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双璧》漠然岚兮

10、初入贾府（三）

　　王熙凤之前在扬州客居，后又有身孕，爱穿宽松舒适的旧衣，也不怎么打扮，林宜华是习惯了她恬淡的样子。

　　现下进来这人，声音虽没变，样貌打扮却是大不同了，头发细细拢了梳成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璎珞、玉佩一样不少，金丝绣纹里袄，罩上银鼠毛褂，配撒花洋绉裙，无不是珠光宝气，倒是与这屋子的摆设很是相宜。

　　妆容比在林家重了不少，遮了些少年的稚气，显得成熟妩媚，特别是眼角挑起瞄人的时候，似有万种风情。

　　林宜华暗自点头，怪不得贾母喜欢凤姐，原来是审美相同。

　　王熙凤进门便要给贾母磕头，口中喊到：“孙媳妇来晚了。”

　　贾母忙让人阻拦，“可别，你现在是双身子，切记要好好养着。”

　　王熙凤被拦下，也就没有坚持，转头给邢夫人、王夫人福了一礼，便在贾母专门叫人送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和妹妹们一块过来，路上就想着，这一大家子人恐怕老祖宗的院里盛不开，最好还是单打扫个院子出来住下才好，却天天昏昏沉沉的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也没早递信回来，请老祖宗责罚。”王熙凤口中含笑，再次请罪道。

　　贾母摆摆手：“你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精力管别的事，现在打扫院子也不晚，就把迎春她们那旁边的辛夷院空出来，既离得近，又跟姐姐妹妹们在一处。”

　　“可巧了，”王熙凤又是笑出声，“我也觉得那个院子最好，刚来的路上已经着人去拾掇了，先把几间正房打扫出来住进去，回头再慢慢添置摆设花草。”

　　“交给你我最是放心。”贾母欣慰道，“不过今天太仓促了，还是留两个孩子在我这碧纱橱里住下吧，改日再搬。”

　　王熙凤惊疑，“宝玉不是住在碧纱橱外头吗？现在移出来了？”

　　贾母摇摇头，“现把他挪到暖阁里跟着我便是。”

　　林宜华截住话头：“何苦麻烦外祖母挪来挪去的，我和姐姐两个人，恐怕住起来也挤的慌，我今天见姐妹们都是好的，又住的近，不若，便让我跟了探春妹妹回去吧，夜里也好说说话。”一边说一边抱着探春的胳膊晃了晃，探春抿嘴笑着点点头，很以为是。

　　林黛玉也附和，“那我便住在迎春姐姐屋里，离得这么近，外祖母想见我们，派个丫鬟过去就是了。”

　　贾母虽还想拒绝，却觉得留下两人都住在碧纱橱里头确实有些挤了，留黛玉一人又有冷落林宜华之嫌，两人才进贾府，最做不得这些容易让人误解的事情，便是以后要排挤林宜华，也要细细谋划。

　　王夫人也在旁边撺掇道，“知道老祖宗心疼外孙女，您多叫她们来玩玩便罢了，这样子偏心，可让咱家那三个丫头不开心了呢。”

　　贾母想通以后也只能点点头，口上还是责备了两句，“什么咱家别家的，黛玉和宜华本也是咱家的，”转头向林黛玉道，“那便跟着她们回去吧，平日里上学玩耍也可一起去，只是可别忘了外祖母，多多来看望外祖母的好。”

　　林黛玉和林宜华乖乖称是，三春知道能有两个新姐妹住在一起也很是高兴，只可惜来了两个，没有惜春的份，她假装嘟嘴郁郁了一会，又被林宜华说在路上买的新奇玩意给吸引了去，很快把不快抛之脑后。

　　贾母对林黛玉很是关心，又问了不少从小到大的事情，问着问着便说起林黛玉和林宜华三岁生日时癞头和尚的事情来，“你母亲给我写信也说的不清不楚的，只说来了个和尚非要化你出家，后又无疾而终，似是跟宜华有些关系？”

　　黛玉解释道：“确是，我那时候年纪尚小，也是父亲说给我的，先是那和尚言之凿凿说若不带我走，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会好不了，又说即便好了也不能见外人，说的父亲母亲心里慌乱，结果那和尚转头一看到宜华，突然又改口了，说是什么天命已改，只要我俩养在一起，便能化解了，什么也没要转头就走了。”

　　众人啧啧称奇，因贾府有宝玉衔玉而生的奇闻，大家也觉得癞头和尚的事不算特别。

　　贾母又细细看了林宜华一眼，只说道：“没事便好，虽那外头的人说的不一定是真话，也不可尽不信。”而且黛玉自三岁以后跟林宜华处在一块，确实身体好了许多，虽也时常病着，却都是小病小灾，所以贾敏临去世前拜托贾母接走黛玉时最担心的便是，若两人不在一块了，会不会对黛玉的身体有影响。

　　众人又是闲谈了片刻，贾母才发话，“你们先去见见你们两个舅舅吧，回头再来吃晚饭。”

　　邢夫人忙站起身，“我带着他们去吧，倒也便宜。”贾母闻言点点头，又吩咐她待会不必过来了。

　　王夫人也起身，“媳妇笨拙，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放完，没了凤丫头帮忙，下面婆子老是出错，老祖宗先把凤丫头借我半天罢。”

　　贾母关切道：“她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别累着她。”说罢摆摆手让众人都下去了。

　　林黛玉和林宜华跟着邢夫人一路到了大房院子，果然如书中所说并没有见到大舅舅的真容，邢夫人又派人把她们送到二房处，林宜华四处打量金碧辉煌的荣禧堂，小声跟林黛玉问道：“这荣禧堂不该是大舅舅住的吗？怎的二舅舅住在这里。”

　　林黛玉也心中疑惑，却拍拍她的手让她别说话，让人听了不好。

　　两人缓步进了正室边的耳房，沉默吃着茶等人，一会王夫人召见，却得知二舅舅戒斋去了，那位衔玉而生的宝玉表哥也去寺里还愿去了，两人均不在。

　　黛玉宜华在扬州也从贾府仆役那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宝玉的事情，又从今日贾母要把他挪到暖阁和自己睡一事上知道这位表哥简直是站在贾府食物链的顶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特别是黛玉这不知道剧情的，对这表哥是又好奇又畏惧，现在知道他人不在，倒也暂时安了心。

　　王夫人也未见尴尬，跟两人闲聊着：“今儿幸好宝玉不在，不然他那作天作地的性子，还不知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林宜华答道：“表哥生有异象，自是好的，且他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该独院而居了，只要我们以后都跟姐妹们在一块，平日里注意避开便是了。”

　　王夫人摇头：“你们那表哥自小被老祖宗溺爱着，跟姐妹们一块长大，那几个丫头的院子哪个进不得、闹不得的。”

　　黛玉一听一凛，这表哥竟是这样混不吝的角色？便是自家姐妹，也该知道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啊，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庆幸没有听外祖母的住在碧纱橱内，不然岂不是跟这位表哥朝夕相处，不知道会惹来什么风言风语的。

　　几人聊着天，就听到丫鬟来报，贾母传晚饭了，王夫人便领着两姐妹一路行去，指着路过诸院给她们讲解，哪边是王熙凤住的，哪边是李纨住的，哪边又是做什么用的。林宜华发现，大房的大舅舅舅妈明明住在东边的中花园，王熙凤两口子不住得离公婆近些，却离得王夫人很是近便。不过王熙凤在家中管事，住在这里也更方便，估计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两人回到贾母主屋，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端坐正中，招呼道：“快坐下。”王熙凤便拉着两人往贾母左手边的位置引，黛玉宜华只好顺次坐在贾母左手一二位，等三春来到，迎春探春依次坐在右手边，惜春则坐到了林宜华旁边。

　　林宜华知道大户人家有婆婆的，媳妇们只能伺候不能在正桌吃饭，怜悯地看了一眼王夫人、李纨和王熙凤，又低下头静静等贾母开饭的指令。

　　饭菜很是精致，虽没有王熙凤说的茄鲞那么手续繁复，也基本都是工序繁杂，切丝的细如发丝，切片的肥厚均匀，汤浓而清香，菜精而不腻。

　　林宜华一直觉得扬州菜系还是太清淡了一些，果然北方菜系更合她的胃口，一本满足又时刻保持优雅的吃完饭，就见丫鬟捧上茶盘、漱盂来漱口，之后又捧上清茶。

　　这些规矩她们偶尔陪王熙凤吃饭也会看到，倒也不会太惊奇，只是黛玉身体不好，大夫一直吩咐不可饭后立时喝茶，对身体不好，可见黛玉并不言语就要去接茶，林宜华忍不住了：“外祖母。”

　　贾家吃饭秉承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自开饭以来，连杯箸碰击之声也极少听见，林宜华这一开口，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她，林宜华也不怯场，“外祖母，我们在家时，父亲奉行惜福养身，要求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方可吃茶，不然不宜脾胃。”容嬷嬷在一旁也点了点头。

　　贾母转念一想黛玉的身体，便也明白，挥挥手让丫鬟下去，“既是养生之法，自然是好的，那以后还是饭后过一刻再饮茶吧。”

　　黛玉瞟了宜华一眼，虽她也知道外祖母家气派通天，却没有丝毫胆怯，还要为自己这个姐姐出头，自己也该不负这份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