂，努力地控制她的身体。
　　"不许碰我，不许碰我！给我酒……我要酒……"德音一直在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
　　看着房内乱成一团，我愈加烦躁，"都住手！"
　　我接过圆圆手中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想喝酒？我让你喝个够！圆圆，拿酒来！"
　　圆圆楞了一下神，"还不去？"我微韫道。
　　"好！"圆圆显然是被我吓到了，只得悻悻离去。
　　德音见我已有怒色，倒也不敢再要酒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看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我的心再也硬不起来，德音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我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将她拥入怀中，不停地抚慰她。
　　德音趁着酒劲儿，将我抱的更紧。
　　"古哥哥，我没有娘，现在连爹也没了，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别哭了，你还有哥哥。"
　　听闻我此言，德音突然认真起来，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问道:"古哥哥，我只是你的妹妹吗？"
　　德音此言一出我便立即明了，圆圆那一日的所提并非随口之言。
　　但是我却不知如何回答，妹妹吗？德音，我很疼你，但是我只能把你当妹妹，懂吗？
　　而且在我看来她只是突然失去家人，倍觉孤独，才会将情感寄托在我这里。
　　"你很乖，是哥哥的好妹妹！"我不希望德音继续这份错误的情感。
　　"古哥哥，别走！"她顿了很久，道:"哥哥，我喜欢你！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而是女人对男人的爱慕。
　　很久吗？原来一直以来，每次德音投向我的那份热烈而又真诚的眼神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崇敬，而是女子对男子的痴迷，虽然我也时常忍不住多看几眼她那炙热的神情。
　　"德音，你醉了，歇息吧！"我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德音，有些事强求不得。
　　然而就在不远处，含烟的手顿了顿，我竟忘了含烟一直都在屋子里。
　　自从我救出含烟后，她的心思我便察觉出一二，只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将感激错当成悸动罢了。
　　于我而言，无论是德音还是含烟，我都不会有任何回应，一旦白芷归位，我便离去，与凡世再无瓜葛。
　　然而我却忽略了心的力量，有些想法一旦在心里发芽，那么任你如何努力，仍旧不可磨灭！
　　"醒酒汤来了！"圆圆倒是聪明，知我并非真心让德音喝酒，便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
　　安顿好德音后，我便看见楼下正坐着一个男人，那人我虽看着陌生，但是他刚开口我便知晓了他的身份。
　　"主子！"原来他为无洛所化。
　　关于称呼的事，我懒得反驳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主子，属下知道您近来为瘟疫之事烦心，特来禀告您一件事！"
　　"什么事？"
　　"这场瘟疫并非天神所为。"
　　"什么？"除了天神，谁还会有瘟疫之源？
　　"主子，瘟疫之源未必只在天神手中，倘若有灵物以身为囊，收纳瘟疫，那么它就是瘟疫之源……"
　　"你确定？"
　　"属下多番求证，绝对可靠，白术下凡正是为了查明此事。"
　　我脑子嗡的一声，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白术呢？原来我的方向一直是错的，只剩三天了，我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