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拆散我们》晚来雪

2、第 2 章

　　一年后。

　　大雨整整下了七天七夜，沈凌，哦不，现在应该叫辛霖也随着人贩子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赶了七天七夜的路。

　　雨水沿着车顶的漏缝渗下来，滴滴答答地溅起小小的水花。辛霖咬着嘴唇，她万万没有想到，大爹爹厉氏居然这般恨她。即使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对她不闻不问，也不肯放过自己！

　　厉氏心狠，辛霖早就知道了。但是母亲无视厉氏的所作所为，更是让辛霖绝了最后一点血脉至亲之情！

　　现下，她被厉氏混在一群男子中，而这一群男子，是要被卖到雾山去当伶人的。

　　环顾四周，除了她，还有十来个男孩，年纪从七八岁到十五六岁不等。作为年纪已经十六岁的伪少年郎，她已经算是这些人当中年纪颇大的了。辛霖叹了口气，心头涌起难言的惆怅。近日人贩子不知为何开始连夜赶路，她又受了些寒风，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甩了甩头，辛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小哥哥，你……你生病了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辛霖的耳边响起。

　　“嗯？”她侧脸望去，原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那男孩看上去颇为孱弱，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异常精致。可以说，这些个少年里头，这个男孩的姿容是相当出挑。有别于其他男孩或沉默会绝望的眼神，他有着一双明眸，似乎对于自己将来的命运还懵懂未知。

　　眼睛的主人正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似乎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没有。”辛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了一个笑容。

　　“哦。”男孩低下了头，咬了咬唇，很懊恼自己找不出什么可以说的话来。

　　还是个孩子呢！辛霖暗暗想到。拥有这样的容貌，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你也是雨国人吗？”辛霖温和地问。她长得一副很亲切的容貌，这样软软的声音一问，顿时让人放轻松了不少。

　　“我……”男孩有点犹豫，却又点了点头。

　　“你也是孤儿吗？”他问道。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苍白了些许。

　　辛霖略一思索，继而也释然地点点头，如若不然，眼前这少年又怎会在此。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爹爹已经去世了，厉氏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而她的母亲对她也是不闻不问，仿佛沈府没有她这个人一般。自己这般，可不也是孤儿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爹爹下葬后不久，厉氏提出将沈绫改名为辛霖。虽然沈绫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姓沈，甚至她自己更想跟着爹爹姓。但是这并不容易，要知道在雨国，百姓是非常看重姓氏传承的。若是让自己的孩子跟着父姓，则是妻主没能力的体现。除非是妻主是依靠自己的夫郎过活，或者是妻主家中的孩子众多，又兼之妻主异常疼爱自己的夫郎，才会让一个孩子跟着夫郎姓，多了则是不可能的。

　　那时厉氏提出这一要求以后，母亲停下了逗弄怀里妾室的动作，沉默了半响，居然同意了。

　　罢了。

　　曾经的沈绫，如今的辛霖苦笑，从来就只有父亲，姓不姓沈，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哥哥别伤心了，顾儿也是一个人了，以后我们做个伴吧！”顾儿拉着辛霖的手说道。

　　“嗯！”辛霖心里一暖，却又觉得苦涩。她虽扮作男儿身，却终究是个女子，被买入伶人馆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叫顾儿的善良男孩会遭遇到什么是显而易见的。可惜她虽是女子，却手无缚鸡之力，真真是所有男子所不屑的对象。

　　出了雨都以后，马车一直是断断续续地走，大约是从三天前，这些人贩子似乎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开始加快进程。这半个月里，那些看守的人贩子根本没有给辛霖一点逃跑的机会，每每夜宿都有人守夜。辛霖在沈府的日子算不上好过，除了父亲会教她诗词史事，其他女子该学的骑射等却是没有的。这样的辛霖，想要逃跑实在是太过艰难。

　　要卖到伶人馆的男孩子，大多年纪不会很大，这样可塑性才高。像辛霖这样的年纪，其实已经有些不适合了。除非自己原本就身怀艺技，否则最多也只能做个红人。

　　所谓红人，就是伶人馆中颇有姿色却没有什么技艺的伶人。虽然比一般的伶人要好上一些，但还是比不上清人。像顾儿这样的，生得白白净净娇娇弱弱，年纪十四五岁，好好调.教两年，就可以凭着所学的才艺，自持身份成为清人，适当地挑选客人。清人若是有名气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只和客人谈谈诗词，卖卖技艺的，到一定的年纪甚至可以自赎，嫁给平民女子做个正夫。

　　当然更多的，则是被达官贵人看上，包下他，那么只需侍奉一个客人。若是运气好，贵客很有可能为他赎身，将他抬进府里做个贵妾，或是送到更高层的贵人那里，作为讨好上司的礼物。

　　但是这两者一般只会发生在富饶的都城，像是雾山这种地方，林国蛮子太多，基本上这里的伶人都是被磋磨一世，短短数十载，不得善终。

　　他们一路走来，辗转了多个伶人馆。辛霖刚过十六岁，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而她身形修长，气质温文，几乎每个伶人馆的管事都是一眼相中了她。但是没有一次，辛霖被通知要留下来。

　　想来，厉氏想害她，就绝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所以被送到这边远的雾山也是在辛霖意料之中地。

　　看了身边的顾儿一眼，辛霖也是有些奇怪。这顾儿长得十分秀气，正是女子最喜爱的类型，为何也被搁置，没有留在都城的伶人馆，反而和她一样，像是要被放到边缘地方去？

　　不过辛霖也知道，此时此刻她自身难保，就算细细计较这些也是枉然。虽然她是一介女子，流落伶人馆也不算什么。但是这些人贩子手里捏着她的卖身契，总归是不得自由身。且世上既有伶人馆，自然也有那些有权有势的男子想要养一些女奴——正如伶人获不得自由身，任人糟践，女奴也是一样，被这些个男子随意揉捏，生死而不能自主。

　　想到这里，辛霖紧紧捏着自己的裙角。

　　父亲爱护她这十几年，殚精竭虑，直至临终也不得安息。

　　她，绝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一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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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