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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六五 ...

  •   女皇宾天,而东宫不在南阳城已不再是秘密,三省虽位高权重却也不敢轻易处理此事,叶梅与李春生放下身段火速赶往如今的容府。毕竟,宗室之中地位最尊者依然当属安乐郡主,此等大事东宫不在唯有容澄方有资格主持大局。

      三省找到容府的那天,大团的云正好遮住了日轮在地上投下一个移动的阴影,容澄站在阴影中听三省急匆匆的禀明事由,她垂下双眸不泄露一丝情绪,只在他们急切话语落下之后才缓缓道。

      “东宫不在南阳城想必两位大人也是知道了,本郡主昨日得到消息按照脚程不出三日东宫便可回京。”她在稍微的停顿后,又道,“陛下宾天的消息还得由两位大人暂且压住,一切待东宫回成由她亲自处理。”

      两位老臣亦是赞同此举,但又问道,“宗室那边该如何说?”

      “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本郡主会召集宗室将此事明说,毕竟东宫回城还有些时日宗室也该早做准备。”

      “郡主所言极是,既然宗室有郡主安抚,那下官等还要去处理陛下遗诏等事宜,不便久留。”叶梅说完同李春生躬身行礼“下官先行告退。”

      容澄回礼,道,“两位大人慢走。”

      那片云团渐渐远离了日轮,初冬灿阳又直直的照了下来将容澄笼罩在一片金光中,她抬手遮住直射而来的暖光寒意逐渐消减。女皇宾天的消息早在两位大人到来之前便传进了府,那一瞬间她何尝不是心绪难平,对女皇她早已心冷但依然有三份愧意是对容泠的,可惜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容泠回京当日五十里外便有人在等着她,她心下顿觉怪异便知有事发生,却不想竟然是女皇宾天的消息,她一扬马鞭狠狠地抽在马上朝着城门疾驰而去,至宫城后也一路不曾下马直到了落华殿外才匆忙落马疾跑进了殿内。

      那一日东宫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见朝臣,御医呈上的折子摆在御案上她已反复阅览,并无异样。她胸口起伏不止,双拳尽我,她的母皇还在盘算着重掌朝政又岂会自缢身亡,她明知此事并不寻常,偏又不愿深究只当这一切就是事实。

      国丧于翌日举行,因宗室与三省早有安排凡事皆不用她来操心,祭典过后便是她的登基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短短一月东夏君主交替,如今的大夏之主是她容泠,她由东宫迁去了太尚殿,成了这偌大宫城里真正的孤家寡人。

      国丧期间按照旧例有五日沐休为先皇守丧,这几日忙忙碌碌,一向冷清的宫城也少见的熙熙攘攘,她与容澄虽有照面,但交流短暂,宗室全由容澄带领也着实忙到脱不开身,好似在这场国丧当中唯有她这个一国之君最为清闲。

      沐休最后一日,她暗中去了趟容府,容澄一如往常般行礼恭请她入座,可她那双灵动的双眸中有寒冰浮动只静静的睨着容澄,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是冷的,“我知道母皇死的那日你去过落华殿。”

      容澄跪在地上从容道,“当日三省暗中与先帝接触陛下又不在宫中,微臣恐事情有变便想去劝说劝说先帝。”

      “劝说?”容泠眉梢轻挑,面色更冷,“母皇岂是他人可劝说的,容澄你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拿来骗我便是漏洞百出。”

      “微臣自知骗不了陛下,那晚微臣是与先帝有些争论,但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绝无私心。”

      容泠自然信她的用心,若先帝的死当真与容澄有关,那容澄为的又何止黎民百姓,还有她与容澈。她不置一词只静静的的看着她,容澄趴伏的姿势很恭顺也很平静,就算是在重压之下她的背脊也依然顶得住,她沉默的瞧了会儿,末了,冷意依旧未消却也不说一句拂袖而去。

      见容泠离开冬歌赶紧将地上的容澄扶了起来,关切问道,“郡主可还好?”

      “不碍事。”容澄知道容泠的离开是不愿在追究先帝的死因了,她们心中各自有数,先帝突然暴毙本就太过诡异,虽无指证她的证据但依容泠的敏锐也自然知道与她脱不了干系关,她赌的就是容泠并非无情,好在赌赢了。

      朝闻殿里容泠正式以大夏之主的身份问政,底下列队的朝臣伏地跪拜天子的呼声响彻耳边,那一刻容泠能感受到她的心潮澎湃。

      可惜,容泠的激动之情未能持续很久,三省又如先前那般要在新君跟前逞势,这是场君臣之间的博弈,三省想要的是新君的信赖与左右新君的决策,而新君要做的便是守住君威不能被朝臣看轻。

      可惜的是三省这次竟要在容澄身上大做文章,宗室之中位高权重又身受新君宠信者自当成了靶子,而三省的立足点便是先帝宾天那日安乐郡主去过朝闻殿,而她又是最后一个见过先帝的人,自然疑点重重。

      叶、李二人说完这些话满朝文武一片哗然,接着便是长久的静默,谁都不敢先发一言,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倒是裴献在心里想这两位老臣怕是要完了。果然,尚不等容澄出列自辨新君便将御案上的折子扔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金砖之上。

      容澄慌忙跪地,道,“陛下息怒。”群臣效仿,大殿里又是一阵齐声的,“陛下息怒。”

      只听新君大怒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是说朕的皇妹安乐郡主弑君?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当日只有安乐去过落华殿吗?你叶梅就没去过落华殿,若说嫌疑你叶大人的可不比安乐小多少。”

      “陛下。”叶梅心头一紧浑身上下泛出冷汗,胸腔更是狂躁起来,他开口狡辩,“老臣只是去给先帝请安,老臣走时先帝还是好好的,还请陛下明察。”

      “且不论朕早有旨意,先帝身体受损任何人都不许劳烦先帝,就说你叶大人辩解说离开时先帝尚好,那安乐离开时便不是了吗?你污蔑安乐种种是亲眼所见还是安插了眼线?”新君话音一冷,继续道,“皇城之中有你三省的眼线也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息怒,臣等没有。”新君一句话带上了整个三省,明哲保身者急忙撇清关系,“臣不知叶大人见过先帝。”

      新君依旧维护容澄,道,“御医的折子都无异样,守殿的禁军也说安乐走时陛下安好,你叶大人无缘无故针对安乐无中生有攻讦郡主,你叶大人就是这样教朕如何处理政事的吗?”她并未理会底下一众人的叩头谢罪,又道,“先帝宾天朕无比痛心本想去为先帝守陵,但因先帝告诫过朕凡事要以国事为重,朕才强打精神在这里听尔等上奏,可是尔等言行当真叫朕寒心。”

      不等下面一众异口同声的开恩谢罪,她又道,“朕乏了,若有重要的事情午后再去临风阁找朕。”

      新君身旁的女皇揣摩圣意,高唱道,“退朝。”

      退朝之后容泠并未回寝宫休息而是独自坐在临风阁中,御案前是尚未处理的朝政,她面无表情的取过一本奏章翻开来,她深知扰人心烦的事往后只多不少,她是大夏新君必须适应并习惯这些,于是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奏折以此来忘却心烦。

      新君震怒不会有人敢此刻前来烦碰钉子,静静的一个下午即将过去,唯有御史大夫的崔博涛的折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涟漪。她放下折子道,“宣崔博涛觐见。”

      崔博涛如同以往一样面色镇定并未有突然奉旨的担忧与猜疑,他走近临风阁伏地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来人,赐坐。”崔博涛也未有推辞只谢恩落座,静待新君接下来的话,只听新君缓缓道,“朕刚看了你的四国论十分受用,此刻召你来,是想听你当面授业与朕。”她幽幽叹息一声,又道,“三省朕自是指望不上了,六部虽说是朕的左膀右臂却不会同朕说掏心窝的话,今日朕只想听你的肺腑之言。”

      崔博涛细细看着新君的神情似在思索,良久之后他从位子上起身重新行了稽首大礼,他道,“言重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不碍事,今日崔卿尽管畅所欲言。”

      崔博涛再行了三次叩首礼,跪地道,“微臣知道陛下今日因三省上奏而大发雷霆,微臣也深知三省为何会紧咬此事。”他顿了顿,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者,有哪个不怕大权旁落富贵不在,说到底人心都向着自己。”他看了主位上的新君一眼,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主君亦是。”

      容泠一怔用眼神示意他继续,他又道,“于是,朝堂之上周旋制衡、利诱威逼的层出不穷,如此陛下为维护君威手段必定要比群臣高明才行,试问谁又能长立不败之地?为君者难就难在以为这便是为君之道,从而被迷惑、深陷其中,然而万事规则其实十分简单。”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新君,一字一顿道,“为君不过为民二字罢了。”

      容泠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崔博涛最后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可大夏却是百姓的大夏,微臣希望陛下明白,陛下的肩上担着的不只是朝堂还有整个大夏。”

      容泠望着崔博涛,他的慷慨陈词萦绕耳边,余音未散,她道,“崔卿所说朕全都明白。”她起身双手将崔博涛扶起,又道,“朕初掌朝政尚有诸多不足,往后还请崔卿多多教导。”

      “陛下言重了,微臣深感隆恩。”

      安公公送走崔博涛后,容泠拿起的是容澄上奏的折子,不出容澈所料最关心受战火焚毁地方百姓的果然还是容澄。她将折子又看了一遍,发出了今日第二声的叹息,今日朝堂失态不仅仅是在显君威,她清楚的知道她根本听不得那些个老家伙出来指证容澄,哪怕她心中也是相信他们所言不虚。

      “陛下。”女官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容泠的沉思,“安乐郡主觐见。”

      “宣。”

      容澄进殿看见容泠手上正拿着自己的奏章,面露一笑,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容泠没有理会她,她自顾自的挺直腰身又道,“微臣来也正是为了折子上的事。”见容泠还是没有理她的意思,她无奈道,“皇姐,可是气还未消?”

      容泠将折子放下并白眼相加,“别以为朕今日在朝上护着你,你就平安无事了,他日若有一天叫朕查出来此事与你有关,朕第一个不放过你。”

      “皇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容泠笑道,“那微臣可以起来了吗?”

      “赐坐。”

      “谢陛下。”

      容泠道,“你提的几点朕都看过了,甚好。”她拿出玉章盖在了折子上,又道,“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微臣替受战火侵扰的几州百姓谢过陛下。”

      “先前你阻拦朕去济州却不知朕却另有所获,虽说此去多半为了私心,可这趟所经之处到处是田地荒废,城池破败,若不是亲眼所见,朕不会知道朕心中对大夏的一切都十分珍视。”

      容澄笑道,“皇姐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了,这样微臣也能安心。”她转而道,“听说陛下刚才召见了崔大人,看样子三省的人事很快就会变动,微臣以为过些时日朝局便可稳定,微臣也可安心去京州了。”

      “常宁王的案子朕已经平反你无须再去京州。”容泠眉梢轻挑,“你就是不愿待在朝堂上一心想远离朕,那你听好了,朕不许。”她见容澄欲要争辩,又道,“这宫城太大了,以前还有母皇在这里陪着朕,如今澈儿远在南疆这南阳城里朕愿亲近的也只有你了,你还要走?”

      容澄欲身退的心有些松动,容泠故意将先帝拿出来就是说给她的听的,她只得道,“微臣遵旨便是。”

      容泠的面上露出得逞的笑,“朕还想叫你搬到宫里来,你可要遵旨?”

      容澄忙道,“这不合规矩微臣万不敢愈制。”

      容泠道,“就知道你不肯,朕随口说说罢了,时候不早了同我用过晚膳再回去。”容澄躬身领旨遵从。

      没出三日崔博涛上调中书省的折子便发了下来,紧跟着三省均有人事上的动作,虽不大但新君整治三省之心已不言而喻,群臣隔岸观火不在此刻去新君那里触霉头,而安乐郡主以身体为由不再上朝,只每日在容府休养或帮着新君处理些宗室里的小事。

      朝局逐渐安稳,日子也是稀松平常过得极快,倒是有一事在这平淡之中给了容泠一些乐趣。新君召见了冷落多时的西周来使,闵文浩手持符信觐见新君,带来了西周国君的大礼以及两国的友好,新君设宴隆重款待随使团而来的西周九皇子萧晗晴。

      宴会之上萧晗晴表露和亲之意,容泠眉梢轻挑将眼神投向了下方的容澄,容澄瞧她眼中戏弄分明暗自叫苦,果然听她在主座之上开口道,“我大夏宗室之中朕最为操心婚事的莫属安乐了。”她朝着容澄展露笑容,“安乐,朕瞧了瞧九皇子一表人才同你倒也般配。”

      容澄恭敬笑道,“臣妹长九皇子许多只怕委屈了皇子,臣妹瞧着宗室之中尚有几位与九皇子年纪相仿又未出阁的姑娘,陛下可以从他们中替九皇子好好甄选一位出来。”

      萧晗晴忙道,“回禀夏国陛下,在我们国家不太在意年纪上的悬殊只求两情相悦。”

      容泠眉梢轻挑,笑意浅浓,道,“九皇子的意思朕算是听明白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似有若无的朝着容澄看去,“就不知安乐是否明白九皇子的心意了?”见安乐垂眸不语,她又道,“不过朕以为婚姻大事还得由你们自己做主,这样吧,安乐所居的容府只有她一人居住也怪冷清的,九皇子若不嫌弃可以常去走走,若能就此成就一段姻缘朕也高兴。安乐,你意下如何?”

      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容澄遵从道,“但凭陛下做主。”

      萧晗晴以为事有转机立刻跟着道,“多谢夏国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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