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义侯》六十有四

6、第六章 夏侯旭 中卷

　　我一直自诩是一个理智的人，作为一代君王，我可以公正，冷静地处理一切事务，完美的置身于事外，就如同一个旁观者，清晰的理出事情发展看着所有事情的变化，父王在世时也总说我是天生的君主。
　　我出生的那日，钦天监求见父王，帝星降落凡间，并预言这颗帝星将一统中原大陆，合并大楚，西梁两国，结束两国长达七百年的分裂。父王说，那日钦天监的周老头激动的话都说不利落，跪在殿前整整哭了半个时辰，才把舌头捋直了说清楚。可那日，也是慕容复的生辰。
　　朕和慕容复注定是天生的对手，帝星只有一颗，没人能说清我们到底谁是帝星。从小到大，人们总会若有若无的将朕同慕容复对比，我们旗鼓相当，从来没有谁远胜于谁，也未有人惨败于谁，只除了女人。那一局我输了，一败涂地。阿惜最后还是背叛了我。
　　少年时，中原大陆无人不知，林家小姐，风华绝代，才高八斗，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我从未想过想过阿惜竟不是公主，从未去验证过。
　　朕自认从未待亏过林惜，那日挑起盖头的一瞬便认定阿惜会是朕的唯一，安安静静的长相让人看着很舒服，眼睛亮亮的，好似藏着星星，有狡诈，有嫌弃，也有无奈和不甘，世间致美之物在阿惜面前也会黯然失色。朕很高兴她能提出条件，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对朕来说不是办不到的，阿惜想要的，朕会不惜一切代价。朕心甘情愿，为色所迷。
　　但，朕，注定是孤家寡人，把一颗真心捧上，别人视如草芥。
　　“影子，计划准备如何了？”
　　“陛下，林家世代忠于西梁，林家旧部对林家忠心耿耿，要策反，着实不易，散布林措的死因和林惜便是大楚前皇后慕容惜岂不是更有利我们的计划，一来可激起林家旧部的反心，二来也能激起我大楚民遗的斗志......”
　　“不必多言，朕自有打算，你只需尽快联系林家旧部便好。”
　　影子不甘心地努了努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答了句“诺。”
　　阿惜是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死在了大楚国破之日，慕容皇后一直是百姓心中的神女，林惜不能玷污朕的阿惜。
　　天色慢慢黑了，直到我看不清楚书案上的画像，胸口的疼痛难以忍受，但我只想看着阿惜，画像里，阿惜笑颜如画。用不着点灯，即使在黑暗中，阿惜的笑颜也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很久以前，在一盏灯下，阿惜会替批奏折的我亲自做宵夜，怕我伤眼睛，会替我拨灯芯，会在一旁替我研磨，熬到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模样，可爱极了。
　　心痛的让人忍不住行弯腰，我原来也曾如此幸福......时间太久，久到我快忘记那种感觉。窗外一声惊雷炸起，打断了所有思绪，慌乱地起身，朕不能允许朕继续沉迷下去，朕是一国之君，朕的身后有千千万万的大楚子民。
　　“影子，你替朕联系范将军，朕要亲自见他。”
　　朕早该想到影子不会放过阿惜，过后的岁月里，独处时我总想，我可后悔那时没有多想一点，若不是抱着放纵的心态，我是不是就可以重拾自己的幸福了。
　　林惜就是慕容惜，来大楚窃取兵力部署的消息传了出来，闹的人尽皆知，几次跟在阿惜身后，看着路上的人对着阿惜指指点点，有扔烂菜叶的，甚至还有扔石头的。
　　朕不确信林惜那日有没有认出我来，朕蒙着面，带着斗笠。但至少朕未死的消息没有提前败露。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才看清，阿惜眼里的星星熄了，如同木偶一般，死气沉沉，不知谁带头扔的石头，血顺着阿惜的额角流下，阿惜似乎并不觉得痛一般，茫然地拢了拢头发，又似乎是想起什么倏的把头埋下，蜷缩着蹲在那里。
　　朕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态去旁观这一切的，朕并不觉得有多心疼，更多的只是不甘和气愤，那群人，阿惜背叛我去守护的人，竟是觉得林惜不光无后，出卖贞操，还害了自己的夫君，大逆不道至极，辱了西梁的颜面。他们都忘了吗，这六年里，多少次西梁第一女将击退匈奴的捷报传来。朕甚至去帮帮阿惜，但理智死死压抑着，朕不能去。
　　最后，还是是范将军冲了过去，将林惜死死地护在身下，不知为何，朕竟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是刺眼，强烈的不安感在我的心头扩散，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告诉自己把心狠下来，千万不可以回头，她不是阿惜。
　　朕记得，那一日，是三十万冀州百姓的忌日。六年前，那么繁华的冀州城，一夜覆灭。儿时朕总喜欢同小八一道，瞒着父皇母后，去东街张婆婆的的馄饨铺吃馄饨。去小弄里老李那买酒喝。桂树下孩童嬉戏的身影。就像梦一样。那日，不光是小八，就连长姐，九妹妹都披上了铠甲，所有皇室，全部战死，无人做了俘虏。朕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