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共白头》星森

8、第八章

　　在听到那熟悉且又欠揍的声音时，百里瑶莫名其妙地就放下了那颗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还好，不是她爹的什么仇人，她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叫人毁了那本书，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了？”

　　百里瑶看着这位大齐东宫太子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他那副笑嘻嘻的得意模样，哪里是一国储君该有的？百里瑶如是腹诽道，这明明就是个只会在背地里暗算人的小人！她死死地瞪着对面的那个人。

　　“怎么，你不服气啊？”萧慕挑衅道，“不服气，你再像上次一样，叫人来打我啊。”

　　也是自己现在不能动弹了吧，这要是穴道被解开，她百里瑶何须再叫人来，她自己就能动手给这人打趴下了。她憋屈地想。

　　萧慕看得出这女孩子眼里的不甘，而那份不甘，就让他更开心了，所以他又故意说道：“哦，对哦，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也没法叫人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百里瑶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了。悔不该没耐住好奇心跑到这里来，悔不该叫米勒带了范笑笑去上药，悔不该，当初一时冲动就动手打了人——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动手。可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不是？就是这年少轻狂的后果，有点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说，上一回你们下的手，可一点也不轻啊。”萧慕双手撑到了石桌上，身子向前一倾，嘴角一勾，轻笑道，“那这一回，我该要如何讨回来呢？”

　　百里瑶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一张脸近到了自己的眼前，只要稍稍再往前一点点，就该碰上自己的鼻尖了。然而她脑中的第一反应却是，玥儿的药果真好使，这才一天的功夫，这位太子爷脸上的淤青，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若他没有非要凑这么近的话。

　　“其实你该感到庆幸，我从来没打过女人。”她听见这位太子爷如是自夸道。如果他会读心术的话，此刻就该听见她内心那一声清晰的“啊呸”。

　　“这样凑近了看，你长得倒也不赖嘛。”这话让百里瑶的内心顿时警觉起来。萧慕很是满意她那双陡然睁大的眼睛，心里顿时便有了个鬼点子，他坏笑着说道：“既然先前我已经白白担了回登徒子的名号，今天，不如给它坐实了。”

　　还没等百里瑶彻底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自己左边脸颊上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她就这么被人给轻薄了？！

　　不同于百里瑶的毫无准备，萧慕在亲上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之前，就已经想象到了那该是怎样的一种触感。只是当他真的亲上了之后，他才觉得，那真实的感觉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来得好。所谓玉骨冰肌，肤如凝脂，便是这样的了吧。

　　只是当他稍稍退开，打算看到他理想中的女孩子因害羞恼怒而涨红了的面庞时，百里瑶却是叫他失望了。害羞红脸她是完全没有的，这女孩子给他的，就只有那一双因恼怒而瞪大了的眼睛。他看得出来，此刻要是有人来解开了她的穴道，她就该提剑来砍自己了。

　　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呢？萧慕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记忆里，这种时候，她就该跟自己的薛家表妹一样，哭着喊着去找他母亲皇后娘娘告状了——她现在虽然不能哭着喊着跑走，但好歹也稍微脸红下吧，他难道就这么没有魅力了？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就有些灰心了，看来南边的确多美男子，他萧慕这样在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来了这里都吃不开……

　　“我的爷，前头的奠雁礼快要完成了，赶紧走吧，待会儿该有人来了。”后头有人紧张地小声提醒道。听声音，该是先前萧慕的那个小跟班了，百里瑶听她师兄杨朝宗说起过，那是他的内侍，姓程名安的。

　　“知道了。”萧慕没好气道，眼睛却还是望着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他其实有点怕了她这样的眼神，但他还是壮了胆子，道：“这，咱们就算是扯平了。往后若是再相见……”话一说出口，他就自己打住了，一伸手，改口道，“不，也没有往后了，只希望，永不再见吧。”说罢便抬腿就走。

　　百里瑶终于能默默地松口气了。只是那口气还没彻底呼出，她就听见紧贴着自己耳边的一声：“阿瑶？”然后又是一阵温热，落在了自己右边的脸颊上。

　　“嗯，果然这边也是凉凉软软的。”

　　☆☆☆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格外得漫长。

　　“明明中秋都已经过了……”百里瑶伏在美人靠上，手里拿着片西瓜，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午后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院子里的树叶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秋老虎嘛……”百里玥也懒洋洋地靠在一边，折了根狗尾巴草在手，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麻团。

　　“我说，”百里璇停下了描着花样子的手，望向了百里玥，“这都八月底了，你怎么还不回药王谷去？先前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大姐一出阁，你就回去吗？”

　　百里玥嘴角一抽，撇过头去，打算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百里瑶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向百里璇笑道：“这还不简单，药王谷的饭菜，哪有我们二师兄的做得好吃？”

　　百里玥只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试图将话题转移到百里瑶身上来：“你今儿个怎么这么闲了，不是在教你的小徒弟识字念书吗？”

　　“还在抄《三字经》呢。”百里玥举了举手里的半块西瓜，无力道，“很显然，这也不是块读书的料子，要她拿笔比拿刀剑还要沉重……”

　　“那是因为你不会教。”有人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梅福你再动我脑袋下试试？”百里瑶爬起来怒道。

　　“你再喊这个名字试试？”显然对方也怒了。

　　百里瑶哪里会是那种一被人威胁就服软的人，所以她一张口：“梅福梅福梅……”

　　梅福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只一伸手，就捏住了这个小师妹的脸，然后向两边扯着。

　　很好，这人还上手了。百里瑶心道，也毫不犹豫地，就将那半块西瓜，往他脸上糊了上去。

　　“喂，打架就打架，不要浪费粮食啊。”百里玥在一旁风凉道。

　　“好啦，”百里璇也道，“要打出去打，别弄脏了我的院子。”

　　这是亲姐妹无疑了，百里瑶有些悲哀地想。只是她这悲哀还没来得及多想上一会儿，就只觉得心中一悸，顿时有些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真该死，她暗想，偏偏这时候又来了。

　　梅福见她面色突然就苍白了起来，便知她又不好了，赶紧松了手，唤道：“玥儿。”

　　百里玥忙弃了麻团，过来捧了她的脸看了一回，并问道：“药呢？”

　　“我没事。”百里瑶抚了心口，另一只手摆了摆，道，“就好了。”

　　百里璇倒了杯水过来，道：“这都好几个月没发作过了吧，今儿怎么又……”她这样说着，又横眉冷对向了梅福，“都怪你！”

　　“我……”梅福想要辩解，但想了想，还是没话可说。

　　“没事啦。”百里瑶握了握百里璇的胳膊，“这哪能怪他，往常我一个人呆着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怪谁去？难不成要怪空气？”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看来是没什么事了。”百里璇刮了下她的鼻子，又向百里玥道，“还是没得法子根治？”

　　百里玥只摇了摇头。

　　眼见着这几人都沉默了起来，百里瑶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好像默哀似的，我又没死。”

　　“呸呸呸，说什么呢，乌鸦嘴。”百里璇连声嫌弃道。

　　百里玥和梅福见此，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百里璇的丫鬟画眉从院外进来，道，“才夫人那边打发人过来说，大小姐来信了，夫人请你们过去呢。”

　　“哦？”百里瑶一挑眉，“她这成亲都快三个月了，终于想起来要给我们写信啦，不容易啊，我还以为要等上半年呢。”

　　“少贫嘴了。”百里璇一推她，“走吧。”

　　百里珍的来信，其实也就是报报平安，再就是大将军府里零零碎碎的日常了，便就是这样，她也写了足足七八张信笺……

　　“下月就是杨老夫人的寿辰了，往年咱们只打发你们大师兄去送个礼，道个贺，也就罢了。可如今成了亲家，你们大姐姐又是头一年，少不得咱们得亲自去上一趟了，也好给你们大姐姐撑撑脸面。他们那样的人家，讲究的，就是个面子和排场。”百里夫人叶宁喝了口茶，如是说道。

　　本来还在指着百里珍的信各种取笑的三人，一听她们母亲这话，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咱们要上京去么？”百里玥问道。

　　百里夫人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了。”

　　三人再次兴奋了起来。她们来这里十二年了，却还从未去过大齐都城，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叫她们如何能不喜悦。

　　“只是……”百里夫人顿了顿，还是说道，“从咱们越州往京城去，起码半个月的路程，这一路舟车劳顿，只怕，会吃不消吧。”她望着百里瑶，这样说道，“我是打算，只带了你们四妹妹前去，阿璇也留在家里，好照料你妹妹。”

　　百里瑶内心的喜悦瞬间就大打了折扣。“我……”她看了看百里璇，后者只低了头，不言语。她于是堂而皇之地撒谎道，“我没事的，这几个月都好好的呢。”

　　“是呀，”百里玥赶紧附和道，“况且这一路上京，走的都是水路，想也不会太辛苦的。就算有什么事，我还在呢，我也能照顾她的。”

　　百里璇也跟着点了点头。

　　然而百里夫人还是只默默地喝茶。

　　百里瑶有些急了，她可不想和阿璇一道，被丢在这庄里留守，正待还要开口，就听见外头丫鬟报道：“老爷回来了。”

　　百里英大步迈了进来，一眼就瞧见这三个女儿正齐刷刷地站在那里，不由得笑道：“今儿个倒是来得早，这还没开晚饭呢。”

　　“爹~”一见了她这位便宜得来的父亲，百里瑶赶紧上去搂了他的胳膊，撒娇道，“你快同娘说说，也带我和阿璇一道上京去嘛。”

　　“上京？”百里英看向了自己的夫人。

　　叶宁有些无奈道：“还不是杨老夫人的寿辰嘛。”

　　“原来是这样。”百里英笑道，又看向了自己的这个女儿，只见她一双长而美的眼睛，此刻只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顿时便有些不忍，于是又向叶宁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去便去吧。上一回德明和老七送珍丫头去京城，回来还说，杨老夫人也心心念念想要见见她们三个呢。你这回若只带了四丫头去，也不好，还是一道去吧，那样珍丫头也开心。”

　　“老爷。”叶宁叹了口气，“这样，真的成么？”

　　百里英的视线扫过百里瑶和百里璇那期待的小脸，只一笑，道：“夫人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