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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门上响起轻轻敲门声,殷呈去开门,却是肖琴。肖琴在屋中一打量便咦了一声,道:“上官老师,原来你已经回来了。”

      “刚回来。”

      “上官老师,刚刚钟老师和白老师打电话来,说他们不来教课了,你说今天就是他们的课,他们不来这可怎么办?”肖琴急得焦头烂额。

      “没事,全部由我教就行了。”

      “但是四门课上起来很累的,你哪有功夫。”

      “政治课就撤了吧,三门课我可以应付得来。”

      肖琴摇头,道:“不行,政治课是政府特别加进来的课程,怕是不能撤。”

      “小肖,还有我呢,我和上官老师各带两门课。”殷呈笑道。

      “别开玩笑了,殷呈,你不打算做律师了吗?”上官牧野盯了他一眼。

      “等你们找到新老师,我就再做回律师。”

      上官牧野内心也巴不得殷呈能留下来,殷呈这样说也中他的心意,点头道:“今晚的语文和政治我来。”

      晚上5点半过后,来上课的人陆续进入教室,南枝又是来得最晚的那个。

      6点整正式上课,上官牧野没有像殷呈那样做自我介绍,或者要求其他人做自我介绍,其实在报名的时候,上官牧野就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当然同时对方也了解了他。

      没有过多的开场白,上官牧野就切入了正题,培训班的课本和中小学的课本不一样,大家具备初级的文化水平,且又是成人,接受知识的能力比小孩子要强,因此课本内容秒许加深了一些。

      上官牧野讲的第一篇课文是首五言古诗,唐王之焕《登鹳雀楼》,诗词最能代表传统文化,且利于传唱,接受度高。

      他在黑板上写了古诗的全文,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然后讲解诗人的生平。

      大家像听故事一样认真倾听,上官牧野和殷呈讲课是不同的方式,殷呈风趣幽默,和大家互动,但上官牧野却像是在讲故事,声音抑扬顿挫,同样让大家听入迷了。

      南枝望着上官牧野出神,不知怎的,她总是在走神,想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大家了解了诗人的生平后,上官牧野讲起古诗的题材,什么叫绝句。但他只是浅显说了几句,大家只要些些了解这个题材就行,不需深入下去,毕竟大家不是奔着做诗人而去。

      “这首诗是诗人登高远眺时表现出来的不凡的胸襟抱负,‘白是依山尽’是远景,写山,是登楼所见的景色。‘黄河入海流’是近景,写水,景象壮观,气势磅礴。诗人用浅显朴素的语言,用短短的十个字,高度形象概括了他眼中的万里河山。一轮落日向着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西沉,在视野的尽头冉冉而没,流经楼下的黄河奔腾咆哮,又在远处折而向东,流归大海……”

      他解释得十分透彻,诗意,但又能让所有人都听懂。“这首诗从字面意思讲,如果想看到无穷无尽的美景,就需要再登上一层楼。但从这首诗引申出来的意义,大家能体会吗?”

      大家默不做声,上官牧野也不像殷呈那样点名回答问题,大家是成年人,不能采取小学生的教学方法,毕竟大家都要脸面的。

      “这首诗引申的喻意,如果要想取得更大的成功,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或者说,要想在某一个问题上有所突破,就要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审视它。只有积极向上,才能高瞻远瞩。”

      南枝飞快地在本子做笔记,将上官牧野说的话记下来。

      两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三节课是政治课,上官牧野宣读了一遍政治思想后,讲的是目前的形势,国家形势、政治形势、经济形势、城市和农村的现状,讲时事比单一枯燥地念马克思有意义,这可使大家了解到外面的情况,也可联系自身产生反响。

      “1985年新中国发生了许多重大事件,中国农业科学院畜牧研究所进行奶牛冷冻胚胎移植,在我国首次获得成功……”

      这些事南枝一点也不知情,金山镇是个偏僻小镇,全镇有电视机的家庭很少,家里倒有个破收音机,但南枝没有习惯听收音机,后来被娘家人拿走了。

      南枝所能知道的,大概都是从三姑嘴里听来的,谁家的儿子在哪里做事,一个月赚多少钱,谁家的姑娘嫁了谁,彩礼有多少钱,陪嫁了多少。

      鸡毛蒜皮的小事充斥着小镇人的生活,大部分人都津津乐道。

      南枝觉得自己好无知,活了22年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就连市区也没去过。

      她幻想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锦绣繁华,但是她的想象力太贫乏了。

      很快9点到了,今晚最后的一节课结束,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出去,南枝走在最后。

      “南枝。”上官牧野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今晚没有月亮,便连平日寒怆的几颗星子也没出现,路上一片漆黑。夜很静,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就是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南枝仍在回味上官牧野在政治课上讲的那些事,不得说,那比所有的课都要有趣。

      外面的世界终于吸引了这个一无所知的村姑。

      “怎么不说话?”上官牧野侧身瞧她,夜色遮掩了她的面容,糊糊了她的五官,但从眼眸中闪耀出来的光芒,像是月光在平静的水面上浮动,一闪一闪。

      “外面是怎样的?”

      “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想。”

      “一定有机会的。”上官牧野没有说出带她离开,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起了誓言。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家,南枝开了门。“上官老师,进屋喝杯热茶。”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记得准时来培训班上课。”上官牧野挥了挥手,便大步走远了。

      南枝瞧着他的背影一会,转身进屋,这时背后有个低沉的声音道:“南姐。”

      顿时南枝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来,那人落在灯光里,是隔壁章小芬的儿子朱浑。“朱浑,你怎么回来了?”

      “今年厂里效益不好,提前放假回来过年,我晚上到的。听我娘说,杏花现在住你这里,这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这多天,我现在把她接回去。”

      “那你娘同意吗?”

      “杏花是我媳妇,当然要住我家才对,哪有住在外人家里的理。”朱浑比他娘要讲礼,毕竟在大城市工作的人见过世面,不会动不动耍无赖,也算是出污泥而不染了。

      南枝向西厢房看,里面没有动静,道:“杏花还在睡觉。”

      “我去叫醒她,南姐,也真是多谢你照顾她这么长时间。”

      杏花被朱浑推醒了,睁着迷糊的眼睛,仿佛谁也不认识。“杏花,起来跟我回家去。”朱浑拿着棉袄往杏花身上套,不料杏花却推开了他。

      “让我来吧,杏花最近犯病厉害。”南枝帮杏花把棉袄和棉裤穿上,也实在奇怪,当南枝帮杏花穿衣时,杏花却很配合。

      “她就算是个疯子,也知道谁对她好。”朱浑叹气。

      南枝叹息一声,道:“朱浑,这门婚事也着实委屈你了,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吧。你解脱,杏花也解脱了。”

      “我手头攒了一笔钱,想年后把杏花带到城里看病,如果治得好我们就过着,治不好我也只能对不住她了。”

      “杏花也不会怪你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朱浑把杏花带走了,这时南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杏花回到婆家,那朱浑很容易就发现杏花怀孕了,这还不闹翻天啊。

      翌日,天冷得出奇,南枝在小铁盆里烧了几根柴,屋里虽是烟雾缭绕,但温度好歹升起来了。做绣花这种活计,就是要手灵巧,手一冻僵,花就绣得不好看了。

      南枝将手放在小铁盆前烘火,搓着冰冷的手,把骨头搓活络。

      三姑瞧着她绣的牡丹,一朵又大又艳,和真的没什么区别。“马六婆的孙女长得挺寒碜,没想到还能找到曲书记的儿子,曲书记的儿子你见过没,一表人材的,高高大大,在县里工作。”

      “见过,还行吧。”南枝没兴趣聊八卦,一个愿嫁,一个肯娶,就没别人的事。

      时间到了中午,南枝累得脖颈酸疼,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活动了两下,这个时候该做中饭了。“三姑,中午你就在我家吃吧。”

      “不不,我回家吃,老头子说做了好东西。”

      “那我去做饭,三姑你坐着等我会。”

      南枝起身去厨房,锅里还有早上未吃完的红薯粥,打算热热将就一餐。这时从窗口那里传来嘤嘤的哭声,听声音像是从章小芬家传出来,顿时南枝大惊。

      章小芬在骂杏花,还有朱大成在一旁解劝,说着家丑不可外扬。

      “老娘花钱买她过来,没想她是个疯子,不指望她生个一男半女,她倒好给别人怀了野种。”

      南枝站在窗口偷听,啪啪的几响,似乎是章小芬在打杏花的耳光。“三姑,不得了,章小芬知道杏花怀了孩子,在打她,我们赶紧过去。”

      敲了半天门,朱大成才开门,南枝迫不及待地道:“大叔,你怎么又打杏花了?”

      “没呢。杏花发疯,你婶也只是吓唬她几句。”朱大成掩饰。

      “杏花哭得厉害,我进去看看。”南枝不信,这时屋里又传出啪啪的几响,杏花的哭声更响了。

      朱大成赶紧阻拦,但没拦住。

      堂屋里没有人,南枝和三姑径直往厨房走去,厨房里有三个人,分别是章小芬、朱浑和杏花。

      杏花仅穿着单衣,脚下的鞋子也只穿了一只,另一只脚赤着站在地面,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南枝看着杏花,两颊火红,有明显的巴掌印痕。

      章小芬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像一只凶悍的母狮子似的嘴张着,好像想要吃掉杏花。朱浑站在一旁,脸上没有表情,呆呆的。

      “婶子,你又打杏花了。朱浑,你怎么也不拦着你妈。”南枝很生气,把杏花拉在自己的身后。

      “我家的事你少管,出去。”章小芬口水乱喷。

      “婶子,我不想管你家的事。”说完,南枝拉住杏花的手往外走。

      忽然手腕一紧,章小芬已经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重重一推,南枝猝不及防差点摔了一跤,幸好三姑在后面扶住了她。

      “杏花是我儿媳妇,你想把她弄到哪里去?”章小芬双眸冒出火,想要打南枝。

      “婶子,你们容不下杏花,我带她去我家,这样你们就看不见眼中钉肉中刺了。”南枝嘲讽。

      朱浑皱着眉头,道:“南枝姐,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不知道,杏花怀了孩子,你看她的肚子,都好几个月了。”

      “我知道。”

      朱浑一愣,道:“南枝姐,我可是年后就去南方了,现在才回来,你说杏花怀的是谁的孩子。我娘正因为这事生气,真是家门不幸。”

      这时章小芬点着头,道:“哦!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带杏花去你家住,杏花怀孩子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和我脱不了干系?”南枝咬紧了嘴唇。

      “你少装糊涂,我说你怎么那么好,肯让杏花在你家白吃白住,原来你开的是窑子是吧,让杏花去你家卖身,你好坐着收钱。姓南的,我看你就是个拉皮条的老鸨。”

      这话说得太难听,南枝印堂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对于章小芬完全没有浪费口舌的必要。“三姑,我们去报警,就说这家人家暴孕妇。”

      顿时章小芬大怒,道:“王法管天管地,就是管不了婆婆教训儿媳妇,老公打老婆。”

      “你可以试试看管不管得了。”南枝冷冷地道。

      章小芬还想撒泼,但被朱浑拦住,朱浑抓了抓头发,道:“南枝姐,那就先麻烦你把杏花带到你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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