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传》如花菇凉

25、拜师17

　　芙蓉见江月为了抢救那锅鸡汤而被烫伤，无论怎么说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
　　尴尬一打破，话便多了起来。
　　芙蓉笑着江月：“下回我们得再将火烧得旺一些，这样你这爪子烫之后，撒点儿盐巴，撒点儿花椒粉、辣椒粉，便是一道极好的下酒小菜呢！”
　　江月也不生气，“我这手老是握剑的 ，应该是不好吃的，老茧太多了。莫不如吃你这手吧！”
　　芙蓉听了，连忙将手藏到身后，“我这手不行的，我这手抓药的，有毒的！还是吃赛云姐姐的吧！”
　　娇赛云连忙伸出手，展开来，说道：“你看我这老茧，我这是握刀的。”
　　素影听了，撅嘴道：“跟你们聊天很无聊哦！我这手这么漂亮，谁舍得吃呢？”说着，素影欣赏着自己的芊芊玉手。
　　芙蓉“噗嗤”一笑，“这漂亮的手才嫩呢！”
　　听着芙蓉与素影的对话，江月与娇赛云都笑得前俯后仰的。

　　几人一起烧起火，又将鸡放在锅里架着烤起来。火很大，不一会儿，那鸡的香味便飘满了山洞。
　　素影吞了口口水，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那锅，说道：“师父真幸福，能吃着这么好的鸡。”
　　芙蓉瞪了素影，“给你师父吃了你都觉得不应该么？你不怕你师父生气真不让你回去了么？”
　　素影支吾着：“这……肯定不那么觉得的。嘻嘻……”
　　芙蓉见素影这么疼他师父，也是越来越好奇，不知那落梅真人一个疯癫的老头，怎的让江月与素影如此害怕，又让他们如此关心。
　　“跟我们说说你们师父的故事呗！”芙蓉说。
　　“有何好说的？”素影甩着手帕，“江湖上，关于师父的传闻多得很，你改日找个说书先生，自己泡壶茶，舒舒服服地听去！那说书先生应该可以跟你们说一整天都不带重复的。”
　　芙蓉瞪了素影，“我是想知道他在你们心里是什么样的？我见你们这么怕他，又对他那么好，所以好奇极了。说书先生说的再好，我们都听得似假的般，只有你们说的，我才感觉是真实的。”
　　素影看了看江月，抬头望着洞口，“师父其实以前也不这样的。”
　　“以前他也是英俊的少侠，冷冷酷酷的那一种，将天下之事视为己事，很爱打抱不平的。故而还是有女子对他十分倾心的。”素影说着，又低头看着地面，叹了口气，“可惜不知怎的变成这样了。”
　　芙蓉一听到这些八卦之事，更是兴致勃勃了，“你给我们说说，我好好奇哦！”说着芙蓉抿嘴笑着，她真不敢相信那个又疯又老又丑的老头，还能有女子追求的。
　　江月干咳了一声，“这个话不好说的！”
　　“有何不好说的？”芙蓉更是来劲儿了，“反正我又不会告诉别人。”说完，她又问娇赛云：“赛云姐姐也不会乱说的，对吧！”
　　娇赛云也抿嘴笑着点头，望着江月。
　　江月看着火苗，回忆道：“我记得最深切的是李家的小姐，那小姐长得可漂亮了，头发都长过腰了，又黑又亮。动作十分温柔，推一下我们都感觉不到她用力的。说话声音好小，两米开外便听不到她说什么了。”
　　芙蓉与娇赛云都听入迷了，都眼巴巴地盼着江月快些讲。
　　“弯刀帮帮主刀疤眉看上了李家小姐，便直接拿着聘礼去强娶。而彼时李家与秦家是早就定亲了的，李老爷便拒绝了刀疤眉的娶亲。”
　　“后来刀疤眉恼羞成怒，带着一帮人去李家，说是如若李家不收下聘礼，便要取李家全家的性命。李家与秦家联合起来，与弯刀帮恶战了一回。李家、秦家的男丁几乎都死的死，伤的伤，刀疤眉便带走了李小姐。”
　　“那秦公子也是痴心的汉子，便又带人去抢，竟被活生生砍死。而后被砍了头，将头颅拿去喂狗了。”
　　“可恶！”芙蓉愤愤地拍着地上的石头，问。“官府不管么？”
　　江月摇头，“李家老太太去县衙告状，被县太爷赶出来了——江湖中的人官府不敢惹。”
　　“李家老太太为了救李小姐，只能想尽方法找到我师父，希望我师父能帮她救出孙女来。后来李家老太太跑到落梅谷，那日下着雪，那老太太到落梅谷的时候，裤管都湿了——她是走着来的。”
　　“我和金簪那时还小，大约是两三岁的样子，素影还不会走路。师父让李老太太照顾我们，自己便出去了。说是若他回不来，便将我们三个交给李老太太养大。”
　　“待到师父回来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血人。”江月叹了口气，看着火苗，眼睛都湿润了，“师父一口气杀了弯刀帮三十多人，连衣服都被血浸红了，那血腥味好臭好臭，干了后是硬的。他还砍掉了刀疤眉一条胳膊，让刀疤眉将李小姐放了。师父也受了伤，肩上被砍了一刀，却硬是把昏迷的李小姐带回来了。”
　　“后来李家小姐想对师父以身相许，但是要求是要离开落梅谷，不能带着我们。李家财大气粗，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也就同意了。师父却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所以，师父一直都带着我们。你可想得到吗？”江月问：“一个大侠，风度翩翩的，却一回到落梅谷，就是到厨房灶台上忙着。”
　　芙蓉想了想，问：“你们师父帮了那么多人，别人肯定感谢了些银两的，为何不给你们找个下人做饭呢？”
　　江月摇头，“你觉得师父那么笨吗？师父说我们几个都是身负重仇的孩子，不能让人知道了，便一只独自带着我们，师叔偶尔也送些吃的去给我们，大些了我们便自己做饭了。况且师父帮的大都是些穷苦人，很多时候别人给了也收很少的。”
　　芙蓉听了，又十分好奇江月的身世了，“你说你们都是身负重仇的孩子，你的家仇可得报了？”
　　江月摇头，“我们问了很多次，师父都没告诉我们仇人是谁，说要等到我们长大了，羽翼丰满了，才会告诉我们的，可惜他老人家现在却……”
　　“你也是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么？”芙蓉问。
　　江月点头，
　　芙蓉便感觉江月与自己真是知心的，连境遇都是一样的——都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
　　江月叹了口气，摸着下巴“只是师父说怕仇家要斩草除根，便很少让我们出落梅谷。所以真可算是含辛茹苦、小心翼翼才将我们带大了。”
　　芙蓉不禁想到了自己，若是江月府里下人多，那么她欧阳家的仇人不也就知道她躲在江家了，也就容易被仇家追杀了。而江家没有其他人，且江月又不让芙蓉出去，故而她能安全地在江家呆了那么多年。
　　若不是江月如此用心，芙蓉恐怕也会被仇家追杀呢！
　　想到这里，芙蓉也就能理解落梅真人的用心良苦了。
　　娇赛云的脸庞流过两行眼泪，她擦了擦，哽咽着道：“落梅真人真是了不起，往日我都只知其是个大侠，武功高强，一身正气，可不知他竟也有不为人知的辛苦，一个拿刀剑的大侠要拿锅铲，真的是很委屈的。”
　　素影听娇赛云这么一说，也想到了往日的种种：“一年冬日里，下了一场大雨，而后又接着下雪了，那雪都有一尺来厚，走到雪地里都很难将脚拔出。”
　　“落梅谷的草屋那时盖的是简单的稻草，下雨后屋里又湿又冷，我们的屋顶漏水，连被子都湿乎乎的。我那时候大约才两三岁，受不了那个冷，便病倒了。”
　　“师父从外面打猎回来，见我全身发烫，便抱着我去找郎中。那雪那么深，从这里到郎中家里走了整整一夜。”
　　“郎中看完了病，又开了药单，师父却没了银子，便将衣服当了，买了药。然后，师父就穿了一件单衣，背着回来，到家又是一天。我吃完药，病就好了，师父又因为着凉病了，连着咳嗽了好久，后来雪化了，师叔送了些药材来，师父才好了些。”
　　“若不是因为我，师父拿回是不会病的。”
　　“后来我们大些了，能自己去闯江湖了，师父手头稍微宽裕些，便带着我师兄弟四个去寻金毛草，然后换了个屋顶，所以那屋顶是难得到好的。师父说终于不用担心把我们冻着了……”
　　素影说着说着，不禁哽咽了。
　　芙蓉与娇赛云都听哭了，江月与素影也都眼睛通红。
　　素影往火里加了柴火，又看着火苗，说道：“师父见了这鸡应该会很开心的，不过他从来没告诉我们他喜欢吃鸡的。”
　　芙蓉听了，也觉得不能这样哭哭啼啼的，便抹去眼泪，勉强着笑道：“你们这师父应该是世上最辛苦的师父了。倒是比说书先生形容的落梅真人要有人情味许多呢！”
　　娇赛云也擦去眼泪，说道：“你们也是我见过的最有人情味儿的少侠呢！”
　　说完，四人又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