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阴齿》上山

36、第三十三章 欲悲

　　这头孤瑟在饭桌上说了话，并没有回去房间拿东西反而是直接走人了，于是并不知道爱若斯也会和自己一同去的事情
　　走了以后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自己走了，阙亦肯定也会跟着走，那不是把爱若斯和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冒充着自己的女人单独的留在了一起？

　　径自的推开埃瑞亘小城堡似乎一直就没有怎么关上过的门，沿路往里走，不过这却是她第一次有心情像个正常人那般的顺着路走进来，这座城堡——在一个生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女人眼里，不算是太漂亮，也没有太丑——只是采光很好——虽然现在采的是月光！
　　所有的窗似乎都被人精心设计过，尽了最大的力度得到最多的自然光线，哪怕在那种光线照不到的死角里，也有特意的人造光存在——无处不是亮堂的

　　拾阶而上，孤瑟绕着环形的石质台阶一步步往上，上到三层以后拐了个弯与一排的房间中挑中了一间，轻轻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门没锁，这是显然的，门内有人，这也是显然的
　　小房间的里面有扇窗，走进房间便能第一眼看见窗口大开的模样，这会儿月光正堂皇的薄薄洒了层银在上面，窗边的帘幕是拉开的，正安安稳稳的垂在两旁，其中靠进门右侧的那边帘幕处此刻正站着个人，不出声也不回头，背对着她，只那一头长而美的金发柔顺的垂下

　　没有打招呼的举动，孤瑟走到房间靠左的床边
　　床上躺着个人，无声无息的，黑色的短发像婴儿般柔软，此刻却恣意的四散开来，衬着白色的枕头，还有这人白色的脸
　　黑与白的对比强烈

　　孤瑟在床边坐下，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脖颈，摸到微弱的跳动

　　“死不了！”

　　金发的男子从窗边转过身来，没有太大的举动，只是神色很有些不高兴，说出的话里带着三分的冷气七分的火气

　　“我知道，”
　　坐在床边，孤瑟的手指还放在那人身上，抬起头对着他说

　　“知道你还摸！有什么好摸的？！”
　　三两个大步迈了过来，埃瑞亘生气的一把扯过她放在那个不知名受害者身上的手，克制不住力道的拽了死紧

　　“……不知道……”
　　两人目光纠结在高低的距离中间，持续数秒，孤瑟望着那双带火的眸子，慢了半分的说，语气里居然还有迟疑的忐忑

　　她语气里的迟疑和忐忑，显然的是激怒了某人，被死力拽紧的手腕一个提拉——她整个人便被拉了起来——下一刻，便被带入了某个还带着凉气的怀抱里
　　“不知道？！”
　　生气的低吼声在自己耳畔震得嗡嗡响，刺得人耳朵生疼，而和着这般生气态度的手臂也在自己身上被收得越来越紧，勒得有点疼
　　而这双勒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居然还有些颤抖——感觉得出是气得在发抖
　　“不知道你摸什么摸？你认识他？”
　　吼吼的声音低了几度，耳朵没有那么疼了

　　“不认识”
　　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可惜的来的确实更多的生气，非常有生气的声音跟着两人间被他忽然拉开的距离一起响起

　　“不认识？不认识你干么一副心疼的样子？老……老师……”
　　前一刻还是震怒的样子，下一瞬间，却因为自己面前的女人一把翻转过的握住自己手臂的手软了下去
　　‘老师’两个字的音，颤颤的带了说不清的委屈
　　顺着那握上自己手臂的手，又一次靠近，他让自己靠在了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腰身，忍不住闭上了眼

　　“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我保证如果我变得老了丑了，我就自动消失，好不好？”
　　低下的头靠在孤瑟的肩头，其实够得有点难受，孤瑟的身体还只是个少女，身影单薄个头比较小，无法和帕拉斯高挑的身形相比较，自己强硬的靠在这样小小的怀抱里，其实是有些勉强的
　　就像他现在也在勉强着她答应和自己一起一样
　　都是勉强
　　但是，勉强又怎么样了？
　　他只有一辈子，一辈子的时间，已经浪费了一小半，另一半，无论如何也不想浪费！

　　听得他的话，孤瑟，也就是帕拉斯心头忍不住的颤了颤
　　她何尝是嫌弃他会变老变丑？
　　傻瓜埃瑞，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也是个人，会因为失去自己在乎的东西而疼痛的感觉呢？

　　视线忍不住的穿过自己怀里的人瞟到床上
　　无限的悲哀便自然而然的延伸了开来
　　她不认识床上的那个男孩子，真的不认识，她的记忆力想来能够像电脑般在需要的时候精准的调出自己所需要的档案，可是没有！她没有这个男孩子的档案
　　但是
　　只要看到他，她的心里便会有无限的悲哀不知道理由的蔓延开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慢慢张开眼，可能因为刚刚清醒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眸子木木的望了她，隔了几秒钟渐渐清明起来，看了她和被她拥抱的人，那双眼自然的仿佛天经地义般的移开了视线

　　但是她却没有，更仿佛移不开视线的胶着在那人的那双眼上，忘记了前一刻还在自己耳边告白的人

　　她看着那人双眼眨了眨，软软的抬起手臂在自己身体上摸了摸——她的心，忍不住忐忑起——那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下一个动作却是闭上了眼睛

　　隔了几秒，那双眼又一次张开，望了她的方向
　　还是没有动作，但是孤瑟却看到了那双眼睛在说谢
　　……一种很轻很轻……轻的像是惋惜的谢意……

　　“老师？”
　　自己肩头半晌等不到回应的人发出问句

　　轻轻推开他，孤瑟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尽力的把刚才看到的和心里的一鼓作气的压下去

　　“好，但是不是唯一你要么？”
　　性子是骄傲的孩子啊，你会答应么？答应这样完全是过分了太多太多点的要求？
　　其实如果可以，最好你走掉
　　说出话的当口
　　孤瑟心里还在希望这个骄傲的孩子能够骄傲过头的一个巴掌扇过来，然后大声的说：去死吧！
　　这样戏剧化的台词
　　她记得在自己那个时候似乎蛮多男女都说过这样的话的吧……在那个男女能够平等的年代……

　　有太多记忆，实在不是件好事
　　可是只有眼前的记忆，又何尝是件好事？
　　她的记忆太多，多到无法忘却那个平等的年代里对等的所有
　　而他的记忆太少，少到只看得到现在世界里所有不对等的理所当然
　　如果不是性格里的那些骄傲，她甚至连想象他会对自己这话表示出冷淡的可能都不会有
　　现在这个年代，女人和男人之间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关系根本就算不上任何的错误，反倒是理所当然……
　　而这理所当然里，居然绝大部分的责任得归于自己
　　………

　　站在那里，孤瑟没有动，只是看着听到自己话说完之后眉心死死纠结在了一起的男子，良久，他才终于的开口
　　不过却不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
　　他只是问
　　“为什么？你有无限的生命，为什么不能够在其中某一个短暂的段落里只存在我一个人？”
　　他问的很认真，认真的让她觉得如果不严肃的回答甚至是对不起他的样子
　　可是
　　这是个什么问题？可以这么问的么？难道她要让所有存在在她四周的人每出现一个就分出去多少年……不断陪伴别人度日，不断失去？

　　“做不到就不要做！没人勉强你，出去吧……”
　　面上没有变化，但是心里头方才还在的些许柔软便化作了烟雾散去

　　“可是——”
　　知道自己说的话让这个好容易松动了的女人又冷硬了起来，埃瑞有点后悔，可是他是真的不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爱着的女人身边还有别人，说他自私也好，霸道也罢，他就是不愿意

　　“先出去，这些事以后再说，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转过面去坐下，孤瑟在说话的当口把视线和注意力转到了床上的人身上，显然是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见状，埃瑞亘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进行那个话题的最好时机，也不好再说什么，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往门口走了
　　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停下来，又走了回来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看着她递过来的眼神，他说，顺便以眼神回了个这里是我家的暗示

　　没理他，孤瑟望着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少年
　　不过没有等她开口问，那少年便自己开了口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疼，快要死了的疼，跳下栏杆之后……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少年的声音很虚，飘飘忽忽的，似乎在任何一秒都有可能断掉，但是吐字和逻辑却很清明，证明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而且显然的，接受了自己身体已经残缺的事实——一如孤瑟在方才看到的——只是
　　太快了！
　　快的有些像是早就知道会有的结果

　　但是孤瑟没有说
　　只是问
　　“我很抱歉，这里是他家，你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你的亲人.”

　　“亲人？”
　　明明是飘忽虚弱的声音，却不知怎的说起这两个字，却夹杂了抹不掉的冷气
　　“如果可以的话…先生，请你收留我……我可以很有用的…”
　　忽略过孤瑟，失血过多的唇一张一合却对着埃瑞亘说起

　　望了眼他，埃瑞亘点了点头
　　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不能再称作是男人的少年，如何也不会再为家人所接受的，如果不能被好心人收留，那么，少年唯一的去处就只有那些所谓的乐馆——提供自己残破的身体供人取乐以挣去生存的权利…罢了…

　　“不过，”
　　埃瑞亘却在这个时候说了声不过
　　孤瑟望了他一眼，有些不太高兴的漠然了脸色

　　“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随便叫你喂吧。”
　　瞪了眼孤瑟
　　怎么？怕我不要这小子？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冷血的人？
　　埃瑞亘不爽的冷起说话的调子

　　名字？
　　……呵……
　　躺在床人的人淡到几乎看不出的微合了下眼，再张开时
　　“玉悲”——欲悲

　　听到他的名字，孤瑟和埃瑞亘互视一眼，不再说话
　　玉悲？欲悲…
　　现在这样难道不是要悲么？
　　微顿，孤瑟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见状，埃瑞亘对着床上躺着的少年说了这话，两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刚踏出门槛儿，特品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教授…嗯…万俟小姐，您好…”
　　奇怪的看着自己教授身边站着孤瑟，特品的怪异视线停留了两秒，忽然想到自己上来的原因
　　“教授，门外阙亦和言教授的……”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爱若斯，因为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给男人身上定下的各式身份，特别是T——玩具？哼！男人居然只能是玩具？
　　于是特品顿了下，他本想说情人，可是，最终却还是不得不什么也没说
　　“阙亦说他们是和万俟小姐一起，说是言教授让到这里住段时间，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