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7円

12、第十二章

　　莫衣在街上远远看见了沈貘。
　　莫衣起初有些不确定，她默默啃着甜筒，状似不在意地朝沈貘那儿走去。要说为什么不确定，大约因为沈貘手上拿着一支烟，不过外套还是那件黑牛仔外套，校裤却变成了破洞牛仔裤。
　　莫衣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沈貘平日里人畜无害的模样，不禁开始怀疑沈貘大约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思索间莫衣就走到了沈貘足以注意到的范围内。
　　虽然天色也暗，路灯灯光太过陈旧，烟气缭绕迷人眼，沈貘还是一眼瞟到了啃着甜筒朝他缓慢挪动的女生。
　　沈貘站的地方是一个巷口，他身后有一家清吧，他今天第一次在这里演出，却没想到碰上了他不太想见到的人。很简单，沈貘害怕莫衣会夺走他的专注和冷静，第一次演出对某些人来说也许是无论好坏都必须要与重要的人分享的时刻，但沈貘认为，最完美的演出才是他想让莫衣看到的。这也许是一种自负和独断，但沈貘至少现在还不想展示给莫衣他不够完美的一面。
　　沈貘摸了摸下巴，心思转了一圈，莫衣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莫衣盯着沈貘，严肃又快速地啃完了甜筒，她舔了舔嘴唇，沈貘有点口干舌燥，他眯了眯眼睛。莫衣似是被吓到了，她瞪大了眼睛，道：“沈貘？”
　　沈貘有心逗她，不应，一味盯着莫衣，学着她舔了舔嘴唇。他立刻把烟掐了，慢条斯理地把抽剩了大半的烟折了塞进烟盒里，他低着头，眼睛向上瞟，勾着莫衣。
　　莫衣后退一步，手抚上胸口，垂着眼睛看地上，道：“咳咳，认错人了，你特像我同学。”
　　沈貘有点不满意同学这个称呼，但他怕时间来不及，便不逗莫衣了。他朝莫衣笑笑，伸了没拿烟的那只手，道：“没认错，莫衣。你要不要跟我走？”
　　莫衣抬头怔怔地看着沈貘，沈貘也有些回过味来，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歧义，但他乐于接受这种误解，于是他笑更盛，拉住了莫衣的衣袖，对她道：“跟我走吧。”
　　莫衣点点头，表情还是楞楞的，犹疑地打量着沈貘。
　　沈貘大概不知道莫衣眼里的他是什么样子吧。莫衣很早就听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之类的言论，她大抵总是难以理解，那些小混混到底有什么值得去爱。这足以证明她多年轻而又多无知，而传这话的人又多浅薄片面。莫衣亦步亦趋地追着沈貘，他个高步子大，纵然是想等着莫衣，却被时间勾去注意力，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沈貘的头发有些乱，额头露了出来，这不是莫衣见惯了的脸，那是一张过于自由而具备了倾略性的脸。莫衣不得不承认为沈貘的外形而沉沦，那是与校园生活割裂开的，甚至有些危险的另一种世界的面貌，莫衣想，这会不会有些夸大其词，然而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沈貘在一个乍看不出什么店的门口停下来，漆黑外墙，顶上一个颇为复古，不如说有些摇摇欲坠的充斥着陈旧感的霓虹灯牌，英文花体，写的是“Seven”。
　　莫衣不明所以，沈貘已经拉开大门，里头的灯光和喧闹声一下子鼓胀喷涌出来，瞬间夺取了莫衣全副注意力。沈貘回头朝莫衣笑笑，空余的那只手牵起莫衣，朝她眨了眨眼，轻快道：“跟紧我。”
　　咚咚咚，不知道是乐曲里的鼓声还是心跳声，亦或是两者恰好同步了节奏，莫衣直直看着沈貘，那一瞬突然被无限拉长了。
　　莫衣有过很多这种时刻，但她现在所能记得的都与面前这个人有关。那些碎发和细汗，弯起的眼睛弧度和嘴唇上的细纹，伸过来的手指尖冰凉但是掌心温暖而潮湿。
　　莫衣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动画电影，全世界静止而男孩女孩却自如地穿梭在人群之中，这是何等的孤独又是何等的幸福。
　　沈貘朝前方小舞台上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把莫衣留在了靠角落的位置上，沈貘替她叫了杯果汁，回过身的时候有些迟疑和羞涩，他迟疑了一会才道：“你就呆在这儿，我会看着你，所以放心吧。”等不及莫衣反应，他就走了。
　　莫衣看着沈貘上台拿起已经放在那儿的电吉他，朝其余人点了点头。
　　台上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向莫衣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莫衣赶紧低头假装喝水。
　　低头抬头间，乐队已经开始演奏了。
　　先是一段吉他的solo，随即鼓与贝斯跟进，主唱一亮嗓子，场子立刻沸腾起来。莫衣先前不太接触摇滚乐，此刻却像被浪潮拍打在岸上，内心叫嚣的都是快融进这片汹涌之中，即使溺毙于此，那灵魂的震颤也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