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7円

16、第十六章

　　那次夜晚偶遇沈貘之后，莫衣就迅速投入了学习之中，为了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
　　她有一个事情迟迟未对沈貘说出口，就是她即将在这个学期末离开学校，到另一个城市学画，直到考学结束，才会回到学校。
　　一来莫衣觉得这不是需要一本正经对沈貘宣布的事情，二来她也找不到对沈貘说明的机会和理由，思绪如此拉扯不休，这件事倒就一直被搁置下来，莫衣甚至产生了一种没由来的错觉：说不定沈貘是知道的，所以我也就不必再说了。也不知道是想骗谁。
　　根据班主任一贯宣扬的口号：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多换同桌，增进友谊。于是这几周内，莫衣的同桌是一个学习拔尖的男生，叫做任秋。
　　任秋应该就是那种学习不费劲的聪明学生了，莫衣屡次目击到他在自习课上偷摸看课外书，要不就在玩数独，画小人。但这些，都是在他写完作业之后干的。
　　于是莫衣经常在围观时目瞪口呆之余带着一丝羡慕和一丝怨念和一丝敬畏，如此这般就浪费了不少时间，结果作业更写不完了，完全没有享受到班主任一片良苦用心的益处。
　　沈貘自那天之后经常在课下找莫衣，莫衣前边的座位一下课就被沈貘霸占了，搞得那位同学常常在上课猛地一回头，幽怨地盯着莫衣。
　　莫衣低着头，想写卷子，但是沈貘就戳在那儿，不免让人分心。但与其说是分心，不如说整颗心都要跑到沈貘那里去了。
　　莫衣又一次确认了沈貘的特别，那种特别是一种具有欺骗性的，针对涉世未深的像莫衣那样的小女孩的吸引力。还身处象牙塔一般的校园生活里的人，意志尚未坚定，对自己的认识尚未明晰，这样的人大概都会被那样毫无校园气质，张扬又特立独行的人吸引吧。
　　莫衣叹了口气，她的眼神移到沈貘的胸口就停止了，她道：“你干嘛老坐这啊？”
　　沈貘一笑，手肘就撑到莫衣的桌子上，他道：“怎么，不做卷子了？”
　　莫衣摇摇头，向上看去。
　　沈貘撑着脸，歪着脑袋，眼神含笑地看着她。
　　莫衣嘴一瘪，像是要压下弥漫到唇角的笑意。她定了定神才道：“马上就要期中考了，考不好我没法找你玩啊。”
　　沈貘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看莫衣的卷子，他伸手把卷子掉了个个儿，道：“你在写什么？”
　　莫衣道：“生物。”
　　她的余光看见沈貘飞红的眼角和耳朵，她弯了弯眼睛，沈貘脸红的时候也是那么特别，那眼角和耳朵的红晕连成一片，像花一样绽放在莫衣的记忆里。
　　沈貘拿了莫衣的一支笔，他圈了几道题，点了点，道：“都是错的，这几个题型一定会考，我给你讲。”
　　莫衣奇道：“真的假的？”
　　沈貘抬头，道：“你还不信我？”
　　这一抬头，莫衣满脸笑意就再也藏不住了，沈貘瞧见莫衣在笑，自己也笑了。他们的脸靠得很近，除了眼前人是清晰的，一切都被虚化了。沈貘弹了一下莫衣的鼻尖，道：“别傻笑，考个好名次有你笑的。”
　　莫衣连连应着，低头却被沈貘的勾去了注意力。
　　莫衣一边盯着沈貘的手指，一边想，自己成绩不好，真不能怪谁……
　　正发呆，沈貘手指曲起，打了个响指。
　　莫衣抬头，沈貘绷着脸，看起来颇为严肃，他道：“认真点。”
　　莫衣点点头，乖巧地盯着试卷，生怕沈貘等一下就不是打响指了，要打她。
　　叶溯路过的时候震惊了，他对莫衣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嗤之以鼻，并且身体力行表示了他的不屑。
　　莫衣无言地瞪着叶溯，半晌才道：“您老有事没事，没事请走。”
　　叶溯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莫衣的头顶，把一袋三明治放到她的桌上，捂着胸口道：“嫌弃我了，罢了罢了，谁叫我只有你这么个女儿。”
　　莫衣：？？？？
　　沈貘却哈哈笑了，伸出手问叶溯：“有我的吗？”
　　叶溯咬着吸管，含糊道：“先进了咱家门再说。”
　　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莫衣抓起三明治，眼观鼻鼻观心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沈貘挑挑眉，撑着脸挤到莫衣眼前，低声道：“咱不靠叶溯，我以后买给你吃。”
　　莫衣“喔”了声，脸憋的通红。
　　沈貘有些了然，却还是笑道：“我去给你买饮料，你想喝什么？”
　　莫衣道：“橙汁。”
　　沈貘点点头，径直朝门外走去。
　　几乎是瞬间，叶溯就坐上了沈貘刚坐着的位置。他翘着二郎腿，喝着他的牛奶，直勾勾朝着莫衣一瞥，道：“你们说什么呢，沈貘去哪了？”
　　莫衣白了叶溯一眼，放下了三明治，道：“人嫌你不给喝的，买水去了。”
　　叶溯哈哈一笑，语气神秘：“我故意的，支开他。不过也算他体贴你，才肯上当。”
　　莫衣吐吐舌头，脸又红了。
　　叶溯玩着莫衣的笔，轻描淡写道：“你过几个月就走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和沈貘说？”
　　莫衣愣住了，低着头掰手指玩。其实这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莫衣拖延成疾，一拖再拖，反而更不好说了。
　　叶溯直言道：“他不会真生气的，你要是拖到最后，那就不一定了。”
　　莫衣垂头丧气，趴在桌上伸直了手臂，戳着叶溯的胳膊。
　　沈貘一回来就瞧见叶溯霸了他的位置，莫衣趴在桌上仿佛一摊烂泥，叶溯还饶有兴致地戳着莫衣的头发。
　　他走过去把橙汁放下，朝叶溯眨眨眼。
　　叶溯识相地起身，不忘留下幽幽一句：“长痛不如短痛啊。”
　　沈貘不解，拿纸盒碰碰莫衣的脸，道：“叶溯说什么呢？”
　　莫衣接过橙汁，朝着沈貘缓缓眨了眨眼。
　　不知怎的，沈貘心里咯噔一下，莫衣的姿态越低，他心越慌。
　　莫衣想通了，话就和倒豆子一样，但她也有点心虚，眼神在沈貘脸上飘忽不定，她道：“我暑假要去S市学画，直到明年考学完才会回来。”
　　沈貘愣住了，刚要张口，上课铃就响了。他垂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回座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