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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程 ...

  •   今日并非是初一十五,安掖山寺往来的香客并不多。因是半下午,香烟袅袅的大殿中,那解签的大耳和尚显得有些恹恹,敲打木鱼都似有些无力。这时,一个年轻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跪在佛像前,恭敬地叩了三叩,上好了香,又拿着签筒默念了一会儿,摇了摇,从中掷了支签出来,细看之下,见着是“上吉”,她与嬷嬷对视一眼,面上皆是笑开了花。
      “空了禅师,烦请帮我家夫人解解签。”嬷嬷恭敬地向着解签和尚弯了弯腰,又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面额为五十两的银票,放进了功德箱中。
      解签和尚并未睁眼,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不知夫人求的是什么?”
      “求子!”
      解签和尚听罢微微点头,但并未如一般寺庙中那样将嬷嬷递来的竹签换作签纸,大于常人的双耳动了动,左手便掐动指节算着,一点不似佛门中人,倒有了几分道家神韵。片刻之后,他开口吟出了一首诗作为解签文:“曾将黄土筑青台,葬马云崖英魄徊。前世丰功恩与罪,今生不复战魂哀。”和尚的声音清澈有力,抑扬间如佛音袅袅,一字一字地敲击在人心。
      那主仆二人见着空了大师在吟了诗后似又入了定,也不作细解,皆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嬷嬷到底是有些忍不住,她恳请道:“大师,烦请再详解一下签文可好?”可回答她的依然是和尚的沉默。
      “若夫人不介意,我来替大师解吧。”一旁观望的沐零看不下去,总觉得那和尚不厚道,好歹收了人家的香油钱。只见她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黄土筑青台’引的是前朝开国名将魏来安‘以黄土为基、青石为柱,筑千里石台,以御凶虏’这一典故,世人皆知魏将军抗敌功高,却也落得个受帝王猜忌而无兵支援的下场。魏将军兵败之时曾于云崖之地葬杀爱马,后自刎而死,也就是‘葬马云崖英魄徊’。所以和尚的意思是夫人不日便会怀胎,且怀的是个男胎,为魏将军英魂转世。而最后一句‘今生不复战魂哀’则是指小公子今生顺坦,封候拜将也是有望,更不会受前世那般因猜忌而陨落的悲惨命运。所以,在下在这里要恭喜夫人了。”
      那年轻妇人与嬷嬷见她解的有模有样,也是大喜过望,连声道了“谢过公子、谢过公子”,便回家报喜去了。
      沐零瞄了眼空了禅师,还是觉得这和尚像是在打瞌睡,耸耸肩,准备走人。
      刚转身走了两步,和尚的大耳动了动,忽的出声叫住了她:“姑娘既然来了,不求支签再走吗?”
      沐零脚步顿了下,但也不曾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信佛无非是想图点心理安稳罢了,我并不信命。”求签作为一种古老的占卜方式,很多时候并非是要求个具体,而是要求个心理安慰。
      和尚拈花一笑,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也罢,姑娘方才替小僧解了签,你我也算结了个善缘,小僧便特意为姑娘卜上一卜,信也好,不信也好,全凭姑娘的心意。”自始至终,他都是闭着眼的,不曾正眼看过沐零。

      程夫子在见到李行月的那一瞬,内心撼然,还当她是被自己痛骂后彻底醒悟、痛思之下来庙里忏悔的,不禁颇为感慨。遂慈爱地冲她摆摆手,“沂阳,快来见过空然禅师。”又侧过身子向住持道:“这是老夫弟子,多年冥顽,如今有了悔过之心,老夫深感欣慰呐。”还知道穿男装出行了,不错,不错。
      “如此甚好,有心悔过,回头终是岸,尚不晚矣,老衲要恭喜学士了。”
      本打算装作没看见便要溜走的李行月,此番见着终难逃脱,内心哀嚎一阵,扭捏地走近,苦着脸对程夫子与住持依次行了个礼。
      “今日天气甚好,学生与友出行拜佛,却不料与之走散,遂四处逛了一逛。现下在此处见到夫子与住持,真是不胜欣喜,待寻到友人再同来拜会。”她的意思是,本宫要先去找朋友了,找到了再考虑要不要来见你们……哼,才不会来呢!
      程夫子颔首,“去吧,与友相期,不可失信。拜会之事也不必了,明日你且带上友人至酿香楼一叙吧。”
      李行月面色恭敬地作了揖,一脸生无可恋地离开了,细看之下连步子都有了几分虚浮。唉,本来想连夜跑路的,没想到把阿零也给搭进去了……
      沐零是在山寺大门前找到李行月的,一见面,胖球便搂着她的手臂抱怨:“你知道我刚刚遇见谁了吗?程老头!他还跟个大和尚一道。幸亏我聪明,急中生智脱了身,不然保不准程老头得拖着我一起去念经吃素呢!”
      沐零笑了笑,“你就该念念经、吃吃素,修身养性一番。”
      李行月瞪她一瞪,“还不都怨你,明明说好了去青楼的,结果来了个破寺庙,简直太不道德了!”
      沐零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原本有些沉闷的心也松了松,忍不住捏了捏那因着发怒而有些泛红的脸颊,语气中带了几分宠溺:“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前几日杀了章瓒,怎么说也是造了杀孽,得用佛气冲冲。再者,你既不喜拜佛,我就替你拜了呗,这都还不乐意呀?”
      听得沐零如此说,李行月倒是有了些不好意思,挽着沐零的双手紧了紧,两人更显亲密。她将头侧靠在沐零肩上,一道下山去。
      缓步行走在青石台阶上,两侧苍林郁郁,十分清幽。
      “阿零,你只烧了香拜了佛吗?我方才在内院时,听着有几个斋客说这里求签好像挺准的。”
      她话音刚落,沐零的身子难以察觉地僵了一僵,沉默半晌,才答道:“那大殿的和尚说我与他有缘,倒是免费帮我算了一算。”
      “算的什么?”李行月明显好奇了起来。
      “姻缘。”
      “何解?”李行月有些焦急地脱口而出。
      沐零突然顿下脚步,偏头看向她,目光深深,唇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和尚说……逐月,你认为何解?”
      李行月品了品这二字,顿时乐了,两颊的酒窝在夕阳的余照显得更加深邃,俏皮异常。她可不管这话到底是和尚说的还是沐零为逗她开心,只笑吟吟地盯着沐零,话语蛮横而坚定:“那你要一生一世追随我,不许反悔!”
      沐零看着那诱人沉沦的笑,呼吸滞了滞,身子不由前倾,一个浅吻落在李行月的眉心,轻声道:“你若不弃,我,至死不离。”
      可李行月听得她认真的话语,心绪震动间让水汽萦满了双眸,由衷地道了一句,“阿零你真好,好到我这辈子都不舍的再放开了。”
      沐零握紧她的手心,柔声道:“下山吧,免得墨兰姑娘他们等得焦急。”
      下了安掖山,两人并未立刻回驿馆,而是转道沛安县城一家比较出名的点心铺子,买了几样糕点才回去——毕竟今天赚了钱。一回到驿馆,墨兰便急急地奔了过来,立身之后,带着古怪的神色看了沐零好几眼,才将李行月拉到一边,用沐零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主子,我今日收到阿竹的密信,说是前几日皇帝下旨给昭王与沐零赐婚了……”
      她本以为主子会勃然大怒,但没想到李行月只是淡淡地点了头,立刻便转了话头,关切地问她:“你今日也奔波了一整天,要不要吃点点心先歇歇?”
      墨兰觉得主子这肯定是在逃避现实,自己有义务让她认清现实并与姓沐的保持距离,便抓住李行月的肩摇晃着,试图让她清醒些:“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吗?我方才说沐零要与昭王成亲了!”激动之下未能控制好音量,让沐零听了个正着。
      “……哎,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沐零要与昭王成亲了?哪家的沐零啊?”据她所知,皇城中姓沐的并不多,可应该也不是她呀。
      墨兰也不再掩饰,直接了当地讲:“就是你家的沐零。”说着,便将袖中书信拿了出来,递给沐零看。
      刚拆开信封,还未看清一个字,那信便被李行月夺了去,见沐零半疑半惊地,便拉了她进到屋子,安置在一张凳子上,替她解惑:“旌曜哥哥向沐府求亲,这是目前唯一能稳住李旌旸不让她立你为后的法子。”
      沐零忍不住皱眉,“那我以后既是昭王妃,又该如何与你相处?”虽说她俩如今的关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被世俗所认同的,但也比小姑子和嫂子的禁忌之恋好得多吧?难不成胖球好这口?
      李行月宽慰她:“皇帝与昭王同时要娶媳妇儿,那肯定是得让皇帝先立了后才能轮得到昭王的,再说立后一事十分繁复,估计得明年才能大婚,所以你跟旌曜哥哥的婚事能拖上一阵。况且旌曜哥哥也无意娶你,一来是不让你成为李旌旸牵制沐家的工具,二来大哥本身也被母后催婚催烦了,所以如今只是定亲缓缓而已,到时候他随便出去游历个几年,回来之后寻个由子把这婚事解了不就成了?”顿了顿,她又霸道地补充了一句:“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妻子!”
      沐零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亏,“不行,到时候要解除婚事,也得是我提出,不然太没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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