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后我成神了》夜行歌

11、夜空尽头的吻

　　玄武塔底层占地极广，直径约有千米，内部结构像一个超大型的广场。四周形似玻璃的透明墙壁，由一种特殊的合成物质建造而成，材质极度坚硬。像这样的巨型圆塔，星球上有近百座，共同支撑起距地面几百千米高的“穹顶”。

　　爬了一个小时的石阶，他们来到一块小平台，转搭悬空磁梯。

　　叶承感觉搭悬空磁梯挺吓人的。听AI介绍流程，这玩意跟搭火箭差不多，他想起了宇航员“转椅+秋千”的体质训练，很认真地检查防护措施。

　　叶承一紧张话就多：“我忽然想到火车刚发明的时候，人们不敢坐车，觉得速度太快，上面的乘客肯定会血管爆裂死掉。”

　　“是吗。”说起近代史，林晏脑子里啥概念也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是啊。”叶承想到哪说到哪，“而且，铁路刚出现的时候，很多人讨厌它，认为挑夫和驾马车的人会因此失业。但是，铁路线铺设全国后，起码有了两百多万的铁路工人。”

　　“科技发展不会挤占人类的生存空间，而会催生产业变革。”

　　他抬起右手，端详掌心规整的纹路，喃喃说道，“机器有机器要做的事情，人也有人要做的事情。”

　　脑海中有想法一闪而过，很难说清具体是什么，仿佛冥冥之中有人阻止他思考。

　　愣神间，磁梯缓缓减速，停止，他们到达玄武塔顶层。这里直径接近三百米，空间被乳白色墙壁隔开，分为工作区、后勤区、隔离区，还有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观光区。

　　其他区域空无一人，都是智能AI在处理事务。磁梯出口等着一台机器人，吧啦吧啦说完一堆注意事项，领他们进入观光区长廊。

　　越往前走，光亮越暗，乳白色墙壁逐渐被漆黑的天顶替代。走廊尽头是一间屋子，大小不过三平米，来到门前，机器人重申一遍繁复的注意事项，扫描身份卡，录入基因信息，确认一切无误，狭窄的合金门缓缓开启。

　　门框高度不到一米六，叶承俯身跨过门槛，他扬起头，深色的瞳孔倒映出明暗不定的光。

　　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壁，他看到了无数颗闪烁明灭的星星。

　　仿如碎玉银盘，秋冬晨雾，伸手便可摘下一颗，出声便可扰散一缕。

　　对于他们两个蓝星人来说，眼前景色虽美，却也在纪录片中见过很多回了。但对于生活在穹顶之下的人们来说，直播传回的画面美得令人震撼。

　　【这是星星吗？这就是星星吗？？】
　　【玄武塔多少钱观光一回？我也想上天看星星QAQ】
　　【拉倒吧，卖了你也观不起】
　　【费用不算什么，难的是找监管部要准许证，我等屁民还是老老实实待地上搬砖好了】
　　【哇我讨厌太空污染！！我要看星星！！】

　　有人在玄武塔顶直播观星的消息传播开去，直播间人数猛增，突破千万大关。渐渐的，没有人再发送弹幕。千万人守在智脑屏幕前，不由自主放轻呼吸，唯恐惊扰九天之上的星星。

　　天幕之外，那么多年，无人观赏的星星。

　　叶承大概能理解观众的激动，也很乐意带他们看一看穹顶之外的景色，直播程序却出现警告，当前人数过多，直播间将关闭半个小时，进行维护。

　　“嘀嘀”两声警报声过后，直播间断开连接。

　　叶承背倚玻璃墙，偏过头对师哥说道：“星星很好看。”

　　林晏对夜观星象这门学问略懂皮毛，私心不觉得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哪里特别了。但此时此刻，有人并肩仰望星空，跟以前独自一人瞻星候月相比，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他点头应和：“嗯，很好看。”

　　他很认真地凝望夜空，暗弱清冷的星光落在眼中，无端生出一分温暖的情调。

　　夜空好看。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

　　好看得像星星。

　　叶承缓缓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倾身递去一个吻。

　　林晏这一次习惯了很多，手臂环住师弟的腰背，迟疑着探出舌尖，撬动他轻合的双唇。

　　叶承措手不及，慌忙一退，带得抱住他的林晏也踉跄了一下。他想挣开，师哥却吻了吻他的耳廓，悄声提醒说：“节目效果。”

　　“可是直播间已经关了”。

　　叶承喉结轻动，话音哑在嗓子里。

　　细碎的吻掠过额心，眼睫，一寸一寸往下，生涩而又温柔。

　　叶承眸光暗了暗，什么也没说，伸手扣住师哥的后颈，啄吻他半张的唇。

　　程序判断他状态异常，DAP高速运转，收集数据，归类整理，按部封存，沉淀在记忆最深处。

　　他记住了很多东西。

　　穹顶，夜幕，繁星，还有那双，比星星更好看的眼睛。

　　·

　　半小时后，两个人瘫坐在角落里，面色潮红，气息粗重，滚烫的肌肤沁了一层细细的汗，不久前崭新的衣裳变得皱皱巴巴。

　　看到这一幕的人，只要不是睁眼瞎，都能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播间蜂拥而来看星星的路人沉默了，CP粉集体疯狂了。

　　【woc半个小时不见这俩是被狗啃了吗？？】
　　【打死程序员！！】
　　【有录播吗有录播吗有录播吗】
　　【儿砸初吻就这样没有了我好心痛呐！】

　　【你们冷静点，一起看星星吧】
　　【呜哇好美，想住在天上】
　　【快看天顶外边趴着的那个是啥？】

　　叶承调了一下弹幕姬，跟随观众指引走到房间另一端，观察远处的不明生物。看不出是什么。他正准备收回目光，处理器忽然接收到微弱的求救信号。

　　那是一个合成人，大概率严重受损，如果得不到及时修复，极短的时间内便会损毁。

　　分析出这些情况后，叶承快步走向合金门，按下按钮。大门洞开，机器人守在附近，机械地重复注意事项，叶承恍若未闻，拔腿往工作区跑。

　　林晏说道：“不用急，我通知了救援队。”

　　叶承步伐急促，沉重的心情没有轻松半分。

　　什么救援队，不会来的。

　　他在备份记忆里遇到过太多这种情况。一位又一位同伴重伤、倒下、报废，然后救援队姗姗来迟，将合成人拉回基地，拆分和回收零件。

　　他不去帮忙，那个合成人根本活不下来。

　　他没有解释，步伐更加急迫。林晏明白他做出了决定，紧跟在他身边。他们来到后勤区，叶承找出防护服，林晏拿过另外一套，叶承说：“我一个人去，你帮不上忙。”

　　林晏没说话，沉默着更换衣物。

　　叶承转念一想，如果换做师哥身处险境，他也会毫不犹豫跟过去。于是他没有再劝，走进隔壁房间，翻找等会用得上的工具。

　　东西很多，叶承把重物收归一处，交给林晏，让他帮一帮忙。

　　天顶出口限制不算严格。林晏系了两根安全绳，一根固定在门内，一根固定在叶承腰间。他们跨出乳白色的巨门，一进入太空，失重感随之而来。

　　受损合成人的求救信号微弱至极，随时可能中断。他的躯体锁定在了降落区，警报解除之前，无法自由移动。

　　叶承犹豫片刻，迅速褪下防护服，取出修理工具，撬开了受损的金属板，有条不紊做故障排查。

　　林晏对合成机械一无所知，帮不了他，只能默默守在一旁。林晏做不了别的，观察很仔细，叶承神色渐渐轻松起来，情况大概没有很糟糕。

　　四十五分钟后，金属板回归原位。叶承轻呼一口气，慢慢笑了起来。他的脸颊暴露在茫茫星光中，映着脚底乳白色的穹顶，显得有些苍白。

　　再过几分钟，合成人睁开双眼，似乎难以理解自己还能醒来，他看向身边的两个陌生人，轻声道谢。叶承建议他回到天顶工作区，再做一次检查，他摇头说道：“我还没有到达最低服务年限，不能返回星球。”他向所属的小队发去信号，告别两人，继续自己的工作。

　　因为这场意外，叶承返回天顶时，遇到了麻烦。他被智能AI判定为重返星球的合成人，“污染情况未知”，必须送入隔离区，经过处理后，观察三十六个小时。

　　林晏听到“处理”两个字眼神便冷了下来，对叶承和声说道：“站远一点。”没有什么废话，对准天顶大门狠力一踹。

　　坚硬无比的合金一声钝响，凹下去一小块。

　　叶承瞠目结舌，从背后拽住他说：“师哥你冷静点！门砸坏了玄武塔就完了！”

　　林晏重重喘着粗气，用力闭上眼睛，温软的嗓音问道：“你要去隔离区？”

　　叶承连忙说：“是啊，我有经验的，那里没你想象的那么吓人。”

　　隔离区看起来确实不吓人，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墙壁，布置跟普通人家类似，只是缺少了一些生气。

　　叶承进入之前关了直播，不想让粉丝旁观隔离区“处理”合成人的手段。

　　凌晨一点，他被送进三号监察室。

　　恒定的光，恒定的温度，没有声音，没有生命的气息。

　　但凡正常一点的人类，都习惯不了这样的环境。

　　叶承照了照镜子，脸色还算不错。左右无事，索性打开直播程序。

　　观看人数：15408393

　　【阔落不冰怎么喝 送出一艘宇宙飞船】
　　【脸大如鸡排送出一艘航空母舰】
　　【绝味辣条送出一罐冰可乐】

　　一开直播，铺天盖地的礼物。如果是在宿舍，叶承说不定要开罐82年的雪碧庆祝了。他盘腿坐在床上，笑问：“你们都不睡吗？这个点还在看直播？”

　　【我们在呀，陪你一起数星星=v=】
　　【抱抱我们又会唱歌又会耍杂技又会卖拐还会修机器的大宝贝=3=】
　　【没想到隔离区房间这么漂亮哒】

　　【林晏：在】

　　特殊字体的弹幕一出现，其他人都安静下来。

　　【林晏：我在】

　　叶承愣愣看着固定在智脑屏幕上方的深色字幕，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絮絮叨叨跟师哥在直播间聊了许久，恹恹说道，“忘记跟你要备用电池了，我现在好困。”

　　【林晏：睡吧】

　　叶承胡乱点点头，仰倒在床上，含混说道：“睡了，明早记得叫我起来……”

　　【林晏：好】

　　他真的很累，不是电量的原因。身体注射药物之后有点不受控制，他没有力气挪动手脚，也没有力气中断程序。

　　玄武区钟楼敲响第二声，穹顶漆黑如浓墨，隔绝一切光线。这个无星也无月的夜晚，一千五百万人彻夜守在直播间，等待一名少年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