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五十七章 ...
-
“我把所有的事实真相都告诉你了。”孟新月坐在恒温箱上摇晃着双腿，“小四儿，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丁佀靠在培养罐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看来……我也没法做什么了。”
“你不想帮你的朋友伊万·帕拉蒂姆换一副身体？”孟新月试探道。
丁佀只是看了她一眼，直接说道：“我们原本也没想给伊万换身体。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费那个劲。”
“哦？”孟新月挑眉，“他这副身体可是乌里扬诺夫——”
“狗娘养的乌里扬诺夫！别提这个名字！”丁佀反射性地骂道，而后又意识到其实那些深蓝舰队的士兵没有真的“死”，或者说他们原本也算不上是真的“活着”，乌里扬诺夫所做的无非是销毁了那些无用的身体。可是对于那些士兵本身——他们的意识——而言，却因此经历了巨大的恐惧和痛苦。
当然，联盟高层可不会理会那些“剩余人口”的痛苦。
孟新月像是没看出来丁佀对乌里扬诺夫的愤恨一般，反而问道：“小四儿，你和那个姓乌里扬诺夫的有仇？”
“我失业后去参军了。”丁佀倒也不瞒着她，“而他‘销毁’了我所在的一整支舰队。”
“或许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了。”孟新月却如此说道。
丁佀在心里期望是这样，毕竟他们大多是些失业者，如果再被装进新的身体里，大概也不会再从事之前已经衰退的行业。这样以来，他们便能够体验一回不同的人生，而不至于继续重复同样的悲剧——虽然不同的人生多半儿也是程度差不多的悲剧罢了。
丁佀叹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孟新月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真相么？”孟新月轻声笑起来。她闭上眼，神情中倒是带些看淡世俗的超脱感：“它已经快折磨我两百年了，再不说出来，我怕是要先疯了。”
丁佀看着她浓重的金属色眼影，有些迷惑地问道：“它折磨你？”
丁佀不怎么相信孟新月这样的人会有如此之强的社会责任感，以至于身为社会上层人士却为他们这些普通人的命运而痛苦。
孟新月点了点头，平和地说道：“你大概不会相信，清除情景记忆的纳米电极刺激技术就是我的发明。”
丁佀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孟新月感受到了她的恼火，却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是个心理医生，为了治疗PTSD发明了可由分子探针定位的纳米电极。后来它被用于清除普通人的情景记忆，我也成为了当时刚建立不久的联盟政府的要员，因此短暂地风光了一次。可是在该技术投入使用的头几年，统计数据发现在经过了足够长时间电极刺激后，仍旧有一部分人保留着少量情景记忆。”
“当时的研究证明这是由于部分较为深刻的情景记忆所涉及的连接较多，且具有明显的个体差异，因此通过平均化的电极刺激模式难以清除。为了尽量干净地清除所有普通人的情景记忆，联盟政府属下的脑科学研究所开始通过管理员系统的录像分析每个人的情景记忆倾向，从而因人而异地调整电极刺激模式。”
“好在大多数人的情景记忆倾向都是较有规律的，比如说结婚、换工作、获得什么奖金等等，这类记忆显然会更加深刻。而弱人工智能程序能够筛出一小部分不符合规律的人，需要人工分析。而这个人工分析的工作，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我和其他研究所的同事们头上。”
“所以你恨联盟政府？”丁佀问道。
孟新月轻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你能体验一下儿那是一种什么生活，估计会比我更恨他们。我每天都只能呆在一间四壁都是投影的办公室里，挨个儿看那些充满了麻木和乏味的人生，而后找出他们应当会记忆深刻的部分。明面儿上我们是些高贵的科学家，可实际上由于这项工作的工作量正好合适而没必要再训练更多的人，我们就只能每天早上起来就开始看，一直看到晚上。有时候看这个就是靠一种直觉，而随着我们这些人的直觉被训练得越来越敏锐，也就越来越脱离不了这个折磨人的工作。”
丁佀不太能想象每天关在办公室里看管理员录像是种怎样的生活，然而大概可以想象得出，这样的工作恐怕也不比当人体培育技术员好到哪儿去。
“所以你逃出来了？”丁佀好奇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儿聪明。”孟新月轻笑道，“联盟社会整体都处于管理员的监视下，脑科学研究所也不例外，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虽然掌握着技术却无法拯救自己。然而在这里面还是有漏洞，那就是管理员无法完全理解我们的工作。”
·-·-·-·-·
简单地讲，就是孟新月以及其余那帮脑科学家糊弄了联盟管理员。
五十年前他们在联盟范围内找了二十副相貌极其相似的身体，并对进入那二十副身体的意识通过心理学手段反复植入了在五十年后的同一时间自杀的想法。这种植入相比于植入知识体系而言肯定是弱很多的，然而五十年后仍有七个人“如约”自杀了，他们的意识被回收到意识库，并由于其情景记忆倾向的特殊性被筛选出来送至人工分析。
而在人工分析时，脑科学家们悄悄七个相貌极其相似的人的录像拆分成八份，如此以来每份的总量仍处于合理范围，然而却多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管理员会发现问题，然而回溯脑科学家们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管理员会倾向于默认这是一个存在的人，并允许脑科学家们继续流程。
在这之后，这些脑科学家们便能够把另外一个人的意识放进这个不存在的人随机分到的身体中，而后在不经过记忆清除的情况下象征性地灌输一些植入知识，等待着基因设计公司把她当作一个普通劳动者而唤醒。
他们首先以这种办法送出来的是孟新月，因为她干这行儿的时间最长，其余人都觉得她已经快被这种生活逼疯了。但这绝非长久之计。他们的计划是以五年为一间隔，接下来会有更多的脑科学家被以这种方式送出研究所，然而目前还没找到补充这些缺失人手的方式。并且联盟政府已经发现了孟新月的逃逸并对她进行了通缉，好在由于他们无法得知孟新月新身体的任何数据，追捕工作仍旧一筹莫展。
而在经历了一百余年令人精神崩溃的工作之后，孟新月带着联盟政府、军队和脑科学研究所的大量秘密技术逃了出来，终于获得了相对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第五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