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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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坂凛的印象中，自己小时候是个十分爱哭的女孩。因为零食被隔壁家的小孩抢了、因为走在路上时摔了、因为找不到自己的洋娃娃了……诸如此类的小事，她也忍不住要大哭一场。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泪变成了她的奢侈品。
父亲死去的时候，她还尚有一夜抽噎，到了母亲去世时，就连那呜呜咽咽的哭声也没有了。
“坚强一点哦，凛。”她自信自己的力量是来自于这些声音，柔和而温暖，就像母亲的拥抱一样。
才发现，原来独自生活，也并非什么难事。一个人上课放学、一个人的毕业典礼、一个人的上下班、打工、吃饭、旅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和自己相处的感觉。
只是，这样一来，远坂凛的朋友也就屈指可数了。
所以，当她遇到Archer时，那样迅速的熟络感觉，才让她异样而又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晴朗的夏天，她从打工的神社里出来，汗水浸湿了后背，见山道旁的椅子上没人，她便坐下来纳凉啃冰棍。
这是一向都很清净的山道，更何况在炎热的天气里，这里更是人迹罕至。但依然有一个笔直挺立、相貌英俊的银发青年向上走来。他的额头上浸润着细密的汗珠，微微黝黑的皮肤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亮光，他步履稳健，似乎冗长的山道也被他行得如坦途了。
“午安，小姐。”走到半路，他发现坐在一旁的远坂凛，于是对她挥了挥手。
她忙不迭站起来，冲着对方鞠了一躬：“午安！”
紧接着，身体是不易察觉地一阵轻颤——这情形，像是似曾相似。
对方并未察觉到远坂凛的异样，而是应声道：
“请问，这里离神社还有多远？”
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马上就要到了哦，再走几步的话。”
“唔……”
“如果不介意的话，”她望着他的样子，忽而歪着头笑了：“我可以为你带路。”
“真的可以吗？”青年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啦。”远坂凛摆了摆手，答。
“那就多谢啦，”他伸出手来，“Archer，请多指教。”
“嗯……”强烈的既视感袭来，远坂凛有些眩晕，但还是没有完全昏头，她礼貌地伸手：“远坂凛，请多指教。”
熟悉到能够记得住那些字句、那些表情。
这样的场景，或许是梦中、或许是另一个世界，在某个地方一定是发生过的。远坂凛想。
——“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转眼是新的一年。
“远坂小姐有什么梦想呢？”Archer在新年的祈愿绘马前问她。
她心虚地横过身体，试图将绘马挡住：“秘密哦，秘密！”
“完全不需要隐藏嘛，”Archer显得很无奈，他伸手，指向远坂凛身后写着她拙劣的字迹的那一块：“挂在这里的话，人人都能看到呀。”
远坂凛着急地涨红了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住了Archer的胳膊，用尽力气将他向外拖去：
“不要看了，这可是别人的隐私！”
“别这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许愿。”
“啊啊，总之就是……很不好意思啊……”说到这里，连自己也没了底气，声音也细微了下去。
“可是，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梦想哦，”他笑着像是给她打气一般：“‘保护最重要的人’，不是挺厉害的吗？”
“总觉得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远坂凛嘟着嘴，垂头丧气的样子。
但，冥冥之中，又觉得这样的愿望，几乎是习惯性的、莫名其妙就跳出来的念头，是终其一生都想要坚持某件事的奇妙冲动。
“为了别人的幸福而努力，光是这一点，我觉得凛已经比大多数人厉害了，”Archer温柔地回应着，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所以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哦。”
——咦？
远坂凛的身体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发出一震颤抖。这句话，她好像是听过的，在哪个维度、在哪个梦境，有人也说过相同的话语。
这真的不是妄想吗？她抬眼望着Archer，他正望着她，笑容如冬日的暖阳。他是真实的，他的触感是真实的，他就站在她的身旁，可为什么还有一种不真实的的感觉呢？
简直像是从某个世界脱离了出来一样。
——“那是，Archer无法活下去的世界。”
度过漫长的严冬，越过百花盛开的春季，转眼又是炎夏。天阶夜色凉如水，正是牵牛织女星遥遥相望的时节，远坂凛与Archer并排坐在老宅的长廊上，西瓜的甘甜在口腔中流连，于是连心中也是甜丝丝的味道。
微风拂面，蛐蛐唱着夜之歌，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这就是夏日的夜，如提琴奏乐般悠扬。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就讲到了Archer的父亲，那个英年早逝的警察。
Archer将双手撑在身后，望着星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芒远：“老爹他总是为了别人而活，真像个理想主义者啊。”他感叹着。
“切嗣他……”远坂凛轻轻道：“一定背负着很沉重的包袱。”
“嗯，很辛苦哦，要成为‘正义的伙伴’的话。”Archer点点头，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但是Archer还是一往无前的样子。”远坂凛望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点什么似的。
他扭过头来，灿烂的星光映照在他的眼底：
“因为老爹是我的偶像嘛。”
“唔……即使自己没有梦想也没关系吗？”想也没想，这个问题就脱口而出，等后悔到想要捂住嘴时，才发觉已经太晚。
“凛不也是吗，”Archer道：“说到底，‘保护重要的人’也是完完全全的利他行为。”
远坂凛放低了声音：“我只是常常觉得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
很奇怪，却又很自然而然。
“我倒时常觉得，似乎凛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Archer忽然哧哧地笑了起来：“毕竟只要我成为了正义的伙伴，凛就不再需要为了这件事而操心了吧？”
“哎？”远坂凛一阵怔忪。
“大家都很幸福，没什么危险，自然就没有什么可保护呀。”Archer解释着。
“这么说来似乎也有道理。”远坂凛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话是这么说，”他叹了一口气：“但做起来的话……梦想什么的，有时候真像妄想啊”
“你千万别这么想，”远坂凛忽而摆出个认真的表情来，“这只能证明Archer……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暖的存在。”
“是吗……”Archer一怔，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
——“如果那个时候到来……”
她真的经历过。
那些疼痛的、欢乐的、悲伤的故事，那些熟悉的、简练的、温暖的语句，那些梦中的历险、恍如既视感一般的记忆、关于另一个死去的人的悲哀未来，远坂凛都经历过。
在逃离了最初的因果律之后，失控的世界面终究坍缩成为了一颗颗蕴藏着绝望与希望的种子，洒向了时空中的每一个平面上的、每一个“她”。这是她拯救Archer必然付出的代价，是映照出无数个她的虚妄之相。在这个世界面上，远坂凛将自己对那个坍塌世界的记忆称为“残响”。
Dies irae, dies illa——震怒之日、终末之时，这是那场作战结束之后，所余下的她抗争的最后痕迹。
她依旧是时间线上的倾听者，只是不再为之改变。
这是新的世界面，她提醒着自己。
“那一天”之后，Archer活了下来。
“你还在，真是太好了……”倒计时结束，她出现在他的旧屋门口。
她抬头仰望着Archer，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Archer忙乱而不知所措：“好好的，怎么哭了……”
远坂凛笑着哭：“因为你还在这里。”
因为你还在，所以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面上再次相遇。在交错时光的洪流中，你是我跨越了无数世界面的唯一。
Archer。
她伸手将他抱住，感受着他的体温，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如果那个时候真的到来，请你务必，让我再次拥抱你。”
“未来是不确定的吧？”她在新年的钟声敲响前，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不管是不是确定的，我们总得向前迈步嘛。”他的邮件发过来，发出蜜蜂般的嗡鸣声。
“总觉得像在冒险一样，”远坂凛手速飞快：“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即使发生什么，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哦，凛。”他发过来的字句最后，还附加了一个笑容。
这样吗？远坂凛安心地躺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滴答、滴答、滴答。
钟声已然敲响。
“今天新年，务必到我家来吃年糕哦。” Archer道。
……滴答、滴答、滴答。
远坂凛穿好新衣，换好新鞋，拎着手包出了门。
……滴答、滴答、滴答。
钟声戛然而止。
远坂凛回过头时，听见背后响起枪声。
停在树梢上的白鸽惊得腾空而起。
——再见，Archer。
这一次，没有人能逃得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