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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事眼波总难定 ...

  •   建兴四年秋,蜀军一路攻无不克,如今已取了安定郡。
      姒湘随军数月,除了军情议会、呈递战报等不得不去面对孔明外,余下时间都一直避着他。只是……
      又是一个深夜,月已残。
      秦时明月,汉时关。
      姒湘依着城墙,执觞对月,酒竟不知寒。
      二更了,孔明书房还亮着灯。
      相父还是老样子,夜夜劳累。姒湘欲笑还颦,两眉愁聚。北伐至今,她有多少次,是这样站在他看不到的远方,深情的热切的凝望。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不希望,再让相父生气,怒伤身啊。多想回到曾经的熟稔相对,可这一次她做不到服软。她,不能低头……
      假装一切都未发生吗?那么,她该用怎样闲适自如的表情,怎样优雅的手势,说着怎样云淡风清的句子,用怎样淡然隐忍爱恋的语调,来掩饰心底的悲伤和委屈?她该怎么对他微笑,才可以让彼此抛却那一场对话?
      何况,她好怕见到相父冷漠疏离的眼神。
      袅袅兮秋风,吹起姒湘缕缕青丝……
      书房,孔明掷了笔,立在窗前,卷帷,望月。
      这丫头,夜夜在城楼上,在月下,举杯销愁,向着自己的方向。孔明长叹。秋凉了,她的身子,受得住这夜夜秋风吗?
      她避着自己好久了,当不得不面对自己时,那怯怯的神色总是轻易便刺痛了他。
      第一千次后悔,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她的身体虚弱至今,是不是也是因了他?
      不是不怜她,不是不想看她再甜甜的叫自己“相父”,只是……
      孔明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怜惜,生生阻了开门迎她的想法。
      挣扎半晌,孔明终于颓然坐下,以手支额,重新看起案上堆积如山的竹简:“姜维,字伯约,自幼博览群书,兵法武艺,无所不通……”
      窗外有了雨声,残漏声催秋雨急。
      孔明静坐了半个时辰,身前竹简,还是那一篇“姜维,字伯约……”
      秋雨潺潺,不经意便想起了姒湘纤秀的笔迹——“以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无因无由,孔明只觉寸心烦乱,浮躁不安。
      不禁起身,推开了门。秋雨吹入书房。
      扑面而来的凉意让孔明略觉快意,抖抖衣衫,他跨过门槛,走进雨里。
      雨渐渐的大了,孔明衣衫早已湿透。而他竟似恍然不觉,依然依着城墙——姒湘方才靠着的那一段。
      想着她强忍泪意的眼睛,想着她躲在远处,默默张望的表情,想着她的倔强,她的憔悴,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孔明既怜且怒,顿时胸闷非常。
      而昨日魏延,为了北伐方略之事与他争执,言语较往日更加尖锐——
      “丞相不纳末将策略,一意孤行从大路进发,必劳民伤财,徒损生灵,非但无法了却先主遗愿,反而毁了这社稷!”魏延字字如针。
      “他,有一半是因为湘儿吧。”孔明苦笑,“看着她衣带渐宽,日益沉默,魏延,只怕心疼的发狂了。”
      只是,文长他可知道,并非不愿纳他计策。亮,也是不得已啊……
      想到此,心里一缕缠绵的思量里又多了好些忧国忧民。
      “先帝啊,亮可曾辜负你临终之托?”孔明哑声道。
      天不语,雨下的越发大了……

      姒湘听着窗外雨声,心里印下一行句子:“夜里闻霖断肠声”。
      兼孤灯一点,素壁斜晖,更觉心痛神驰,眼里泪意不干。
      正出神间,门外人声嘈杂。
      开窗看了,走廊上兵士,军医,侍从来来往往。
      郡府上下灯火通明。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姒湘忙开了门。魏延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他甲胄早已湿了。
      解下战袍裹住姒湘,魏延拉了她的手就往外大步走去。
      “大哥,出了何事?”姒湘只得踉踉跄跄跟上。素来体贴的大哥,今日为何如此粗鲁?
      见他脸色严峻、双唇紧抿,姒湘急了,连唤数声。
      步调丝毫未慢,魏延转头看着她,眼神似忧似怜:“丞相适才突然病倒……”
      姒湘险些摔倒,挣开魏延搀扶的双臂,向孔明卧房奔去。

      孔明沉沉昏睡。
      姒湘伏在榻前,眼神空洞,两行泪顺着姣美的颊缓缓流下。
      众将被挡在门外,担忧孔明身体,均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只听军医小声的汇报着丞相病情:“丞相过度操劳,身体早已是外强内虚。适才切脉时,发觉丞相郁积于心已有数月,大为伤身。加之,今夜猛然受寒,便……”
      魏延悄悄走进孔明卧房,一手揽过呆滞如木人的姒湘。“丞相,方才昏倒在城楼上。他被送回来的时候,手足冰凉,全身衣衫都已湿透了。丞相……分明是在雨中呆了极久。”
      姒湘不语,泪珠一颗一颗掉落,转眼便湿了罗衫。
      “湘儿……”孔明呓语,“相父,不该……那般说你……”
      姒湘终于悲咽失声,伏在孔明身侧;“相父啊……”
      “湘儿没有怨您,从来没有过!”姒湘语不成句,纤弱的双肩剧颤,“湘儿,天天都挂念着您……”
      魏延抱她。
      挣脱大哥的怀抱,姒湘冲入雨帘。
      魏延急追:“湘儿,你去哪里?”
      姒湘仰头,任大雨瓢泼而下:“若不是湘儿任性固执,相父怎会在雨里久立!”
      “湘儿要在这雨中,受遍相父的痛楚!”姒湘固执的说道。
      “丞相已服了药歇下。他只是睡了,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魏延说道,急忙用战袍为她  挡雨。可大雨浸透袍子,铺天盖地泻在两人身上。
      见姒湘不语,魏延生平第一次对她大吼:“姒湘!你简直太任性自私了!”
      “丞相必不愿你伤了身子!你如此糟蹋自己,丞相难道会好受一点?!”魏延重重喘息,  “你又把大哥置于何地!大半年了,日日看你这般轻贱自己,大哥有多心痛!你从来没有想过爱你的人心里是如何!”
      姒湘这才茫然回头,泪水混着雨水:“大哥……”
      魏延一把抱起她,大步走进内室。

      换过衣裙,姒湘坐在榻前,静静的看着孔明。
      “湘儿……”魏延走近,为她披上外袍。
      “哥哥,昨日你与相父争执了?”姒湘问道。
      魏延想起午后的对话:“我劝丞相赐兵五千于我,直取路出褒中,循秦岭以东,当子午谷而投北,十日内即可到长安;丞相可率大军自斜谷进以接应我部。如此数日便可取咸阳以西。”渐渐的,语声不自觉的带了怒气,“可丞相言此非万全,他未免太过谨慎!如此小心用兵,何日才可涉足中原!”
      “子午谷山高路险,他五千兵马出了谷已是鞍马劳顿,如何再袭八万精锐保卫的魏都?我率大军出斜谷更是妄言——那道路沿褒、斜水二谷而建,部队行动极为困难,更何论军需补给的送达……”姒湘句句道来,却是语气无波,痴若木人,“即使我军自子午谷袭了长安,曹魏国富兵强,蜀又如何能守住?只怕到那时,非但不能克复中原,反而……我十万精锐将尽丧于魏军包围中!”“
      魏延恍然大悟,似敬似怜的看着姒湘:“湘儿,也只有你,才懂得他。”
      好不容易,姒湘嘴角起了一个浅浅的笑纹,可那个微笑还未成型,便僵在嘴边——只听躺在一旁的孔明轻柔的唤道:“云棠……”
      “云棠,何时才能……再拥你如怀……”孔明依然昏睡不醒,喃喃梦呓:“云棠,你竟然来安定了……你是想我了吧……”
      姒湘为他展开紧皱的双眉,慢慢的,自嘲般,终于绽出了那个个苦涩无比的笑。

      睡意朦胧中,姒湘觉得有谁在轻抚自己的发。
      “湘儿……”这声音是那么熟悉。
      姒湘猛然抬头,看到孔明斜依了枕,柔和的看着她。
      “相父,您醒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姒湘高兴得语无伦次,拉住孔明的手。
      “来人,速请军医来!快来人啊!”姒湘朝着门外尖声叫道,又回头紧张的打量孔明:“相父,现在身体可有不适?”
      孔明只是笑着看她激动,摇了摇头。
      军医敲门而入,姒湘忙退到一边。
      细细诊了脉,军医喜道:“丞相鸿福齐天啊!悉心调理,一月以后便可大愈。”看了看姒湘,复又笑道:“有朝颜公主相伴,丞相抑郁已消了大半……”
      姒湘羞涩的低了头,却闻孔明微微不悦:“如此造次言辞,往后不可再提。”
      军医连连称诺。
      忍了失落,姒湘笑着对孔明说:“躺了这么些天,相父必定饿了。湘儿去做了早膳来。”  说完,迅速出了门。
      看着那水样罗裙消失在门外,军医感慨的说道:“军中素传公主多年来悉心照料丞相,事无巨细皆一手操持。近日见了,果然极其无微不至……丞相躺了四日,公主就在榻边不眠不休的守了四日。丞相连日来粒米未进,公主她也是茶饭不思,仅仅四日便清减了腰身。”(天涯道:“废话,湘儿对他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孔明病了一年半载,难道她就不守了?”)

      姒湘端了一碗碧玉粳米粥、一盅燕窝过来,却发现孔明卧榻前挤满了将军。
      “你们也真是,相父才刚醒,你们就拿这些事来烦他。”姒湘满面娇嗔,“也不顾及相父病体!”
      众将略有尴尬。他们又岂不原诸葛丞相多些休息,可是这军情紧急,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天水郡屡攻不克,眼看蜀军损兵折将。一干人等却毫无办法。好容易丞相苏醒,不得不赶着问了退敌之策。
      “湘儿就别怨他们了。”孔明笑道,“是相父叫他们来的。”
      一将趁此机会又开始喋喋不休:“那姜维着实厉害,文武双全,论其问,熟知兵法韬略,论其武,万夫亦不能当。我军攻了数十次,亦毫无所获……“”
      “哼!”姒湘狠狠瞪了那将一眼,无奈的对孔明说道:“是是是,相父忧心国事湘儿怎么会不知。”姒湘秀眉又轻轻的蹙了,“只是,再忙也得用了早膳啊!”
      孔明点点头:“难为湘儿洗手做羹汤,相父自然不能辜负湘儿心意。”
      姒湘“扑哧”一笑。
      看到她多日来终于露出笑容,魏延一喜,也笑了,说道:“大家还是给我妹子让条道吧,隔着你们这些人,她难道能凌空越过你们把早膳送过去?”
      众将忙让出一条道,姒湘捧了托盘,款款走到孔明身旁。
      “你们先下去吧,待吾定那克敌之策。”孔明端了粥,朝众将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临出门,赵云摸摸胡子,挪谕道:“湘儿,你对丞相真是尽心尽力啊!”
      “子龙将军,您就忙着退敌去吧!别来打趣湘儿了。”姒湘羞道。

      姒湘手端燕窝轻轻的吹着,吐气如兰,敛眉微笑。
      孔明一勺一勺舀着粥。
      两人均不说话。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
      “湘儿……”
      “相父……”
      两人齐齐开口。
      孔明笑着,住口不言。
      “相父,湘儿以后再也不让您生气了!”姒湘眼看又要落泪,“这些日子,湘儿一直牵挂着您……”
      “傻丫头。”孔明笑叹,“相父何时怪过你了……”
      “往后可不要和相父如此生分了啊。”孔明看着她。
      姒湘乖乖点头:“湘儿再也不会了!”
      “这半年来,湘儿难过得都快死了。”
      “留在成都时,相父在府中亦是时时惦念着小湘儿。云棠还老怪我责了你,说是害得你连她一并恼了,不然为何不去相府看她。”孔明说道,“出征这几个月,湘儿每次在窗外徘徊,探视,相父也都是知的。只是,心下百般情绪,一直未告予你知。”
      两个人相视顷刻,都暖暖的笑起来。
      只是,孔明没注意到,姒湘看似明朗的笑容里渗了好多涩然。
      孔明一口一口饮着燕窝,姒湘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谁也没提起那场争执的结果。

      几日后的清晨,赵云依孔明之计引了五千兵马前往冀城。
      姒湘这天起得晚了些。
      梳洗罢了,如往常一样,来书房寻孔明。
      “相父,今日战况如何?”姒湘问道。
      “吾已设计赚了天水大半军士出城,如今城中守备空虚,吾命了子龙埋伏于冀城山僻处,直待擒了那太守,便可一举夺天水。”孔明云淡风清的说道,看起来心情甚好。
      然而,姒湘顿时容色大变:“相父,子龙将军危矣!”
      孔明疑道:“怎么回事?湘儿何有此言?”
      “拿下安定城后,相父病了数日,离我军攻克此城已隔了好些时日。此时魏将收得求援书信定然起疑——若要求援,安定太守必然早便遣了人去。为何时隔数十日方才有紧急战报呈递?何况,那姜维是何等英杰,非南安安定郡守般的庸才,以其之智,不难猜透其中玄机。恐怕,魏军早已识破相父计策!子龙将军孤军前往,又无人接应,若魏军假意出城,而后半途折反,城中之兵亦倾巢而出,两下夹击,子龙将军安能无虞?”回忆起《三国》,湘急急说道。
      孔明乃千古军事奇才,乍闻姒湘之言立即便已醒悟。立刻遣人唤魏延等前去接应赵云。
      不料侍人回报:魏延正领兵于乡野操练。若要待其获令出兵已是孔明调遣半个时辰后。
      情势已经不容再等,军情紧急,分秒必争啊!若再拖延下去,赵云便真的命在顷刻!
      不再和孔明多说,姒湘扭身跑出书房。
      孔明忙着调集将领,无暇顾忌姒湘为何突然跑开,随意唤了几声,无人应答——姒湘分明已经跑得远了。
      孔明无奈,只得任她离去了。
      姒湘翻身上马,狠狠扬鞭,坐骑吃痛,霎时便撒蹄狂奔。
      安定城门上的守军见是朝颜公主,哪里敢阻拦,只能眼睁睁见着她策马向冀城方向飞奔而去。
      “子龙将军,魏兵来擒,湘儿便替了你去!”姒湘默道,“湘儿微躯贱命不值一提,可蜀汉不能没有将军!”
      拼命的抽打着坐骑,姒湘只觉得全身都快被颠簸得散了。
      一定,要赶在魏兵前啊!

      奔至子龙伏兵处,姒湘喘息不匀,连声叫着赵云。
      赵云惊讶的看着她:“湘儿,这是战场啊,你来干什么?快回去,丞相呢魏延将军还不得担心死,你……”
      “魏兵识破相父计策,那太守是假意出城,意欲前后夹攻将军,将军快撤啊!”姒湘打断  赵云,言简意赅。
      顾不得问她怎么知道,赵云立即传令退兵。
      湘儿,丞相的爱徒,其智其才让全军上下都是信服的。
      蜀兵急退,然而天水城中守军一泻而出。马遵也回师与守军相和。
      赵云等人被围在当中,进退不得。
      一路砍杀,血染红了他如霜银甲。
      赵云一面挥剑为姒湘挡住四面来袭的羽箭,一面大吼:“湘儿快走,吾当掩护你撤离!”
      姒湘声音已经嘶哑:“湘儿此来就是以身替老将军的!蜀汉不能没有您啊!”
      赵云急得连连叹气,手下丝毫不停。
      姒湘跟随孔明多年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战场厮杀。见那断臂断足此起彼伏,吓得白了脸。
      忽然一个男声穿透战马嘶命战士嘶吼,朗然道:“前方可是赵云老将军?小将姜维仰慕将军多年了!”
      姒湘顺着声音看去,血色之外,有人一袭白袍,卓然独立。
      隔着刀光剑影,他的样子姒湘看不真切,奇异般的,只觉有一双黑沉悠邃的眼,在静静的望着狼狈不堪的蜀军,居高临下,儒雅而又漠然对着漫天的血污,仿佛他与这一切不同在一个世界。
      而这满眼的赤红,这满耳的呻吟和嘶吼,都是因了他啊!
      姒湘短暂的失了神,这就是姜维了,那个史上声名赫赫的将军!还以为是怎样粗豪壮硕满面虬须的汉子,想不到竟是如此卓尔不群器宇轩昂的儒将。
      姜维傲然的凝视着战阵,如看一群垂死挣扎的虫蚁。连那英武一生的赵子龙,亦不免汗流浃背、疲于对敌。
      嘴角轻弯,姜维四下扫视着。
      突然,一抹绿萝色映入视线。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在战阵中狼狈躲避迎面而来的刀剑。
      尘土飞扬,漫天血色遮掩不了她的温雅。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仍然看得清她肌肤细腻光洁如上好的白瓷,剪剪双瞳盈盈若秋水,黛眉画作远山,粉润的唇有着桃花一样的色泽……
      那极柔弱极娇怯的少女,本应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血雨腥风的战场?
      她分明早吓得不清——哪个女子不怕这样的血腥惨烈、这样命悬一线的威胁?可她就那样咬着唇,坚持着不发出一声尖叫,乖乖的在赵云身后,不乱跑,不发狂疾奔,极度的惧怕并没有让她失了冷静。
      她是聪慧的,让人惊异的聪慧——她仿佛在告诉他,她知道,只有保持冷静,才能不更加拖累保护她的人,才能在这战场不因为仓皇逃跑而被乱刀砍中。
      可在那理智坚强中难以掩饰惊惶失措,还是让他不由心里一软。

      不多时,天水太守马遵也回师相援守军,对赵云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蜀军两下受敌,寡不敌众,顿时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赵云怒喝:“何人敢退!君上大恩难道你们都忘却了?!”
      然而疲于逃命的兵士无人理会。
      赵云气得浑身颤抖,一分神便中了数箭。
      “子龙将军!”姒湘肝胆欲裂,嘶声呼喊。
      “湘儿,你快往北撤!本将军为你殿后!”赵云边退边喊。
      姒湘用力摇摇头,说道:“老将军,今日湘儿与你同生同死!”
      “你若有事,我在地下如何向先帝爷交代!”赵云又急又气。
      “魏军围了层层铁壁,湘儿此时想走亦无法走了。”姒湘有着冷静的坚定,“将军,少时必有相父援军到来。你我只需再坚持片刻!”
      话音未落便看魏军原本谨然有序的阵列乱了起来。
      烟尘里一面旗帜迎风招展,上书大大的一个“张”字。
      “子龙将军,是张翼将军前来接应了!”姒湘喜道。
      战阵之外的姜维自然也看到了北方源源而来的蜀军,当下纵马冲入阵中,直取赵云而来——射人先射马的道理他怎会不知。好不容易困住了百战百胜的赵子龙,怎能就此放他离去!
      赵云忙于砍杀身边不断涌来的士兵,哪里还能分神眼观六路。
      姜维绿沉枪在手,直取赵云。赵云迅速甩了周围小卒,回手以亮银枪相挡。两枪相击,凤吟森森。姜维回甩枪尾,与枪横连的赤磷鞭便随他臂力狠狠抽过。赵云急退,然而鞭梢还是扫过肩膀。不由自主一声痛吼,赵云大怒,举枪前冲,横挑斜刺,瞬间使尽十八般变化。姜维纵声长啸,精神倍长,一身霸气展露无遗:“这就是常山赵子龙枪技之绝吧!如何胜得我?”说话间挺枪直刺,枪尾鞭影纷飞。赤磷鞭缠紧赵云亮银枪,趁他瞬间动弹不得,绿沉枪头已直逼赵云面门。
        赵云无奈的闭目待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君果然乃天水麒麟儿啊!”
      “姜伯约住手!”他身后的姒湘尖声叫道。
      突然听见一个脆脆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姜维一愣——谁叫自己?是一个女人?不由自主的,枪势便缓了。
      姒湘趁这瞬间立刻挡在赵云身前。
      一剑砍下,姜维才发现面前是那个方才看到的少女,猛然收势却已是不及,锋刃划破少女肩头衣衫,有血迹立刻渗出来。
      不知怎的,姜维心中猛的一跳,不待思量,手臂就自发伸出把她从马上揽了过来。
      一时间,姜维略微有些茫然:自己怎么就把她抱了过来?
      赵云见姒湘被掳,大急,右手猛的拔出亮银枪便要向姜维刺来。
      忽然一将拽了赵云左臂,不由分说的拉了他便撤。
      血战至今,赵云早双臂酸软浑身无力,竟然挣脱不得。
      姜维一手抱着姒湘,眼睁睁看着赵云撤走,已是追赶不及。
      冲出重围,赵云才看清拉他那将,原来是张翼。
      “老将军,您幸好无恙,否则……”张翼庆幸的说道。
      “无恙?!你可知道方才朝颜公主被那魏贼掳去了!”赵云气急败坏的打断他,“吾正欲救她,你却拉了我便逃,此番回去,我们怎么向陛下和诸葛丞相交代!”
      “啊?”张翼傻在原地……

      姜维回到府中,在榻上轻轻放下早已昏迷的姒湘。
      立即召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在为她疗伤。
      心绪烦躁,姜维在庭院中徘徊不定。
      “那少女,真是聪明啊!”姜维气得杀意难消,“按理,她当时应该惊呼赵云的名字才是。怎么会突然喊了我!她必是故意引我分神!”
      若不是那声“姜伯约”,若不是由一个女子尖叫喊出,他怎么会愣神,怎么会就此让赵云逃了!
      这个擒杀赵云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却仅仅因了她一声尖叫,便……
      “中郎,那女子醒了。”大夫走过来,对姜维说道。
      “如何?”姜维连忙问道。
      “中郎一枪收势及时,她只受了些皮肉伤罢了。”
      姜维不知怎的心下一松。
      “只是她肩和心口好象曾经受过重创,当时恢复得并不好,现今已成了旧疾。”大夫又道。

      夕阳渐沉。
      姒湘静静睡着,蛾眉似颦非颦,缕缕发丝散落。
      青绫被愈加衬得她瓷肤白皙,樱唇粉嫩。纤长的睫毛遮了一双明眸。
      不知道被那睫毛柔柔扫过脸庞是怎样的感觉?
      姜维突然觉得有些燥热。
      “原来这就是蜀汉的朝颜公主。”姜维定定凝视榻上的人儿,不禁伸手轻抚那如黛青丝。怒气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赞赏和疼惜。
      传说,她拥有丝毫不亚于男人的智慧和勇毅。
      想象中的朝颜公主是那等用媚术驾御男人的成熟女人,或者是一个颇富男人气质的马上英豪,无论怎样,也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娇怯如扶风弱柳的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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