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录》子辞

4、第四篇：古画情（四）

　　临近晌午，日头多少有些毒辣，路旁的屋影稍斜，李仲凡走在屋檐的阴影下，时不时用衣袖拭去额角的薄汗，面颊因为天气太热泛着红晕。
　　“既然身体那么虚弱，为何不租辆马车？”
　　李仲凡身后，夭夭躲在卖伞的小摊后，探出双眼睛，一眨一眨的，透出一股子狡黠灵动。
　　“姑娘，买伞吗？”
　　小摊的老板问道。
　　“不了老板，诶...等等，给我拿把这把粉的。”
　　夭夭撑着那把粉色的油纸伞悄悄跟在他身后，每当他感觉到她投去的目光而回头时，她就将伞挡在面前，装作准备购置些物品的行人站在那小摊前，下一秒，等他回过头，再将伞举至头顶，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不放。
　　“呼...”
　　李仲凡走到许家大门前已是大汗淋漓，他扶着许府大门前的石狮子匀着呼吸，等呼吸恢复的好些了，他才踏上许府门前的台阶，叩响门上的铁环。
　　唉，下次可不能这么逞强了，这副身子根本不能坚持走这么长的路，以后出门还是要坐马车才行。
　　“李公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吧，外头日头这么大。”
　　看门的小厮见是李仲凡，想也没想便请他进府。
　　“谢谢。”
　　李仲凡轻轻道了声谢谢，他听到身后大门关上的声儿，透过缝隙，无意间瞥见一抹蓝色，那抹蓝很熟悉，很像是今日夭夭身上穿的那件，不过...
　　思及此，他笑着摇摇头，心道那丫头应该不会那样做，也许一路上他所注意到的视线，也只是错觉而已。
　　李仲凡随着小厮经过院中小亭，瞥见一抹粉色坐于亭中，她似乎是在准备抚琴，不过，在看到他后就提着裙摆款款走来。
　　“仲凡？你今日怎么来了？渴不渴？我去给你泡壶茶。”
　　待女子走近，李仲凡有些诧异，面前女子的模样，分明和许雅一般无二，气质也如出一辙。
　　“不必了，我今日来是为了昨日违约的事，抱歉，因为昨日身边有事耽搁了，望许小姐原谅。”
　　李仲凡欠了欠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对于眼前这个和现实中许雅如同双胞姐妹一样的许家千金，心中并没有多大波动，仅是微微诧异。
　　“没事，仲凡，你出了这么多汗，去亭子里歇歇吧，双儿，去泡茶。”
　　许雅侧目吩咐身后的婢女，待婢女离开，她与李仲凡一同走到亭中歇下。
　　李仲凡环视四周，只觉得许家果真是家大业大，光是这院子看起来在修缮时花费了不少银子，这亭子建在湖心，湖面上的夏荷还未绽放，只略露尖尖角；
　　湖边青柳低垂，翠绿的柳尖儿随风掠过湖面，荡开阵阵涟漪，视线下移，湖中游荡数条金色锦鲤，李仲凡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握着面前的白玉茶杯，眼中是杯中茶水晃动的那几片茶叶。
　　“仲凡？仲凡？”
　　许雅的声音唤回李仲凡渐渐飘远的思绪，他的目光逐渐恢复了焦点，薄唇轻启：“嗯？怎么了？”
　　“再过几日便是五年一度的花灯节了，仲凡，到时你...陪我一同前去可好？”
　　虽然这样说有失未出阁的姑娘家的颜面，但是，许雅并不想放过任何能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如此一来，更是无比期待花灯节快些到来。
　　“花灯节？”
　　不知为何，李仲凡突然想到那棵桃花树上的夭夭，想着她清脆的声音，想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想着他唇边的微笑越发的温柔，令一旁的许雅看的都痴了。
　　相识数十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李仲凡露出这样的微笑，虽说平日里他也不少笑，但是现在的笑却不一样，平日里的笑是带着疏离，淡漠的，而现在，却十分的温柔，就像冬日和煦的暖阳。
　　“仲...凡...你...”
　　许雅痴痴的开口，凝着他唇边荡开的笑，一颗心跳的厉害，耳根处也慢慢腾起了绯色。
　　“抱歉，有些走神了。”
　　李仲凡恢复平日里淡漠而疏离的样子，浅酌一口清茶。
　　“没事，仲凡，那我们便约定好了花灯节时一同...”
　　“许小姐，你同我虽有婚约在身，但还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这种话，还是莫要说了，以免被外人听去，落人口舌。”
　　李仲凡神情严肃，目光扫过许雅的眉眼，心中没有任何触动。
　　“仲凡，我...”
　　远处的房檐上，夭夭趴在砖瓦上，眼睛紧盯着亭中那对无比般配的男女身上，面纱下的粉唇一抿，那双眼睛里清楚的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还说没有朋友，哼，骗子，明明朋友那么漂亮！”
　　夭夭暗骂一声，她又看了会儿那对亭中男女，嘴巴一瘪，脚尖一点，稳稳落在地上。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在这之前，我可以麻烦许小姐派辆马车吗？”
　　李仲凡见天色渐晚，起身便要离去。
　　“好，那...路上小心。”
　　许雅知晓李仲凡向来是个淡情之人，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唯有她自己，在自己亲手编织的情网里泥足深陷。
　　话虽如此，其实她还是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未来还长，她并不害怕自己撼不动他的心。
　　“那就此别过了。”
　　李仲凡上了马车，他坐在轿中闭目养神，随着马车颠簸，他掀开手边帘子一看，这一看，就看到人潮中一抹蓝色尤其扎眼，她长发如墨，手中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从侧影看，她的身形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刚刚好，反而欣长纤细，特别是那被腰封束起的柳腰，好似他只要稍稍使力就能断。
　　“夭夭？”
　　他下意识地喊道，本以为那女子不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当他喊出那两个字时，蓝衣女子循声扭头看来，与他的目光相汇。
　　那一刻，仿佛是天意注定，别在夭夭耳后的面纱突然散开，悠悠的落在地上。
　　彼时，夭夭微张着唇看到李仲凡怔愣的模样，脸一红，连忙收回目光。
　　李仲凡见她耳根已经红透，放下帘子不再看她，马车继续前行，他的脑子里却尽是夭夭那惊鸿一瞥...
　　她肤色胜雪，黛色柳眉弯弯，一双桃花眼像极如今开的正盛的桃花，淬着好看的春色，她的鼻子与嘴唇也生的极好，小巧精致，圆圆的鹅蛋脸令她多了些娇俏可爱的味道...
　　“夭夭...”
　　李仲凡安抚着一颗突然剧烈跳动的心，那种说不上来的酸涩与心好像失了一块的感觉蔓延在四肢百骸。
　　...
　　“诶呀，完了完了，被他看到了！”
　　夭夭躺在树枝上，双手捂着脸，满脑子都是刚才与李仲凡目光交汇的瞬间，脸颊通红，浑身发热。
　　“怎么办？娘亲说过不能让外人看见自己的模样，这会该怎么办呀！”
　　“诶，要不...去杀了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