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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秋季的风带着淡远的凉意,卷落初露红颜的枫叶,从银靴边滚过。

      空旷的地方只有一个瘦弱的人影,那是个单薄的孩子,穿着朴素的白色麻布短衫,打扮简洁利落,手持一柄木剑,正在演练招式,章法严谨,沉稳有力,看上去颇具威力。卷起的衣袖下是线条漂亮流畅的肌肉,蕴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爽朗的日光透过枝叶罅隙洒在小小的孩童身上,白细如瓷的肌肤渗出涔涔汗水,划过沉静淡泊的眉宇,顺着鼻尖滴下。

      刺、劈、撩、挂、云、点、崩、截、剪,她一丝不苟地温习着每一个动作,不断地重复加强,固执地想完美地演绎所有细节,仿佛这不是被人遗弃的荒凉之地,而是肃穆雍容的演武场,她也不是一个人,旁边有历代威仪坚毅的武士在观看。在她手中,那柄普通的木剑似乎有了高贵的生命,划出凌厉的弧度时,隽冷的战意从剑尖绽开,一直蔓延至孩童澄澈如晴空的眼里。

      悠长的钟声远远传来,宣告妙真堂的课程结束了,她练完最后一个动作,干净利落地收剑,走到池边洗手。掌心红通通的,因为长期握剑留有厚厚的茧,略显粗糙,宫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们都有一双光洁细腻的手,用来优雅地结印施咒,她知道自己因为这一点不止一次被偷偷取笑过,但她并不介意。洗完手,她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用衣袖随意擦了擦,拿起竹筒喝水。一股凉意毫无预兆蹿上背脊后突有人惊呼:“神殊,小心!”她想也不想,空着的那只手拾剑反刺,然而并没有刺入什么东西。她警惕地迅疾转身,眼前一片空旷,然而慢慢的,一个缥缈的人影慢慢地勾勒出来,被银色的丝线绑着,丝线尽头是不远处黑衣男孩的掌心。

      神殊迟疑地吐出一个字:“魅?”她微微蹙眉打量着面前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绯衣女人,暗自赞叹对方的美貌,更疑惑对方为什么会用那样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像是一把刺进体内的钉子,立马要把自己戳成刺猬。

      女人试图挣扎,男孩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别白费力气了,你才复生不久,还不足以对抗我。”他缓步走过来,灵力结成的银丝没有丝毫放松。

      神殊转头问他:“刚才就是她想杀我?”

      望舒点头:“是啊,要不是我,你方才就要丧命于这个恶女人手下了。”神殊觉得有点尴尬,即使对方刚才想要杀自己,她还是觉得这样直呼“恶女人”不太好,但望舒说话一向随性,连平日称呼圣君都不甚尊重,她也就没做声,继续问女人:“你我素未相识,无冤无仇,你干嘛要杀我呢?”

      女人冷冷反问:“谁说我们无冤无仇?”

      望舒翻了个白眼:“你死时她恐怕都没出生,能有什么仇?”

      女人盯着神殊:“你是赤渊的后人,没错吧?”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神殊不太情愿地承认了,赤渊确实是她的曾祖,但她其实并不希望和这个恶名昭著的残暴之人有什么血缘关系。

      女人的双目再次被怨毒愤恨染红,她冷静地说:“我是被他折磨至死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神殊沉默,死在赤渊手中的人不计其数,突然被人找上门寻仇她也没有多意外,虽然是多年前的旧账。倒是望舒愤愤地为朋友打抱不平:“喂,她曾祖已经死了百八十年了,埋在地下的骨头都化成灰了,你现在来找仇人完全不知情的曾孙寻仇?还不如去掘墓鞭尸更痛快一些。”

      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发过誓,如果我还能重见天日,一定要杀光他和他的后人!”

      望舒摊手:“你死都死了……”神殊打断了他,望向找自己寻仇的女人:“好,你恨我,也可以来向我复仇。我身上既然流着这罪恶的血,迟早都要担负他们的血债。”望舒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也太孝顺了……”神殊没有理会他,对女人说:“你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望舒,把她放了。”女人反而迟疑了,举棋不定地看着她,似乎担心这样爽快的态度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陷阱。

      望舒并没有松手,冲女人喊道:“难道你要对付一个没有半点灵力的人吗?”

      女人先是一愣,随后冷笑:“身上流淌着旸神至血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灵力?你们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高贵血统吗?”后一句话是对着神殊说的,讽刺意味十足。

      神殊波澜不惊地诘问:“如果我有灵力,你难道还可以近我的身?”

      女人双眉微扬,显然重视起这个刚才因为复仇的冲动而忽视的怪异之处。须臾之后,她笑了起来,笑声中有发泄的愤恨和毫不留情的嘲弄:“上天居然赐给了旸族一个废物?”

      望舒知道这件事是朋友深为恨憾的一点,对女人的出言不逊十分恼火,一边喝斥一边收紧了银丝,几乎要嵌进她的肌肤里。

      而听了这样的刺耳的话,神殊始终神色不变,等她笑声止住才沉冷地反驳:“我不是废物,我会剑。”

      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女人像审视着一个傻瓜:“你想依靠剑和身法来对抗法术?”

      神殊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剑够快,术士可能根本来不及施法。”

      女人的眼神渐渐变了,收起轻慢的态度,轻声道:“真不愧是旸神的纯血后裔,时间都磨不掉你们让人讨厌的骄傲。”

      “别将我和他们混为一谈,”神殊眼中透出几分锋锐和厌恶,“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女人轻轻一笑:“你难道不感激你的血统?”

      “感激它给我招来无妄之灾?”

      “……旸族诞生了一个怪人啊。”女人喃喃,眼神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我现在不杀你,等你能动用灵力了,我再来,到时候生死就凭实力了。”

      “那还不如我现在就把你灭掉。”神殊还来不及阻止,望舒已经举手结印了,然而女人冷冷一笑,轻而易举地毁掉了束缚在身上的银丝,反击的力道甚至迫使望舒倒退数步。震惊过后他迅速地挡在神殊面前,单手护住她。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带感情地评价:“你的天赋和血统都属卓绝,可惜年纪太小了。至于你……”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神殊,“让我看看你会成长到哪一步。”说罢,女人化作缥缈的绯色光尘,在两个孩子面前消失。

      望舒转身看着神殊,微微苦笑:“你的曾祖父还真是……他连祀卿都敢杀?”神殊自然也注意到了绯衣女人颈上佩戴的那串灼灼的珊瑚珠链,脸上有苦意,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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