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湛然舟

24、红颜消逝

　　晨说完，李维终于明白，那晚日落西山，手帕消散，花香四溢的原因——那是花凋零了。

　　“蜉蝣朝生暮死，比我还要短暂的一生。就是你们凡人，也不过短短数十载的寿命，和仙与神相比，不过弹指一瞬。你不要用这种悲伤的目光看着我。”晨撇开头，蛾眉轻蹙，隐有不悦。

　　李维马上意识到，立即应声说：“我知道了，你虽然只有一日寿命，却还是能长长久久的活着，该可怜的人是我。”

　　绿莹竖耳听着两人对话，忽而大笑起来，满眼嘲讽地道：“人类喜欢自欺欺人，你姑且算是花灵，怎么也遮遮掩掩，不敢露尾！倘若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何必来祖巫神墓？祖巫神墓里有枚还魂丹，人吃了，濒死之人起死回生，而妖灵吃了，就会褪却妖神，化成凡人。若我没有猜错，你是冲着这枚还魂丹而来。”

　　绿莹说话时紧紧盯着晨的面色，待看到当她提起“还魂丹”时，晨的眼敛下垂，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语气更是不屑，甚至隐有嫉恨：“你竟然想抛却自己的身份，当一个凡人！凡人数载化枯骨，你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想活了？”

　　晨冷下脸：“这和你毫无干系！”

　　绿莹寒着脸说：“也是，上古神树之子，也算是另一种方式长生，哪里像我们这些妖魔，要拼尽全力维持生命！”
　　等绿莹说完，晨见到幻境中的人更加快速地失去生命。她大急：“真是荒唐！”说罢，也不再客气，朝着绿莹袭去！

　　“真人三重境，要是放在以前，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绿莹嘿嘿笑了两声：“有这么多人为我提供养分，你以为我会怕你？”

　　李维在一旁看两女打得难解难分，却不能插手。他现在才知道，之前大家族所谓的高手在她们面前根本不够看，她们左右腾挪几乎看不见身影，每一次相击必有绿芒与银光相撞，刹那星光四溢、银花盛开。石洞空间在凡人眼里够大，但对她们来说却过于狭小，两人对峙于半空之中，偶尔交手还将力量打入头顶石壁之上。越到后面，速度越快，李维已经看不到她们的身形，只有两团光在相撞。

　　一时胜负难料。

　　他心中开始着急，看到小小乌黑的发逐渐化雪，他终于忍不住，跑过去，大声叫嚷，可无奈，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话。

　　他面对她，看着小小抱着绿光傻笑，面色苍白，时间的痕迹一点点刻画在脸上。

　　李维终于撑不住，双膝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心中唯有祈求晨厉害些，将妖怪杀死！

　　“咦？李维，你跪那干什么？”
　　晴曦被金光裹挟着，也只眨眼间就到了另一个地方，她看到石洞里有许多眼熟的人，看到他们身浸入绿色星光之中，嘀嘀咕咕不知干什么。她立即兴奋在众人中搜寻小小，小小没看到，却看到李维跪在一个人的面前，这才有了刚才一句话。

　　李维听到熟悉的声音，脊背僵直了，冷汗湿透衣襟，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可当他下定决心回头的时候，发现周围景物不变，只在石洞正中央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那人小小的个子，生气活泼，看一眼都觉得满身灵气，与周围的人截然不同。李维有些不敢置信：“你是……你果真是晴曦？”

　　晴曦赶紧冲他的方向跑过来，边跑边说：“当然是我啦！我没死！吃惊不？”她原本要扶起李维的，却在看到李维身后之人时蓦然停住脚步，脸上的神情有惊恐有不敢置信，然后又如一个孩子一般奔过去，哭道：“小小！”

　　声音嘶哑，愤怒，震在耳中。在晴曦经过他时，李维觉得有湿意打在手背上。他知道，那是晴曦的眼泪，这么久，晴曦是第一次，真的哭了。

　　小小感到自己贴在一个小火炉上，驱散身体上的寒意，她有些迷茫睁开眼，看到乌黑的发顶，听到很大的哭声，不是抽噎，是很难过的哭嚎，大概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晴曦现在的状态。

　　“乖，不哭了，我还以为自己做梦呢？看到你没事我可真高兴。”小小很温柔地摸着晴曦的脑袋，轻声劝慰。

　　晴曦使劲憋着不再大声地哭，却还是抽噎着：“怎么……这样……我家小小怎么了……”
　　话没说利索，石洞内有女生高声叫嚷：“我的脸？啊——！”

　　“我……我怎么老了？”

　　“我的头发！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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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多的人说话，他们情绪都很激动，声音里难掩悲哀。而在众多人的头顶上方，一道绿光转瞬而至，分毫不差落在晴曦的眼前。

　　绿莹冰冷的眸光打量着晴曦，可她看不出名堂来，这女孩毫无特别之处，却为何能安然走入这里？还惊醒在幻境中的人？

　　“你是谁？”
　　晴曦哪有时间搭理绿莹，看着小小满头银发和已有皱纹的脸，心都要碎了。偏小小只是微微伤心，却不见她大叫。她可是很爱美的人！老天怎么能这么对小小！

　　绿莹被忽视到彻底，十分不悦，声音更大些：“人类，我问你是谁？”

　　晴曦终于怒气腾腾地看向她：“都管我叫人类了，我当然是人！不像你，你是什么？是鬼还是妖？小小是不是你搞得鬼？你把小小给我变回来！”晴曦很生气，要上前扯住绿莹。

　　绿莹轻蔑地看着她，站在原地，要挥袖将人击伤，可袖子却被这丫头扯住，她震惊同时不由得微眯着眼，眼瞳中绿光闪烁。仙眼之下，她看到了这女孩身上的五运之气！

　　五运怎会聚集于一身！何况这女孩除了五运之外身上还有其他的东西！她到底是谁！

　　震惊从绿莹的心底一个个冒出，她不提防，被晴曦抓到手腕，顿时灼烧之感让她回神，她大叫一声，闪身后退，惊惧地望着晴曦。

　　晴曦见绿莹显出惧色，气势更盛，双目泛红：“把小小变回来！”

　　绿莹心神恍惚：“原来九州真有大难……”她低声自语，别人也没听到，只看到她脸上的冷色稍缓，看着晴曦说：“好，今天我就放过你们，你可以带着这些人离开。”

　　绿莹自认为已经网开一面，晴曦却不领情，她一想到小小布满皱纹的脸，想到她满头苍发，心里就和针扎似得疼，所以断然拒绝：“不行，你要把小小变回原来的样子。”

　　绿莹恼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他们变回来，除非我死？你现在不过凡人身，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卖个面子，别不知好歹！”她说着时，身上绿意涌动，显然也动了火气。

　　晨也在暗中打量晴曦，见此，不得不出声说：“这个不急，如果踏上修行路，可以延续寿元，返老还童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天地之大，总有驻颜的异果，如果寻到吃掉自可解。”

　　晴曦有些犹豫，小小也走过来拉着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晴曦眼巴巴瞅着她：“我心里难过。”

　　小小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掌心都能感受到皮肤的苍老，她眸子只有一瞬的暗淡，很快又晶亮起来：“我脑中就知道很多驻颜的办法，你别替我操心，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

　　小小发话了，晴曦自得顺着她：“好吧。”

　　绿莹给众人开启传送阵，送他们去下一个地方，一路上众人沉默不少，只是偶有女人的啜泣声，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一梦就红颜不在，可想而知，很多人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