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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七 ...

  •   一声巨响自半空中传来,余波不止震耳欲聋,众人被汹涌的气流波及脚下不稳,更有甚者气息紊乱从喉头翻上一股腥甜。程一柳哇啦呕出一滩血,程浩扶他盘膝坐下助他调理气息,烟尘太大程浩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他呼吸停滞、胸口鼓噪。

      烟尘未散尽前众人尚不知局势,就见一道亮彩冲上云霄划破了黑暗,程浩心道不好托起调息的程一柳慌忙而逃,一同前来的各大门派还不及有所反应,黑羽队已自他们身后杀来。

      烟尘散尽,只余青衫秀丽,白衣不染。

      东方有几声鸡鸣声传来,容澄房内的烛火被重新点燃,烛光耀耀满室光辉。“来人,沐浴。”侍女搀扶她起身,她走后卧榻上那块玉佩还在静静地躺着。

      力战之后,容澈只觉筋疲力尽藏在衣袖里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白青桐用长月支撑着身体,双目已不能正常视物,她从没经历过这样长时间的苦战,虽然疲惫不堪却又酣畅淋漓。她扯了抹虚弱的笑,说道,“险胜。”

      是险胜,数个时辰的交手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虽身体已到了极限但谁都不敢怠慢,她们彼此心知肚明,如此下去三人最终都会力竭而亡。好在,容澈发现每当她与白青桐内力交融之时,魏如海的气息都因有这纯厚内力的压制而出现紊乱,她猜想这与两生诀的相生相克有关,便心生一计。

      她并指将内力集聚指尖打入魏如海印堂、百会及太阳三穴,不用多言,白青桐也想到了克敌的法子与她不谋而合,她同时将内力灌入魏如海灵墟、中枢二穴。魏如海错练两生诀,致使任督不畅内力无法在全身游走,他狂乱的内力早已如同困兽,一旦被外力冲入打开脉门便会嚎叫着冲出体内。

      魏如海因内力膨胀自爆身亡,尸块碎了一地,黑羽队的厮杀声渐止,除程浩与程一柳侥幸逃脱外,其余门派悉数剿灭,一夜之间仿佛江湖不复存在。稠云密布,血雨腥风,一场大雪匆忙落了下来,覆在累累尸骨之上意图将杀戮粉饰。

      容澈下令城防营全城缉拿程浩与程一柳,李毅连夜在城中各处张榜二人画像,魏长东指挥黑羽队抄没试剑山庄及本城参与此事的其他门派,一时间全城骚乱沸沸扬扬。白青桐见此阵仗暗自庆幸百花宫已闭宫不出,才免遭重创。

      翌日,阳光稀薄又冷冽,容澄裹着厚厚的貂裘抱着个小巧的暖炉,慢慢地朝着西苑走去,梅香自远处相迎,呼吸间香气扑鼻。她身后一排长长的脚印迤逦,一脚深一脚浅,静好站在月亮门外恭迎,待她走近上前搀扶,容澄问道,“姑娘可是醒了?”

      “回公子,姑娘已用过早膳。”

      “身体如何?”

      “回公子,姑娘脸色不太好,因昨夜疲累此刻正在房中调息。”

      容澄缓慢的脚步停了下来,问道,“多久了?”

      “回公子,就刚才。”

      容澄点点了头脚步一转又走出了月亮门,“你好生照顾姑娘,我晚些再来瞧她。”静好应诺目送她离开,长长的脚印在雪地上突然朝左边拐了过去,那是容澈暂居的小院,门外也有人在侍候见她过去忙迎了上去行礼。

      “公子。”

      “郡主此刻在做些什么?”

      “回公子,郡主正在调息。”

      “嗯。”

      她缓慢的脚步未做停留走到容澈门前推门而入,容澈在听见门外对话时便收了内劲静待她走进。容澈瞥见她衣角被积雪打湿,痕迹暗暗,又见她将手炉打开拨弄着里面的炭火,神色淡淡。她不言她便不语,容澄专注手头上的事情,容澈起身踱步到了几案前坐下。

      好半天容澄才开口打破沉默,“早膳吃的可还好?”

      “堂姐跟前的厨子自然不会差。”

      “你呀。”容澄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阿澈,陛下传旨命你即刻回京,魏长东应该快到了。”

      “魏国公刚到京城便听闻魏家大公子跟着我跑来蹚浑水,这会儿怕是怒火中烧又不能发作,唯有去陛下御前参我一本方能解恨。”

      容澄笑道,“说到底你也是魏家未来的儿媳,何必用朝堂上的那一套。”

      容澈极淡地瞥过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堂姐若是有了心上人何不去求陛下赐婚?”

      不待容澄反唇门外有侍女禀道,“魏公子请清平郡主前厅一晤,说有要事商讨。”容澄精致的眉目舒展,神色喜悦,她慢悠悠的踱到门前不忘道,“你元气大伤也不在乎多等一日,若要回京还是明日再启程的好。”说完,跨出门外。

      魏长东见容澈进来便道,“我已叫人准备明日启程回京,长公主于三日前由常宁王同太常寺卿秘密接进了宫,暂居在临华殿里。”

      “临华殿本就是东宫属殿,皇姐理应住在那里。”京城的消息他自然不比她知道的多,“礼部刚听到风声就递上了册封东宫的折子,钱大人倒是懂如何替陛下分忧。”

      “储君册封的日子已定,父亲让你我务必尽早赶回京城,我想这里面也有陛下的意思。”

      容澈颔首,看不出情绪。门外一个侍女带着一位少年经过,那少年身子孱弱衣衫单薄,一双眼睛状似不经意的向她扫了过来,目光接触时却也没有躲开。那是一双忧郁痛苦的眼睛,是一双她完全陌生的眼睛。

      “阿澈,刚才那少年是谁?”魏长东也发现了这位少年。

      容澈摇头唤道,“来人。”门外侍候的守卫走进,她问道,“那少年是何人?”

      “禀郡主,说是河西林家的遗孤林北川,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公子。”

      容澈不语挥退了守卫,她记起容澄在来的路上曾凑巧救过林北川,也记起她无意间差点置少年于死地。她眉峰不自觉的隆起,这个少年身上透着不符合年纪的老成,还有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都让她不喜欢。

      “长东如若没有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魏长东只是盯着她道,“明日我来接你。”

      容澈颔首踏出了前厅,朝着西苑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此刻容澄也正巧在这里,守卫见她走近先去屋里禀报,进去时容澄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容澄笑问,“为林北川的事情而来?”

      容澈极淡地瞥过她一眼,却是对着白青桐说道,“白姑娘,堂姐的安危暂系你一人的身上,还请全力相护。”她见白青桐郑重点了头,才与容澄说道,“我明日便快马回京,夏风、惊雨不在堂姐身边,堂姐回去一路更要多加小心。”

      “原想与你一道回去,一来我尚有些事没办完,二来青桐与我身子还需些时日休养,若不是陛下召你回去我倒是想你也多留些时日。”

      “册封之日还有月余,堂姐也要及早回去。”

      “父王也来信说让我及早回去。”容澄微笑,如沐春风,“阿澈如此担心我的安危倒也没白疼你这么多年。”

      容澈神色淡淡,道,“多谢堂姐厚爱。”

      “阿澈,你整日只唤我作堂姐可我不过大了你半岁,我那些弟弟妹妹小了我不知多少岁,都一口一声阿澄的叫我,你不如也随他们那样听着也亲热。”

      容澈不疾不徐答道,“大一日也该尊称一声姐姐。”

      “阿澈就是固执,自小到大让你改口都是这么一个回答,你倒是换个新说法让我听听。”

      “阿澈觉得,堂姐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太费神。”她起身道,“我先告辞了。”

      容澄忙道,“你昨夜历经久战元气未复,今天就不要练剑了,一次不练于你剑术并无坏处,身体为重。”

      “习惯了。”这不知花了多久养成了习惯,容澈日复一日丝毫不差。

      容澄的眸光暗了暗,似有一声叹息却不真切。儿时她们一同住在冰冷的宫里,有一次她们背着嬷嬷们偷跑去御花园探险,钻假山时容澈被怪石吓哭,她在旁着急的哄着,跑远了的容泠听见哭声跑了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对她就是一通打,她也委屈的大哭,容澈那时候就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怯生生的拽她衣角又安慰起了她。

      “小时候。”容澄在嘴角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神色带着丝茫然。

      “怎样?”她没想到一贯沉默的白青桐会开口,自她从容澈屋里过来,她们只寒暄数语便以沉默相待。

      她一笑,十分好看,声音愉悦,“小时候我与皇姐都很疼阿澈,阿澈年幼时粉嫩可爱也很爱哭,每每她一哭我与皇姐都是无计可施,皇姐便欺负我来哄阿澈开心。彼时我见到父亲向他告状诉苦,父亲只无奈的告诉我,皇姐贵为公主而我只是郡主阶品不及不得放肆,那时我便想皇家不仅规矩多还不讲理委实讨厌。”

      “公子与清平郡主的确姐妹情深。”

      “只是后来我们都大了,要做的事越来越多要担的责任也越来越重,一个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分不出多余的来也就渐渐疏离了。”

      “但在青桐看来,如今公子与郡主的相处还是令人羡慕。”

      “青桐也是懂得宽慰人心。”容澄打趣,笑意加深,“人皆生而不同人皆欲求不足,青桐说得对我应当知足。”

      “公子。”门外有使女唤道,“林公子求见。”

      “请他进来。”

      “是。”

      容澄正襟危坐、八风不动。林北川进来先是抱拳施礼,容澄回以虚礼,礼数尽她才说道,“林公子若是短了什么尽管对下人吩咐。”

      “公子收留已是万幸,北川不敢再有奢求。”他撩起衣袍跪下,行了个稽首礼,说话的声音打在地板上,闷声传来,“如今北川无家可归,又承蒙公子多次施以援手,北川愿追随公子左右,誓死效忠,还请公子首肯。”

      “你乃河西林家少主,理应穷极一生重振家声,为何甘愿为人左右侍奉,难道就不觉得委屈?”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林北川的言外之音如此明了,让白青桐不禁望向俯首在地的少年,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便如此圆滑通透,难怪清平郡主不过与他匆匆见了一面,便特意前来提醒她堤防此人。

      “江湖混乱才是突起的好时机,林公子你乃名门之后不该如此志短,一夕之间江湖虽遭重创,但江湖仍然尚在。”

      好半天林北川只是僵硬的跪在地上,不在言语,容澄的视线有如千斤般压在他的背脊上,使他难以动弹,他就这么闭着眼睛趴伏着。

      “也罢,既然你心意如此,我便留你几日,待你想清楚了便放你走。”

      “多谢公子成全。”林北川叩首起身垂首而立,“公子若没吩咐北川便在外守卫。”

      容澄淡然道,“时间不早了你暂且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是,公子。”林北川的恭敬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木然,少年在历经波折后的逐渐麻木,河西林家的林北川仿佛成了上一世的他,遥远又陌生。

      冬日的早晨总是懒散的,就连躲在阳光下的尘埃都比往常安逸,天刚蒙蒙亮魏长东已等在了崭新的朱红大门外,容澈去容澄房中辞别时,容澄只在单衣外裹着一件貂裘,紧紧挨在熏炉取暖。

      容澈淡道,“堂姐,保重身体。”

      容澄笑回,“阿澈,一路小心。”

      两人说了些临别嘱咐的话,容澈便告辞离开,门外的骏马急躁的喷出大团白烟,容澈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安抚坐下骏马。魏长东一甩马鞭骏马扬天嘶鸣,狂奔东去,身后是保驾紧随的黑羽队。

      朝阳在远处悄然升起,一阵暖意抚上了容澈的面颊,将姝颜尽力勾勒,她眉目清秀带着几分温婉,可紧抿的唇角又让她的轮廓飒爽稳重。快马一路向东,不日便可回京。

      天气渐冷身子便更乏,容澄没有容澈那样雷打不动的作息,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起床梳洗,这边净完手那边侍女端着食案鱼贯而入,精致的菜肴搭配一壶温热的甜酒,碗箸是寒梅浴雪的图案,十分应景。

      “去请白姑娘过来用膳。”

      “回禀公子,白姑娘一早便用完膳了,还用去请吗。”

      容澄这才记起这会儿早过了用膳的时间,便起箸开始用膳,象牙箸难免会碰到碗盘发出声音,却又十分清脆动听,房内阳光大好十分惬意。

      门外有侍女说道,“禀公子,城防营统领李毅求见清平郡主。”

      “问他可有什么事情?”

      “回禀公子,说是试剑山庄贼子尚未抓获,来请郡主责罚。”

      “你去告诉他让他守住各大城门全城戒严,在去城外周边加派人手仔细排查,还有告诉他清平郡主今日已启程回京让他往后不用再来了。”

      “是。”

      林北川的目光随着那侍女的背影在移动,他一大早便守在了容澄门外,像个称职的守卫在寒冷里一动不动,只在听到刚才的对话时拧起来眉间。等到那侍女的身影看不见,他就木然的盯着脚下的石板,细听房里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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