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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三 ...

  •   容泠将吏部历年考核厘清重新上了道折子待女皇御批,折子里破格提拔了些人才,晚间陛下在西殿召见了她,好在安公公在来时的路上将女皇态度告知一二,容泠此刻已有应对的准备。
      “儿臣给母皇请安。”

      “起来吧。”女皇将吏部递上来的折子拿在手上,“折子朕仔细看过了,也瞧见你提拔了不少人,可有原因?”

      容澄起身后立于女皇一侧,垂首恭敬道,“儿臣在查阅吏部历年考核中,有些人因由一些莫名的理由被降级或外调,所以儿臣细心查证一番,才知有些个大人只因得罪了长官故有此遭遇。”

      女皇放下折子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竟有此事?”

      “儿臣为怕偏听便走访了这些大人曾供官所,确有能力者儿臣已写在了这封折子里。”

      女皇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可话却是清清楚楚说进了她的耳朵里,“这位秦大人看样子是通过了泠儿的多番考验。”

      “儿臣以为秦洪文是少见的人才。”她状似未懂女皇的言外之音,只道,“儿臣看过他历年给工部的建议,见解独到,于水利方面多有研究且画了一手好图。”

      “果有此事?”

      “正是。”说完她像犹如梦中惊醒,跪了下来,惶恐道,“儿臣与刘大人多番商议才议定了这干人等,母皇有不满之处儿臣愿一力承担。”

      “朕何时有怪罪你的意思,朕念你初次处理朝政有些不放心罢了,你这折子朕也仔细看了公允有加,着实让朕放心,快起来地上凉。”

      女皇放下折子又问了些春闱的事才让她回去,安公公依旧打着灯送她回太极殿,于路上他小声说道,“是裴大人知晓了此事跑到陛下跟前嚼舌根,这才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连夜召见了殿下过来问话。”

      “安公公,这位裴大人最近可是常来?”安公公轻微的点了点头,她灵动的眸中倒映烛火,含笑又道,“今次也要多谢公公周全了。”

      “殿下哪里的话,是殿下抬举老奴,老奴感激还来不及。”说着话便道了太极殿门外,殿里的宫女打着灯在门外候着,他道,“老奴恭送殿下。”

      “有劳公公了。”

      静夜昏沉,一连几日的好天气在今夜到了头,夜里面不知哪吹来的一阵乌云,清晨里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巍峨的宫殿沐浴春雨,洗净铅华。宫里的石板吃了水倒映着墙瓦与天色,也沾湿了过往宫女的裙角,宫女恨恨又踩碎了一地平静。

      秦洪文调任工部司水署任职时裴清扬差点咬碎了满口的牙,本以为到陛下面前一哭诉定能将此人剃出升迁,可元嘉公主竟有意与他作对。他本就因上次无端受辱在心里记恨了元嘉一笔,而秦洪文来工部这件事自然又是一道梁子。

      工部司虞署里有位乔然大人得容澄授意,向尚书罗大人提交了一道京州修道的议案,罗久年详看之后与左右侍郎又行商议,左右侍郎皆言此案可行,而罗久年本就与乔然沾亲带故自然更加认可,便决定将其交与三省复议,也正于此时遭到了秦洪文的大力反对。

      秦洪文以三点逐一反对大修京州道,一为耗资巨大工时太长且群山险峻不宜打通,二是京州民风野蛮恐其侵扰中原,三是司水署尚有几个水利提议为何迟迟不议。罗久年年事已高不想再多事,而秦洪文这三点句句在理欲帮乔然的心便淡了些,况且他最怕的还是折子送到三省只是徒劳一趟。

      说来也巧裴清扬所在正是司虞署,于此事他本并不在意,只是在秦洪文极力反对后他才一反常态,支持起了这项议案。

      罗久年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加以言语利诱,告诉他若此事可成乃是造福大夏,他便是立了头功。裴清扬急于建功逞威便愈发积极,更多番敦促罗久年将此事上交三省复议,罗久年这才放心的将提议交到三省。

      今日朝堂上女皇就此事问及群臣的意见,秦洪文头一个站了出来反对,他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时修建京州道实为不妥,京州又山险围阻道路难通,此举不仅耗损国力更需大量苦役,还请陛下三思。”

      裴清扬最是沉不住气,他出列逞能,理直气壮,“启禀陛下,臣以为修通此道可方便朝廷管辖京州,与大夏百利而无一害。”

      “裴大人。”秦洪文话锋一转,争锋相对,“既然说是百利,那就该说说是哪些利?陛下,而臣看到的全是害而无利。”

      “怎会无利?”裴清扬声音高昂急道,他虽一时想不出反对之策,却知将话抛回去,“你说害,又是哪些害?”

      女皇坐于高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那冷然的气息未能阻挡秦洪文的动作,他行礼道,“禀陛下,修道一来耗损国力,二来京州民风野蛮,三是群山艰险恐不宜动工。”

      秦洪文虽是与女皇力陈利弊,却在气势上对裴清扬咄咄相逼,裴清扬本就未经深思熟虑以致一时间哑口无言,楞在当下。女皇高高在上的皱了皱眉峰,她本有意助裴清扬一把,怎知他竟如此的不争气,枉费了她的心意。

      群臣早已揣清圣意,有几位大臣出列为裴清扬助阵,却被秦洪文逐一驳斥了回去,这场拉锯令秦洪文今日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但他十分清楚女皇的心里未必满意。朝堂一时静默不言,左右的在悄悄递去眼色询问,而后都遥了遥头只恭顺的站着。

      女皇的视线罩在群臣的头顶上,她沉声道,“秦爱卿说得十分在理。”她一顿,询问群臣,“尔等对此事可还有其他看法?”

      不知女皇是有意维护裴清扬还是不喜这秦洪文耍强,这次群臣将视线都投向了工部,这本就是工部的事情可罗久年一味明哲保身,如老僧入定般垂首不置一词,其他人见状又怎么会多嘴开口,女皇已面露愠怒却也无可奈何正欲退朝,元嘉公主令人始料不及的走了出来。

      女皇的眸光暗了暗了,开口道,“元嘉也不赞成修京州道?”

      女皇此话一问出,群臣只觉冷意更甚又将眸光垂了垂,这话虽是询问却饱含责怪之意,群臣深知长公主与裴清扬一向不合,又生怕公主触怒了龙威引火烧身。最为恼恨的自然要数裴清扬,他与公主不仅结有梁子公主又是瞧他不顺眼,自然不指望听见甚好话。

      容泠心间一凛,灵动的双眸瞬间犹如严寒冰封,她不露声色的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好听,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她道,“启禀陛下,儿臣以为京州道可修。”这一句不啻为平地惊雷,震得群臣眼珠子轱辘一转,啧啧惊奇。

      女皇竟也是一怔,才又问道,“那朕要好好听听元嘉的见解了。”

      “儿臣以为秦大人所奏是有几分道理,但细想之下也有解决之法。”她平静道,“秦大人所奏第一点,儿臣以为京州道可打通两地一直以来阻塞的贸易,京州繁盛与大夏赋税更是利多弊少,至于秦大人所说苦役劳工的问题,朝堂可以派官员去京州大加动员当地百姓,多加雇佣,便可一举两得即解决了苦役劳力也可将流民安顿。”

      女皇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乌云尽散,她道,“元嘉想得甚是周全。”

      容泠又道,“秦大人说京州民风野蛮,不宜通道,而儿臣以为正因如此才当竭力修通京州道,中原民风上承百家争鸣下启千秋万代,自当以教化民风为首任,朝廷也应多给京州学子机会,令京州学子与中原学子多加交流。”

      “说得甚好。”女皇十分高兴,“元嘉此话深得朕心。”容泠下跪谢恩神态宠辱不惊,女皇本就不喜她与裴清扬处处相对,今次见她在朝堂上有如此深虑也算帮衬着裴清扬,更是对她褒奖不断,而后女皇又道,“朕一直以来为京州甚是忧虑,裴爱卿能有此提议是为朕分忧,理应嘉奖。”

      “谢陛下。”裴清扬此刻心里头更是高兴,毕竟初到工部便有所作为往后升迁也能服众,他又道,“还是元嘉公主高明远见,下官自愧不如。”虽是谦语却不见谦态。

      容泠的神色里藏匿冷意,嘴上却说,“裴大人有此提议才是见识过人。”裴清扬不提悄然大榄功劳,令她更加嫌恶。

      容澈自回京以来在朝堂上都是极少出言,她淡漠的眸光瞥过容泠与裴清扬的虚与委蛇,今日朝堂女皇对裴清扬可谓多加维护,群臣都是人精往后怕是巴结不断,这个裴清扬必成祸患。容泠收回目光正好与她撞上,不需言说,彼此已知所想。

      今日下朝裴清扬洋洋自得收下了同僚的阿谀,他自以为他如今地位就连长公主也要礼让三分,如此想来更加得意。裴献却是悄悄走到了容澈身旁与她一道朝着宫外走去,身后还能听见裴清扬的自鸣得意的笑声,容澈眉峰乍起快走了几步。

      人影不见四周寂静,裴献才低语道,“今日朝堂上长公主所言下官委实佩服,所想所说未雨绸缪、极为周全,且不计前嫌为社稷着想令下官十分羞愧。”

      容澈望了眼天际,说道,“大夏的将来全系皇姐一人身上。”

      此话可谓大逆不道令裴献又怕又喜,既然清平郡主真心以待对他不疑,他自当投桃报李,“下官愿为大夏江山肝脑涂地。”

      往下也不便多说两人沉默的走着,一出宫门裴献与容澈告辞,容澈坐上马车踽踽驶回王府,这几日容烨礼有所消停王府便安静不少,她放小福休养今日不必跟随,大福担心小福伤势她也不常带在身边,如此往来常宁王府也方便许多。

      近日来容澄总是带着白青桐四处游赏,要南阳城的春景看尽,春盛时,通往业成寺的石阶旁也是芳菲蹁跹、蝶粉蜂黄,隐没深林的僧院也趁机沾染几分春色。今日的斋堂里不仅有容澄与白青桐,还有容存善,他好几日不见容澄踪影便自行寻到了这里。

      “澄妹这几日总不在王府,原想与你一同放纸鸢也寻不到你人影。”

      “春色正好,青桐初到南阳城自然要带她四处游玩。”

      容存善温文的面色有些僵硬,他道,“白姑娘好生福气。”

      容澄笑道,“听父王说哥哥今年不再外出求学,不知哥哥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

      存善一愣没想过容澄会问起他的行踪,他视线偏移眼帘微垂,“还能做些什么,会一会师友写一些应景酬对之作。”

      毕竟春闱正在,容澄以为触及了存善的伤心处,于是道,“父亲不让哥哥科考自有他的道理,希望哥哥不要介怀。”

      “澄妹多想了,我岂会介怀。”他又恢复一派温润,道,“饭后出去放马一游如何?”

      “正有此意。”

      春闱过后,容泠果然上了一道科举革新的折子,言辞恳切持之有故条条在理,女皇于朝堂之上问及群臣的意见。容泠于科举利弊分析的鞭辟入里,群臣心中油然佩服,且此项革新也可一改朝堂风貌,故而附议者众多。

      吏部左侍郎刘长青首当其冲,“臣以为公主殿下此举实乃造福社稷。”

      裴献更是由衷赞同,出列道,“臣也以为长公主此举甚好。”

      裴清扬细心观察着女皇神色,见女皇面上有几分喜色,才出列道,“臣也赞同长公主此举,尤其对京州学子加特例科目对教化京州民风也多有益处。”

      女皇道,“既然诸位爱卿皆言此举有利社稷那元嘉你便放手去做,尔等也当竭力相助元嘉,多多造福我大夏学子。”

      裴清扬不会懂容泠此举为革新不假,但更力在招揽人心,如今的元嘉公主前有京州道的公允进言后有科举革新的各项举措,令裴献等一众心灰意冷的官员早已心意所向,长公主德才兼备之名从朝堂很快便传到了民间,令广大学子敬畏有加立志报效。

      京城又暖上几分。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日休沐,容澈于琼花遍开的树下读书,安和鲁有找过她一两次皆言徐鸠毫无异常,可愈是平静愈怕风雨即来势不可挡,东夏的舆图已被她细究百遍可依旧毫无头绪。

      “阿澈。”容熙礼兴冲冲踏进小院找他,“阿澈又在读书。”

      容澈起身见礼,“二哥找我何事?”

      “我刚买了几匹好马你快随我去挑选一匹。”他拉起容澈朝外边走去,边走便道,“再过段时日便是春猎,到时候你没匹好马怎么可以。”

      大夏春猎一般在春初时节,只因今年为招贤纳士礼让才将春猎的时间移至春末夏初。春猎在距京城以东一百五十里的虎落围场,每年女皇都会携一众王公贵族与围场狩猎九日,狩得猎物最众者还会有女皇钦赐的好彩头。

      如果不是容熙礼提及容澈从未将春猎放在心上,如今一经他提起,胸口忽觉一滞东夏舆图瞬间在脑际展开,犹如拨云见日般将她多日来的不解顿扫,因虎落围场这四个字已将所有关节打通。

      难怪迟迟不见父亲行军的消息也难怪至今没有叶城守备军悄然进京的行踪,更难怪国公如此沉声静气。却原来他们的目的一直都是虎落围场,叶城离虎落围场不过五十里路途,围困御驾易如反掌,而拉拢徐鸠并非方便叛军进城而是阻挠禁军敢去援救。

      容熙礼问道,“阿澈,你想什么呢?”

      容澈收回起伏的心绪,神色如常,“那就多谢二哥了。”她挑了一匹黑鬃枣红骏马,容熙礼直道她最会挑,与她说起这匹马的来历,她一一倾听直至他说完才道,“二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容熙礼道,“好,这匹马我让人先配副好鞍再给你牵过去。”

      容澈告辞后回到小院,如她离开时一样侍女沉默而有序,只是她站在院门处久久未动,手上已蓄了一股力量。她抬眸,屋顶的飞檐上翩然立着一位冷清的女子,是白青桐,她卸了手上的劲力。

      白青桐飞身而下,说道,“阿澄请郡主过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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