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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二 ...

  •   容泠面如冷霜睨着被五花大绑的大福,大福只垂着脑袋跪在容澈跟前也不辩解任凭处置,帐外是魏长东在安排拔营一片嘈杂。容澈猜想引靖远王过江的计划怕已泄露,好在中间相隔三天但当下也不能再耽搁,得尽早赶到吴城才行。

      帐内,容泠冷声道,“你该死。来人,拖出去军法处置。”

      “慢着。”容澈制止守卫上前的动作,问道,“你且如何回答,你可是王爷身边的人?”

      大福道,“回主子,属下不是,但属下明知小福意图不轨却未能及时阻拦,属下有错在身甘愿一死。”

      “如今行军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暂且放了你等你戴罪立功。”

      “澈儿。”容泠眉峰蹙聚,“万一此为障眼法,不是放个祸害在身边,杀了我也可放心。”

      容澈平静道,“他还伤不了我。”

      容泠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恨恨道,“流光剑主武功盖世无人能及。看样子是我多管闲事了。”

      “皇姐。”容澈略有些无措,“皇姐不要误会。”她解释道,“他们自小便跟着我,我想小福也谈不上背叛,他应当是父亲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只是我从未察觉罢了。”

      容泠眸光一亮,见好就好又关心道,“虽然你武功好但我也是担心你,怕就怕前仆后继防不胜防。”

      “皇姐放心,我自会小心。”

      容泠瞧她模样甚是喜欢,又道,“罢了,留你单独审问他,我出去瞧一瞧。”

      容澈想叫住容泠让她不必如此,可容泠已走至帐门边,她望着落回原处的帐帘怔了怔,方回身问道,“那夜是你有意袒护他?”

      “属下有罪,那夜小福慌张回来属下便知他不忠,后主子回来询问又念及兄弟之情心有不忍便替他遮掩了过去,但又怕他做出对不起主子的事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谁曾想今日他竟恶向胆边生将我打晕。”

      “打晕你之前他可有做些什么?”

      “像是在写些什么,属下不知。”

      “大福我不杀你是因为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但因你也的确误了行军的大事,你出去先领三下军棍、小惩大诫。”

      流光一现光华璀璨,她只轻轻一挥绳索俱断,一身轻松。大福以额碰头匍匐在她脚下,说道,“谢主子不杀之恩,往后大福必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此刻容泠却去而复返面色更加凝重,她走过去将一纸条递到容澈手上,容澈目光自上而下迅速看完,先是对着跪地的大福说道,“你自行去领罚。”

      待到大福躬身告退她才又道,“崔博涛弹劾裴清扬为魏国公党羽乃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陛下竟有如此大的反应。”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裴清扬竟去母皇跟前痛哭流涕,得母皇包庇后到了朝上又是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容泠面色冷凝,胸口郁结,“崔博涛弹劾他为乱党惹得母皇勃然大怒,当庭斥责崔博涛空穴来风倾轧贤臣,母皇怎可如此不辨是非曲尺。”

      “皇姐不要动气。”

      “澈儿,母皇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朝堂上攀附裴清扬的不在少数,为讨其欢心竟有人无中生有攻讦崔博涛,我虽也不喜崔博涛刚直但却敬佩他的为人,但母皇呢?她竟听信谗言斥退崔博涛让其回家闭目思过,崔博涛哪堪受辱当庭辞官,母皇这要寒了多少贤臣良将的心。”

      “皇姐。”容澈眉间逐渐聚拧,她手上依旧捏着那张字条,“裴清扬提议去虎落围场狩猎陛下也答应了。”

      “不过离京短短几日朝廷已是惊天巨变,裴清扬一朝得势怕更加目中无人了。”

      容澈蓦地想起魏国公脸上那阴冷的笑,这才是他下裴清扬这步棋的真实目的,可惜她们未能先知,“皇姐,此后一路多有辛苦你且忍忍。”

      容泠不禁白眼相加,“我又不是阿澄骄奢惯了。”

      门外魏长东禀报,“将军一切准备妥当。”两万禁军再次启程,浩浩荡荡的朝着吴城行进,寂寥苍穹又雄鹰盘旋不前,或许他们也在犹豫是该去吴城观战,还是回到京城坐等阴风诡雨。

      南阳城里的风云变幻容澄身在其中自然更早得知,崔博涛当庭辞官女皇连半句软语都不曾有,就是常宁王都大感意外。最甚者乃裴清扬竟奏请照例围猎,陛下也是应准,而六部当中三部主事跪求陛下收回成命都被一一训斥。

      当日下朝,裴清扬洋洋得意趾高气昂,三省六部悉数不看在眼里,在攀附阿谀之人的包围中,前呼后拥的走出了皇宫。

      裴献同于海潮一道朝着宫门走去,刘长青从后面追了上来,三人见了礼又一同瞧着被团团围住的裴清扬。裴献愤愤道,“我裴氏一族怎出了如此小人。”

      于海潮赶紧扯住他,低声道,“你小点声,千万莫叫他听见了去。”

      裴献横眉一瞪,“听见又何妨。”

      刘长青也赶紧扯他衣袖,迫使三人停下,“裴大人息怒啊,此人陛下跟前当红万一在陛下跟前搬弄是非可不是害了自己。”

      “是呀伯亨,你好不容易重拾报复怎可为这小人付诸东流?”

      裴献嗟叹,“长公主身先士卒征战叛军,陛下却不知体恤民生、耽于享乐,但愿长公主能大获全胜尽早凯旋以安朝政。”

      余人亦有同感的点头,说话间三人也走至宫门处,裴清扬早已不见踪影却听后面有人喊道,“三位大人请留步。”赶上来的是迁任工部不久的秦洪文,亦是一脸苦闷不忿,几人见过礼他道,“下官心中郁结想与三位大人寻一处僻静处以酒解闷,不知三位大人可否赏面。”

      三部大员与一位大理寺卿散朝同饮若传到陛下耳朵里可是有结党的嫌疑,可如今朝堂昏暗人人压抑,哪里还在乎这些无中生有唯有直抒胸臆换一场痛快,遂三人答应下来同往一处去了。

      容澄从无花院出来正巧撞上父亲身边前来请她的人,她刚踏进王爷书房房门便被关紧,严丝合缝,她心头一凛已猜到发生了何事。

      常宁王望着她依旧带着慈爱,“阿澄,到为父身边坐。”

      容澄先行礼问安后方坐下问道,“父亲可是朱恒被抓了?”

      “我的女儿果然聪慧过人。”常宁王爽朗一笑,“倒不是朱恒被抓,他是有几分气节已服毒自尽,只是他的儿子被大理寺抓获,听说此人不及他父亲是个软骨头。”

      容澄的星眸里有着笑意,她语气平缓说道,“父亲是担心知道存善身份的不止三人?父亲,怕是这风雨就要刮进王府了。”

      “为父已挺过太多风雨早已无惧,只是这一次为父最担心的是你。”王爷满心不忍,“为何我的孩儿会如此命苦代我受罪?阿澄,你要尽早离开南阳城。”

      容澄却道,“王府有难做女儿的怎么可以舍弃父亲?”见王爷眉头紧锁又要劝她,她起身跪至王爷跟前,又道,“父亲,如今王府蒙难若独我一人出府避难我又岂能心安理得,难道连父亲也以为我常宁王府躲不过此次风波?”

      “阿澄,为父见惯风浪也不怕风浪,哪怕赔上整个常宁王府为父也不悔当年所为,为父只是怕你因此受尽牵连。”他将女儿扶起,依旧道,“阿澄,你听为父一言尽早离开南阳城。”

      “父亲,我回京之前已让陆从去京州打点,而如今京州道开修在即父亲可自请命去京州督促修道事宜,从此退居蛮荒之地不理朝政保一家平安。”

      “我只怕陛下为掩当年之事要杀我灭口。”王爷喟叹不已,“今时的陛下再不是当年的皇姐,当年的皇姐虽有野心但也不至寡情绝义,而今她在朝堂亲小人远贤臣长此以往不利大夏社稷。”他望着女儿,敛色平静道,“自古君王更迭多得是不合乎礼法的,只要一心为百姓倒也无妨,怕只怕久居高位渐已迷失。”

      容澄没想到常宁王忽出此言,只道,“父亲此言女儿也明白。”

      王爷再叹而道,“你既已安排了京州后路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京城,我虽为臣亦为父,可此事关乎我爱女生死为父便胜过为臣,我现在立马进宫请旨。”

      容澄笑道,“我原还担心做个迁臣逐客是否委屈了父亲。”

      王爷一派轻松,“你这是哪里的话,为父能伸能屈何况远去京州更好,听说那里可遍地都是奇珍异草,迁居在彼何乐不为,倒是你怕不愿跟我去那荒凉之地。”

      容澄闻言一笑,说道,“父亲又是哪里的话,我放心不下皇姐同阿澈,待到京城时局稳定自当去京州与父亲团聚。”

      父女俩相互宽慰暗自里都是佯装从容,他二人明知此事绝非轻易可成但又怕提及令对方担心不已,唯有以笑颜相对绝口不提那些是非。王爷知道若东窗事发此刻请去京州更是别有深意,但眼下已无良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容澄因常宁王提及君王更替的只言片语而心思沉重,不知皇姐可会动这样的心思。

      父女二人聊了许久容澄请辞,她步出王爷小院朝着无香院走去,海棠鲜妍粉团可爱坠在枝头,白青桐在繁花当中亭亭玉立,为这炎炎的天注入一股怡人的清凉。身后有清浅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过身去便见容澄素色锦衣,笑颜明媚煞是好看,她稍不留神便沉沦在了那双清澈的双眸中。

      “青桐。”容澄唤她回神,“可用过早膳?”

      白青桐点头,用一贯清冷的嗓音问道,“阿澄呢?”

      “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白青桐去屋内取过长月随着她一道出了王府,马车中容澄才又道,“我们先去看看母亲。”马蹄踏过繁华的长街朝着城外缓缓而去,热闹的嘈杂声一刻不停的传了进来,那些热络似亲人的小贩招徕声,那些谈诗论道的文人雅士的话语,在白青桐耳边只打了个转又飞了出去。

      树林依依掩半山玲珑庙宇,庙门外有扫地僧童见到容澄,先念佛偈,“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容施主。”

      “阿弥陀佛,小师傅有礼了。” 容澄含笑又道,“我只是来拜祭母亲不必惊动主持了。”

      “施主,请。”小僧童将容澄与白青桐引进庙门,又重新打扫了起来,他额头上的汗被山风吹散去。

      王妃墓前正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僧人,晨光拂面而下他的轮廓细致描摹,俊美无俦,僧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转身来,念了声佛偈,“阿弥陀佛。”

      容澄站定亦是念道,“阿弥陀佛。”

      僧人眉目温和,虽是一声朴素僧袍穿在他身上也是风华不减,他濒行却听容澄先一步开了口,“哥哥在这里可还好?”

      存善心头如有千斤重,他开口缓缓道,“施主,小僧法号忘尘。”

      容澄的眸光暗了暗,即又笑道,“忘尘师父,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出家人清净方为正道,二位施主请自便小僧还有事要做。”存善说完微微欠身行礼,抬脚擦过容澄肩头朝着诵经堂走去,容澄旋身目送这清风道骨的僧人离开。

      容澄打湿手帕擦拭王妃的墓碑,细致温柔,每一次白青桐都是沉默的守在她的身边,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将墓碑擦拭好容澄跪在墓前,喃喃道,“母亲,往后父亲可能没法常来看你了,但孩儿会留在这里不会让母亲觉得孤单。”

      “母亲,哥哥已决心忘记前尘求你保佑他平安渡过此劫。”山风裹挟着深林里潮湿的山气吹了过来,她又道,“母亲,孩儿想你了。”蓦地,红了眼眶却不肯垂落。

      白青桐望着容澄英挺的侧影,她跪在母亲墓前卸下一切平日伪装,恢复成最初始的柔软,像未出生的婴孩尚在母亲的腹中,脆弱却安心,始终依恋着母亲最温暖的包围。她深知,因为在她面前,她才会这般毫无防备的出现,她的心弦在微微颤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容澄心湖平静,她起身已恢复惯有的温润笑靥,她见白青桐在怔怔出神笑意更浓,遂道,“青桐我们去四处走走可好?”

      白青桐回过神来,红晕鲜妍,轻柔答道,“好。”

      如来时一样容澄牵着白青桐朝着庙门走去,她踩在灰褐色的石砖地上路过诵经堂听了下来,她仔细辨认着从里头传来的梵音,可惜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存善的声音,她望向堂内兀自笑了,说道,“哥哥,保重。”说完牵着白青桐继续前行。

      存善从一旁粗壮树干后转身出现,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还捏着串佛珠,顶珠下的红穗在风中摇摇摆摆,他目光一路追送,占据心头的唯有那道身影,她素色锦衣缓缓前行,青丝如墨,步摇精致,“澄妹,你也保重。”悠悠荡荡的清浅声音,明知容澄不会听见却还是眼眶湿润,直至身影消失不见才肯闭上双眼任清泪潸然。

      南阳城太大半日岂能逛完,只可浅尝辄止,可容澄却依旧不遗余力牵着白青桐一处一处的踏过,她虽笑靥未褪可白青桐却感受到这笑里有不同往日的情绪,她几欲张口询问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心湖一如静水何况他人事莫多问。

      容澄笑问,“青桐喜欢南阳城吗?”

      白青桐答道,“比永州城繁华许多。”

      “只可惜你来了这么久都没能带你游玩城中每一处。”

      白青桐眸光一顿,又道,“往后还有许多时日。”

      “天色已晚,我们回府吧。”容澄浅笑望了眼天色,暮色向晚晚霞红艳,这般光景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她星眸璀璨熠熠光辉,即便风雨满楼又有何妨?她是容澄,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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