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嬖笑》翼暝

6、第五章 师傅

　　梵猊在用过晚膳后就失去了踪影。我并没有过多地去过问。在这个家中阮嬖笑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主子。我一直很好奇这点，为何这个阮嬖笑会这么失宠？就算长得再怎么平凡，但毕竟是偈嗣的儿子。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我不禁想到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或许，这个阮嬖笑和我一样有个行为不检点水性杨花的母亲。但转念，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在这个世界，女人是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偈嗣完全没必要因为阮嬖笑母亲的原因而迁怒到他身上。等等，我摸了摸自己脸颊，想起那日见到的阮霈霖。如果阮嬖笑不是偈嗣的儿子的话，似乎他不得宠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就看我和阮霈霖的长相，没有人会认为我们俩是兄弟。那这个阮嬖笑究竟是谁的儿子呢？他的母亲又在哪里？

　　我觉得自己突然对这个阮嬖笑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竟有了想一探究竟的想法。可能是过去事事都以陈继海为中心的生活真的太过无聊，现今的我对任何事情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我慢慢踱出屋子，来到院子的门口，朝远望去，偈嗣府处处都是灯火通明，唯独这个小院子却是冷冷清清，内心不禁有一丝凄凉。也亏得这个阮嬖笑对事事都漠不关心，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待在这里，换作是别人，恐怕早就难以忍受了。但是想要就这样困住我文棐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看来梵猊八成又被叫到哪个少爷那里去帮忙了。我转身，准备回屋子，早早上床睡觉，好养足精神，开始我明天的创业之路。

　　然而就在我转身之际，一个黑影从我眼前晃过。刺客？我抬头朝房顶望去。

　　房顶上多了个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对方穿着一身夜行衣。黑夜里穿着夜行衣在偈嗣府飞檐走壁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我谨慎地看着对方。在这个世界，我还从未与人交过手。既不懂得如何使用灵源，又完全不精通武功，如果对方真的是刺客的话，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得来。这个偈嗣府的防守未免也太疏松了，竟然三番两次让人潜入。而且似乎这个偈嗣大人得罪的人也蛮多，刺客来得频率也太快了点。

　　就在我思考着要如何应付那人时，对方先一步来到了我的面前。唯一暴露在外面的眼睛炯炯有神，让我觉得有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高大的身躯，让我有种无力感。阮嬖笑的身体与他相比简直可以算是小孩子。

　　那人缓缓地朝我走来，我的全身都进入了警戒状态，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嬖笑，原来你真的失去部分记忆了啊？”对方的话让我一愣。他是从何处得知我记忆残缺的事的？目前知道我记忆残缺的除了我就只有梵猊了。然而眼前这人，我完全无法将其与梵猊联系在一起。梵猊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基本上可以说是与阮嬖笑同一类型的。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身材魁梧，并且要比梵猊高上好多。

　　“你是谁？”我警戒地问着，越发在心中肯定来者不善。

　　“我是你师傅。你忘了？”

　　师傅？记忆中的确有个模糊不清的师傅，但我却完全不知道那个师傅叫什么，连长相都是模糊不清，我凭什么相信眼前这人就是阮嬖笑的师傅？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我的师傅？”

　　“我知道你是因为灵源受了创才会不记得我。若不是那天有人在周围，你也不至于无法自保，被那个刺客重创了灵源。所幸，你得以保住了性命。”

　　看来这个人对阮嬖笑发生的所有事都相当清楚，他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这个阮嬖笑完全是个被忽略的人，就连偈嗣府的下人都不完全知道他的存在，这个人何以如此关心他的事？难道他是阮嬖笑的生身父亲？

　　一心想了解阮嬖笑身世的我已经全然忘了去观察对方到此的用意是好还是坏，全身心地投入到解谜的游戏中：“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因为灵源受创失去了部分记忆，而你又偏偏似乎对我很了解，那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吗？”

　　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你难道不怕我是刺客？”

　　我转身对着他，笑言道：“如果你要杀我，方才就会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从方才到现在我完全没有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一丝杀气。尽管怀疑对方，却不认为他是来杀我的。“况且，你杀我这个‘冷宫少爷’，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偈嗣大人可能完全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不是吗，师傅大人？”我回头，对那人露出一抹淡笑。我姑且相信这个人，如他真的别有用心，等我了解了这个阮嬖笑的全部事情后再来慢慢对付他。

　　然而对方突然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杀气，眼神也变得渐渐冷酷起来：“你是谁？”

　　惊讶于对方的变化，我依旧镇定地答道：“我是阮嬖笑啊。”

　　“哼，阮君卿那个老头子居然想利用别人冒充自己的儿子来抓我。把你的帮手叫出来吧。”

　　“帮手？我有什么帮手？”我完全被他的话搞糊涂，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一个状况。阮君卿是我，不，是阮嬖笑那个偈嗣父亲的名字。可这个帮手又是指谁？在这个世界，我似乎认识的人不多，那些人当中似乎也没人与我亲得愿意成为我的帮手。

　　“还装！没想到阮君卿居然会找了你这么个蠢材来假扮嬖笑。”

　　看来似乎是我什么地方露馅了，对方应该非常地了解阮嬖笑，知道阮嬖笑的任何一个习惯。从刚才的完全没有杀气到现在的冷酷样子，我已然认定对方应该是无意伤害阮嬖笑的。只是现在，他似乎认定我是冒牌货。我要如何将那件到现在我都认为很荒谬的事情解释给他听呢？

　　“那你凭什么认定我是冒牌货呢？”我故作无辜状，回问道。

　　“嬖笑虽然名字里带笑，可他完全不会笑。”

　　不会笑？怎么可能？难道他脸部神经坏死？

　　“你又不是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笑？”

　　“……”对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你一直潜伏在偈嗣府里？”

　　对方没有反驳我的话。

　　“上次打伤我的刺客难道就是你？”

　　对方的眼里又流露出些许的惊讶和内疚。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你和偈嗣有什么仇？”我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向他走近几步，仰视着他，“如果你告诉我所有关于阮嬖笑的事情，我就告诉你我是谁。”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他与偈嗣的恩怨，我也无意知道，反正是与我无关。

　　对方思虑了半天，才缓缓地开口道：“嬖笑是偈嗣的第四个儿子。他刚出世时，偈嗣对他非常喜爱，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知道。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偈嗣就变得对他不闻不问。”

　　“什么事？”我打断他的话，问道。

　　对方却是沉默不语，看来与他的仇有关。既然他不愿说，那只有靠我自己慢慢调查了。“继续说下去。”我席地坐下，一幅像是听故事的样子。

　　“嬖笑就被丢到了这个小院子里。没人照顾他，但他还是一个人活了过来。后来来了个丫环，但却老是被其他少爷的下人叫过去帮忙。嬖笑依旧是一个人生活。”

　　“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我来偈嗣府行刺了好几次了，但没有一次成功。第一次行刺的时候我受了伤，无意当中闯入了这个院子。本来我是要杀他灭口的，但是他在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喊救命，而是‘你受伤了’。他帮我包扎了伤口，还帮我躲过了偈嗣的那些追兵。我在这里一直待到伤好了为止。期间我发现嬖笑完全不懂武功，甚至连灵源的使用方法也不知道。于是我就决定教他武功和灵源的使用方法来报答他。”

　　“那你为什么又要打伤他？”

　　“那天是迫不得已。那天我怎么都摆脱不掉了那些追兵，无意中又跑到了这里。如果我不打伤他，别人就会发现我和他的关系。但是我却忽略了在外人面前，嬖笑完全无法使用我教他的那些功夫，只能白白地挨我一掌。”

　　“还有，阮霈霖曾经让我千万不要把那个东西拿下来，你知道那个东西是指什么吗？”

　　“你应该发现嬖笑和阮霈霖长得完全不像。虽然两人不是同一个女人所生，但是他们可都是阮君卿的儿子……”

　　“你是说阮嬖笑是偈嗣的亲生儿子？”我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是的。”

　　那他失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是偈嗣的亲生儿子，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对这个命运与我极其相似的阮嬖笑越来越感兴趣了。

　　“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有一天就把我的疑惑告诉了嬖笑。嬖笑说之所以他和阮家其他的人长得不像，是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根据阮君卿的命令带上了一层特制的面具，除了用特制的药水，任何人都无法取下那个面具。”

　　“既然要用药水才能取下来，那阮霈霖为什么还要如此叮嘱我？”

　　“嬖笑的三哥曾经得到过这么一瓶药水，并且给了嬖笑。但是嬖笑已经将药水遗失了。阮霈霖恐是不知道嬖笑已经遗失了药水，所以才会这么嘱咐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啊？”

　　“嗯，暂时没有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对方冷冷地盯着我，说道。

　　我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笑着答道：“我是阮嬖笑，又不是阮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