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谶》秦天儿

113、番外六

　　那日我和母妃大吵一架后，可没几日母妃又安排人送了新做的衣裳。我一时心软，原本那些怒气也都消失了。后来她又多番邀请我长生殿用膳，一去二来我也就原谅了她。
　　母妃所言何尝又不是道理，在这险恶的朝堂上，谁又不是小心翼翼的活。后来，陈婕妤在陆曌晴的帮助下复宠，被升为宸贵嫔。
　　亦昭的生母是三品贵嫔，养母又是思敏夫人，疼爱辅佐他的姨娘又是淑妃，他的气势仿佛无形中已经直逼亦溟。
　　那晚我在永宁宫陪沈安吟用膳，沈安吟待我虽说客气，可我却因为沈鎏吟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只给我夹菜着：“渲儿，母妃希望你日后少往长生殿。”
　　“为何？”我低头忙着夹菜，只敷衍的问了一句。
　　她给我夹了菜，柔声解释道：“俪贵妃如今全力培养太子，母妃同淑妃和睦。如今你是我的儿子，若常常往敌营，岂不让母妃为难。”
　　“淑妃何尝不是全力辅佐老三。”我低着头反驳了她一语，“反正也不会有人辅佐我。”
　　“瞎说什么？”沈安吟的声音有些动怒。
　　“难道不是？”我抬头盯着她，冷漠道：“我虽说是阜阳王，可亦澈哥哥是阜阳王世子。当年我自己提出此事，父皇虽说赐淮南封地。可多少年了，也没瞧见圣旨，如今谁不知我有名无实。”
　　“渲儿！”她叹气道，“你也是命苦。”
　　那年我十四岁，刚好是宣仁十三年。“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皇子渲，聪颖睿智，深得朕心，着册封为淮南王，赐淮南封地，待年满十六继承，望其不负朕望，钦此。”
　　我端正的跪在钦鸾殿前，双手捧过那一张明黄的圣旨，又接过淮南兵符，郑重道：“儿臣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父皇免我礼后，“朕相信你定能理好淮南三分净土。”
　　那天夜里，我被传到宣室殿伴读。父皇递给我一本《资政通鉴》，我犹豫再三却也没有接下。他反问道：“你不想接？”
　　“回父皇，儿臣不是不想接，是不能接。”我恭敬行礼后，缓缓道：“有些该为，有些不该为。《资政通鉴》属于帝王必读，儿臣自知资历不足，接不起这书。”
　　“懂知足就好。”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书，“若有人不知足，朕盼你能替父皇看好了。”
　　原来，父皇同母妃是一心。他们都把亦溟的皇位，交到了我身上。他们都料定我不会杀亦溟，也不会夺他的皇位！所以，我是对抗亦昭最好的利器。我有些失落的看着他，强撑出冷静：“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后来，我答应了沈安吟的要求。时常出入穆华宫，更经常同亦昭为伍。
　　那日亦昭忽然对我说，“皇兄的淮南可是丰饶的美丽之地。”
　　“亦昭如果羡慕，可以给父皇请旨，将淮南赐予你。”我一边放下手里的弓箭，接过内侍递来的汗巾擦拭着。
　　宣仁十五年六月，我将近十六，母妃十年来终于再度怀孕。我每日必往长生殿，亦溟更是重视，小到宫女大到太医院，无一不把母妃当菩萨一样供着。
　　沈安吟与洛敏中途都去过长生殿几回，亦昭也多次探望，父皇更是多日陪伴长生殿，母妃的地位几乎盖过赵皇后。
　　那天清晨，长生殿外开着整片的栀子花。我一早提着早茶往长生殿而去，途中碰到亦昭，他同我闲话了一段，又在长生殿坐了一会，见母妃迟迟未醒来，这才道：“皇兄，既然俪娘娘未起，亦昭先行告退。”
　　我送别了他后，继续坐在长生殿等她醒来。
　　母妃起来时，富态依旧。宓鸢毓音来来回回的替她梳洗，原本清丽的人不过须臾已经变得珠翠叮当。她看到我，贫嘴一句道：“这么早来看母妃，是不是在湘安那犯了错。”
　　“没有。”我看着她，认真道：“我已经很努力同湘安夫人相处了。”
　　说着，我转身递上那碗早茶，似笑非笑道：“有孕之人，少吃多餐，这清晨的早茶可是滋补。”
　　“早茶！”母妃看着那碗银耳羹，仿佛思绪飞到很久以前般：“十年前，你可用一碗早茶杀了我的胎儿呢。”
　　“那你别吃。”我一把夺过，“这碗也有红花。”
　　“欸——”她抢过那碗银耳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喝尽，“有也喝了，若没了…”
　　她面露难色，一把捂住腹部。
　　“母妃——”我担心的看着她，一把扶住她，“母妃——”
　　“你…”她含着泪绝望的看着我，“你真的放了红花！”
　　那时，只见她衣裙上已经一片血红。完了！孩子没了！我一把横抱着她躺在榻上，喝道：“传太医！”
　　我看着来来回回的宫女太医，不由得一阵发愣。原来，我又一次杀了母妃的孩子！我跌跌撞撞的走在石子路上，母妃没了自己的孩子，才会对我和亦溟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