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古》张俪诺萱

22、庸医？

　　“有人说含烟姑娘贩卖假药，治死了人！”李承玺悠悠答道。
　　“大人，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带进来！”随着李承玺一声令下，一名妇人便被带到李承玺面前。
　　那妇人跪倒在地，难掩苦色，带着哭腔道:“大人，求您为民妇做主啊！”
　　“下跪何人，所告何事，一一说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李承玺说罢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我为他研制的药方一直未见奏效，恐怕他心中早有不悦，如今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正中他下怀！
　　那民妇止住了哭声，抽泣道:“民妇刘李氏，家住上尧村，我的女儿打小腿脚有问题，前些天他爹来那个女人面前买了些药，结果……我女儿喝了没几日就死了……”刘李氏几度哽咽，“就是因为她的药我女儿才没命的，她不是卖假药又是什么？小女才四岁啊！呜呜呜……”她口中的那个女人应当就是含烟了吧。
　　胡丘瘟疫横行，考虑到含烟是大夫，我便索性给她腾了一间客房供她行医卖药。
　　“这位嫂子，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不过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你的女儿在此期间误食吃过其他什么东西……”含烟是在我店中行医，倘若果真出了差错，我同样脱不了关系，更何况我相信含烟并未卖假药！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冤枉她吗？那女人的药尚在我家中，你们可以去查！”刘李氏被我的一番话激怒了。
　　“去取药！”李承玺下令道。
　　几个衙役跟随刘李氏取药，约摸半个时辰后回来的。
　　然而跟着他们的还有刘李氏的丈夫，他与刘李氏一路拉扯过来。
　　“你给我走开，我一定要教那个女人一命还一命！”刘李氏粗哑的嗓子不停地叫嚷着，她的丈夫则时不时地推搡她，示意她小点声。
　　刘李氏气势越发凶猛，“怎么着，心疼了？刘本意，你看上人家就直说，我给你们腾位置！”
　　“住口，含烟姑娘帮了咱不少忙，你要撒气回家撒，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坏了人家名声！”刘本意急了眼，突然大吼起来。
　　“她害死我闺女，就不是什么好鸟，你倒好，天天含烟姑娘长含烟姑娘短，你心里打什么算盘，自己清楚！”
　　这民妇哑着大嗓门，说话忒难听！
　　这两人跟着衙役上了楼，含烟也带上楼来，刘李氏看见被拘着的含烟，分外眼红，几欲扑上去，只可惜被衙役控制着。
　　我将含烟藏在身后，以防她受伤！
　　“验药！”李承玺命人验药。
　　不出一刻钟，验药人便向李承玺回禀道:“大人，可否容小人问几句话！”
　　“嗯！”
　　“刘李氏，死者的药方你这里可有？”
　　“在我这里！”刘李氏从怀中掏出一张几乎揉碎的纸，交与验药人。
　　验药人仔细揣摩几番药方，拿至含烟面前，道:“含烟姑娘，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方子？”
　　我拍拍有些虚弱的含烟，示意她不要害怕。含烟接过药方，审视良久，缓缓道:“没错，是这副！”
　　验药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向李承玺，“大人，属下已查明致死因由。”
　　“说！”李承玺此刻也有了几分好奇心！
　　验药人指着药方道: “这药方中有一味药是五加皮，然而证物之中加的是香加皮……”
　　“不可能！”含烟脱口而出，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有两个，一是诊断出错，二便是抓错药。
　　“含烟姑娘，证物之中确有香加皮，”验药人告诉含烟。
　　“有香加皮又能如何？”李承玺问道。
　　“香加皮与五加皮长相相似，同有壮筋之效，然而香加皮有毒，长时间服用，恐有性命之忧！”
　　“香加皮有毒，我岂会不知，因而抓药之时我再三确认，怎会抓错？”含烟焦灼之色溢于言表。
　　含烟行医多年，岂会犯这等错误，我猜其中必定有误会！
　　“大人，即便药中有香加皮，也不能证明这药就一定是从含烟这里来的！”我不希望身世孤苦的含烟在人世间被人冤枉。
　　“来人，将含烟姑娘收监，容后再审！”李承玺显然也是有疑虑的。
　　临走前，含烟眼含雾色，我是看不得她无助的样子，这样总让我想起小岚失魂落魄的身影，我捏紧含烟的手臂，“你放心，只要你没有做错，我就一定会救你出来！”
　　我之所以笃定含烟未曾抓错药，不仅是因为出于我对含烟的了解，而且我观察到刘李氏听到香加皮一词后，脸色突变，不再说话，直觉告诉我此案必定有蹊跷！
　　许是受了这个案子的影响，即便我会些医术，店中无论是吃饭还是看病的人都不再出现，胡丘的态势急转直下！
　　然而镇中补给匮乏，朝廷赈灾的力度却越来越小。
　　我曾暗中去刘李氏家打探过几次，原来刘李氏尚有一子，差不多两岁大。
　　我虽尽力查找刘李氏去其他药铺买药的证据，以求证实含烟未曾抓错药，却一无所获。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一名以白巾遮鼻的村妇走上前来，“你在这作甚？”
　　近来胡丘瘟疫蔓延，白巾遮鼻已然司空见惯。
　　“在下奉官府之命，查看疫情，这位大娘，他们家门前挂着白绫，是否因为瘟疫？”我不能让刘李氏的同村人发现我在一直在调查她，便胡诌了这么一个借口。
　　“他家没人得瘟疫，是他女儿因为大夫抓错药给药死了。”村妇不停摇头叹息，“可怜人啊，女儿和父亲双腿都有毛病，刘嫂子日子难过啊，哎！话说回来，大灾之年，女儿死了也好，免得受罪！”
　　“她丈夫腿有问题？”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难道……我不敢细想下去！
　　“是啊，前些年走路都不利索，后来才好了些。”
　　“咳！”不知何时刘李氏竟站在了我们身后。
　　“呦，刘嫂子回来了！”村妇招呼她过来。
　　“她二娘，这人是那恶医的东家，你跟他说什么，快些走吧！”刘李氏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
　　村妇听闻此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悻悻离去。
　　刘李氏未曾理我，朝自家走去。
　　“刘李氏！”我唤住她。
　　刘李氏脚下一顿，转过身来，“你还有什么事？”
　　我微挑唇角，“你丈夫腿疾可好些”我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她听见，我故意问出这个问题来看看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刘李氏眼神闪躲，尽显防御之态“与你何干，多管闲事！”看着刘李氏迅速回家的背影，我心中有了答案！
　　我俯视着彼时的胡丘，瘟疫肆虐，民不聊生，一路走来，哭声震地，出殡的人家数不胜数，乌鸦盘旋在上空，随时准备蚕食尸体，刘李氏的小儿正在屋中嬉闹……
　　师傅曾经告诉我，遇见疑问，要学会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假设，那么剩下的即便看上去再不可思议，都将是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