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途（GL）》云烟暮色

18、第十八程

　　两年前，北庭大败，那钦王遣使者进京求和，携珠宝、美人以求换回王子绍布，并割让南庭三城，以城为聘求娶大原公主，以结两国之好。
　　当时大原朝内成年的公主有四位，其中长公主已有婚约，四公主身带残疾无法远嫁，故而要和亲就只能在二公主与三公主之间选。
　　二公主李恒月是昭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容貌继承了母亲童妃的绝色，文采也是十分出众，可谓是才貌无双，再加上性子恬淡娴静，人缘极好，颇得先帝宠爱，是先帝所有子女中最先被赐予封号与封地的一位。先帝甚至还破例“并鹤川入封阳，赐封阳公主食邑”，鹤川盛产盐，并入封阳县后，这里所产的盐便由封阳全权掌控，且不计入私盐，而产盐、贩盐所带来的巨额税收也归封阳公主私人所有，由此可见先帝对这位公主的盛宠。
　　尽管先帝已逝、新皇登基，但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市井间，都没人会认为这样一位绝世佳人会被送到北蛮之地和亲的，所以就只剩下三公主李青月了……相比有才有貌、有钱有权的二公主来说，尚未受封的三公主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在各个方面都无法相比，即便嫁到北庭去，少有人关注的，不过嫁过去能获得个“顾全大局”的美名，也算得上是差强人意了。
　　所以，当皇帝下旨让二公主远嫁北庭时，朝堂、民间均是一片哗然。皇族宗亲反对的也占多数，甚至连太后都出面苦苦劝阻，但皇帝心意已决，最终未有回旋。
　　沐零那时穿越到此已有一年的光景，基本适应了当下的生活，并与京城中的一群纨绔成为了好友。
　　二公主远嫁当日，光是装运嫁妆的车辆便足足排了十里长龙。沐零与李旌昱坐于大邺城中最大酒楼——泠音阁之中，看着数百人的车队由远及近，缓缓行了一个多时辰才不见尾车，当时她还深深慨叹了一句：真够壕的！
　　平日里不怎么饮酒的李旌昱，那日在干掉整整一坛高粱酒后，抱着她发了好一阵的酒疯，又哭又笑，还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把皇上全家都给问候了一遍。
　　她想，那位风华绝代的封阳公主，应是旌昱暗恋的对象吧。只不过这一去，再无回头路，此生，相见无期。
　　“李青月，她与皇帝有不伦之恋，李旌旸怎么舍得送她去北庭？所以啊，最终被送走的是二姐……”
　　沐零感受得到，在说完这句话时，李行月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很细微的，但是她确是感觉到了，同时感觉到的还有李行月对封阳公主无尽的……眷恋。她的肩上突然垂下了一滴温热的湿意，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原本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了起来，迟疑一瞬之后环上了那柔软的腰肢，大约是想传递一些温度给怀中人吧。
　　两人紧紧依偎，直到窗外天色见晚，直到肩上湿意干却，沐零才轻声开口：“我之前听你说要去北庭，所以……你是想去找封阳公主吗？”李行月作为被除了籍的公主，没了皇家公主身份的束缚，自此天南地北也都去得了。
　　“是，我要去北庭。”李行月的声音异常沉实坚定，可落在沐零的耳里、落在沐零的心里却伴随着空空回响之声。
　　胖球这个不可靠的家伙，夺了她的初吻果然也只是闹着玩玩吧，她的心目中也只剩那位封阳公主了，不然怎么会恨三公主、恨皇帝入骨？甚至连谋逆之事都做了。所幸沐零自认为是受先进文明熏陶过的人，不就一个吻吗，现代人连“性”都放得很开，接吻什么的也没什……哎，怎么感觉有些失落呢？
　　沐零借着鼻息叹了叹气。
　　李行月许是察觉到了沐零的疑虑，微微抬了头，双手从她的肩上滑到她的颈，轻轻一使力，让她的脑袋垂下些许，一个吻便落在沐零的唇角。
　　“阿零，我二姐死了，嫁入北庭不到一年便被章瓒刺杀而死的，所以我杀了章瓒。”李行月一边微声说着，一边在沐零的唇上落下细细密密地吻，她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沉痛的血色，但此刻却异常明亮，“我喜欢你，我也只有你了……”
　　沐零有些愕然，她显然还不能消化封阳公主死了这个消息。也不知为何，听了这件事，她的心底竟莫名地松了些，没有先前压抑了——唔，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呢。
　　“我记得封阳公主离开之后就再未回来，难不成章瓒是离京去到北庭之后再……”啊，是了，封阳公主春末远嫁，待年末时皇帝派人出使北庭，当时旌昱还为了争抢一个出使名额打伤了安王家的世子，可那名额最终却落到了禁军副统领章瓒头上，气得李旌昱大醉了一场。
　　“李青月与李旌旸的关系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成亲后她自己也在外开了府，婚后不到半年宁驸马就离奇早逝，她那样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自然有诸多裙下之臣甘愿为她效命，章瓒就是其中之一。”李行月半闭的眼里掠过一丝狠厉的光，紧接着又道：“二姐在京时，李青月就与她不睦，想必后来一直是心有不甘，而李旌旸也是有心收回封阳与鹤川，所以在他的默许下，章瓒出使北庭时便下了杀手……北庭王后新亡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只是被李旌旸压了下来，没有对外宣扬而已。”
　　“当年让二姐和亲时，我并没有多恨李旌旸和李青月，他们不过是自私了些罢了。哈，其实我也是一样的自私呢，我也不想二姐远嫁啊，可以理解他们的，只是想着再长大点就亲自去北庭把二姐接回来……可……可他们……怎么就……”李行月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自打封阳公主远嫁，她便开始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甚至偷偷地在封地养了私兵，只为他日到北庭时能得一些助力。却不想，这些底牌终究未在北庭派上用场，而是用在了与皇帝的博弈中。
　　泪珠成串，滴落在沐零刚刚抬起的手上。
　　沐零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见她泪意朦胧的眉眼间尽皆是凄凉，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抚掉她脸上的泪痕，放柔了声音道：“我这人不会武功，也不敢杀人，但放火的事还是可以帮你干的，等到了李青月的老巢，你说要烧哪我就帮你点哪，好吗？”
　　看到沐零那认真的神色，再一想到那日她偷袭黑衣人结果把自己绊倒的事，李行月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不禁苦笑出声，她揉了揉眼睛说：“得了吧，你这人笨手笨脚的，我怕你烧着自己人。”哼，简直是有损升龙榜高手的威风！
　　这话沐零是不爱听的，她除了五谷不分、四体略微有些不勤之外，但也不至于误伤到自己人，她有那么不堪吗？于是她愤愤地揪住了胖球两边的脸颊不松手，嗯，手感不错呢。
　　墨兰嗑完瓜子进来了，一眼便瞅见了沐零“欺负”自家主子的场景。瞧瞧，主子眼眶还红着呢，显然是刚哭过，哎哟喂，指不定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作为李行月的贴身侍女，她虽然胳膊肘都拐到长公主府去了，但眼下也不得不尽职尽责地扛起保卫主子的重任来。
　　“姓沐的，你说说，你怎么欺负我家公主了？”墨兰挽起袖子就冲了过去，要找沐零拼命。
　　沐零见她怒气十足，也是有些胆怯了，虽然墨兰没带兵器，但拳脚也是无眼的，万一受伤了也是很疼的，所以很没骨气地扯过李行月挡在自己面前，恳求着：“球……球球，你拦住她！”哎呀，墨兰那模样太吓人了。
　　李行月想啊，就阿零这胆小的样儿放火的事估计是干不成了吧，唉，估计到时候还是得她亲自上阵，当公主当成她这样也是命苦。
　　“兰兰，你淡定些，阿零没欺负我。”李行月认命地护住了沐零。
　　“那你怎么哭了？”
　　李行月正色道：“我哭是因为她方才强吻我了。”
　　“……”
　　“……”沐零无语了，呵呵，她刚刚怎么就差点承认自己对胖球有好感了，简直是瞎了眼了！
　　墨兰最终半信半疑地放弃了对沐零的追杀，可她依旧有些不明白，主子打小不就是靠出卖色相在后宫骗吃骗喝吗？怎么这会儿被强吻了一下就哭哭啼啼了，不像她的作风。
　　尤四他们回来时，除了带回了一些吃食之外，还带回了两个不大好的消息。
　　“我们拿着汜阳公主的令牌找了县令，县令说这次沛安来的主考官是翰林程易，程学士刚正不阿，昨日便发了话要加强贡院周边的戒严，不许旁人进入，所以县令也不敢私自做主让三公主的人去贡院外面支摊。”石镇去隔壁送吃的了，就由何成业与尤四来汇报出行的结果。
　　“呸呸，谁是三公主的人？小何，你得把话说清楚了。”李行月吃着香喷喷的肉饼，嫌弃地瞟了一眼何成业。
　　“……好吧，是假冒的。还有啊，我们去集市逛了一圈，见着这里卖梨的并不多，还多是些不甜的麻梨，所以咱们要卖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卖出去的。”何成业也拿起一个肉饼大口啃了起来。
　　“还有啊，李姑娘，咱们要卖梨的话，这价格不大好定。麻梨市价两文钱一个，可这贡梨也没人卖过，品相味道还好，价格肯定得高，一般的仕子多是寒门，若定价高了就卖不好了。”尤四说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的话很在理，李行月听罢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沐零想了想，默默举了手，“我倒是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