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神&圣斗士]Midnight Lust》f***********y

71、海皇神话(三十一)

　　Part 16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与其要假借命运之名，倒不如说是刻意为之。
　　幼时初访亚特兰提斯，她漫无目的，独自一人走走停停。巷弄犹如曲折迷宫，犹如蜿蜒水道，柳珊瑚似是绚丽夺目的巨大扇子，枝桠往四方八面伸展，一如命运的无数分支。神秘的迷醉歌声恰似塞壬之音，幽幽飘渺，断断续续，珍珠滚动，泉水淙淙，寂静的小巷尽头如画展现，壁画上的女神容貌模糊不清。
　　朦胧的黑袍身影朝她靠近，呓语般的遥远呢喃，梦魇般的可怕情景。
　　心脏急剧地跃动了一下，猛烈的抽痛，彷佛是那一只虚幻透明的手再次穿过身体，毛骨悚然的寒意像是藤蔓迅速滋长，但她渐渐就分不清这种痛楚，孩提时代的回忆和罗德岛的噩梦缓缓交迭——冰冷的刀刃划开皮肤，切入血肉，肋骨断裂，肋骨粉碎，鲜活的跃动强行分离，硬生生从胸口掏出，鲜血淋漓。
　　——好痛。
　　——为甚么又痛起来了……?
　　「帕西忒亚!?」
　　耳边好像响起紧张的呼喊，她试图望向声音的方向，眼前的几道身影摇摇晃晃，泪水模糊了视线，萤石喷泉的波光晶亮，恰似披上了一层薄纱。那幻梦般的光彩流泻入眼底，七尊水獭石雕猝不及防变得清晰，大理石似是散发冰冷坚硬的恐怖苍白。
　　——水獭。
　　——水……獭……
　　「……灵魂之岛……」
　　她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哆嗦的指尖捏住衣领，擦过了罂粟果黄金项链，一片红花瓣轻轻从她发间飘落，花冠无声落地。剎那间，她的眼神凝滞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好像自胸口涌现，支撑住她颤栗摇晃的身体。
　　睡眠的神力凝聚而成，温柔珍贵的爱意就在她的胸口跃动。
　　奇妙的暖意驱除了痛苦和寒意，她回过神来，惊见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地上，浑身发软乏力。金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眼见她终于清醒，欣喜地拭去她额角的冷汗，她仍然有几分茫然，视线一转，却发现那个奇怪的黄金圣斗士，已经困在一个巨大的气泡中。
　　——那个人类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甚至连克琳娜也有点不对劲。
　　小姑娘破天荒地安静，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泪流满面也不自知。聒噪的鹦鹉在她肩头焦急地乱叫乱跳，狠狠地啄咬她的耳垂，她突如其来大叫了一声，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阿里阿德涅被她吓得一惊一乍，不料克琳娜若无其事地胡乱抹了抹泪水，吸了吸鼻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克琳娜急急忙忙地跑到帕西忒亚面前，惊恐的视线在诸位女神之间徘徊了好片刻。她随即又转头，看了阿弗尼尔一眼，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说甚么，无奈她竟然少有地犹豫，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只能在原地踟蹰。
　　「克琳娜，你怎么了?」
　　外来者已经构不成威胁，涅柔斯之女把地上的绿宝石戒指收入衣袖，转头望向死神钟爱的人类新娘。
　　「你当真认识这个圣斗士吗?」
　　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
　　「……我——」
　　巨物移动的声音骤然打断说话，响彻整个亚特兰提斯。
　　——中央神殿的波塞冬神像突然动了起来。
　　神像彷佛一下子注入了生命，它高举右手，三叉戟直指海水天空，似是要戳破天幕之际，下一秒就掉转三叉戟，直指他们一行人的所在之处。它的左手张开，捧住一个巨大的金边扇贝，不规则形状的珍珠恰似婀娜曼妙的女性身姿，优雅地悬浮旋转，温婉的微光如水波流动，猝不及防如同旭日初升般、爆发耀眼的光辉。
　　海底都城瞬间陷入如同白昼的强光，伴随而来——神力激荡!
　　远比海后更为原始凶暴的神力，犹如海啸袭来般汹涌澎湃，大海的任性蛮横表露无遗，高如神像的水柱接二连三涌现。平静的水道全都苏醒过来，温柔的流水沸腾翻滚，蓄势待发，化作喧闹的急流，如同是一首古老激昂的战歌。神力一波又一波地密集翻腾，沉眠的亚特兰提斯地动山摇，听令于心脏地带的巨大神像。
　　海界的女主人瞇起了眼睛。
　　她手中的三叉戟不断震动，和真正的持有者共鸣，最终飞脱出来，像是一道飞驰的流星，落在波塞冬神像的右肩。
　　熟悉不已的虚影抬手一接，稳稳握住了神器。
　　海皇的神魂站在巨像的肩上，蓝色的长发飞扬，他露出惯性的迷人微笑，眼中却是暗潮汹涌，躁动的力量早已暴露了他的真正情绪。他的目光落在毫不起眼的普通巷弄，匆匆确认妻子的安危，心情好像勉强好了一点。
　　「……既然有圣域的贵客远道而来，我这个主人怎么可能不亲自迎接。」
　　——他厌恶一切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上一次有人潜入亚特兰提斯，结果是他失去安菲特里忒。
　　海皇虽然在微笑，但也掩饰不了他对此震怒的事实。
　　海水天幕一片混浊，失却了猫眼石般的纯净光华，铁灰色的鲨鱼群游曳而过，不祥的阴暗影子在都城浮动。波塞冬神像返还原位，沉默矗立中央神殿，空洞的双眼注视其中一道珊瑚拱门，其余的九道大门则由重兵把守，各种狰狞骇人的海怪徘徊不去。照耀亚特兰提斯的明珠黯淡下来，奥利哈钢火炬点燃，柔美的歌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古老战士划一整齐的步伐。
　　——备战时的戒严状态。
　　宁芙侍女的脚步小心翼翼，闭口不谈海皇的过分紧张，海后的好意安抚，为受惊的几位客人送上膳食，然后安静地离开了客房。戴丝波茵娜无法打探出甚么，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转身打算回去内殿，看看帕西忒亚、克琳娜和阿里阿德涅她们的情况。
　　只有阿里阿德涅独自照顾她们，恐怕有点吃力。
　　她捧起托盘，沿着列柱回廊前往内殿。
　　海底的庭园并不比陆地逊色。
　　贝形大理石水池微微下陷，青铜海豚跃然于水面，眼眶的海蓝宝石熠熠生辉，精致雕塑不时流泻海豚音韵，优美婉转。紫红色的小巧海星环绕水池，如同是海底的一道银河，螺旋状般分隔弯曲的小径，隐没于一旁的雪白海葵丛。橙红色的高大柳珊瑚簇拥一角，珍珠细链提灯高挂于枝桠，柔和似月的微光满溢。
　　一股奇特的幽香却若隐若现地飘送，金发少女的脚下一顿，不由得惊讶地往庭园的各个角落打量。
　　——海界也有水仙的吗?
　　洁白的水仙半藏在一棵柱子之后，长有百朵白花，盛开的脱俗之美，甚至远胜大地的所有娇花。她看得有点入神，目不转睛地低头细看，指尖微微张开又收拢，没多久就忍不住放下托盘，弯下腰，伸手采摘——
　　「戈莱?」
　　「……陛下!?」
　　金发少女一惊，差点就踢翻身边的托盘，冥王及时拉住了她，湖水绿的眼眸安静地凝视她，色泽比起刚才所见的绿宝石戒指更为好看，就不知道那小巧饰物有甚么魔力，害得帕西忒亚她们如此失态，引起海后的关注。她眨了一下眼睛，思忖着一时三刻也得不出答案，有点犹豫地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你为甚么会来亚特兰提斯的?现在不是……圣战吗?陛下。」
　　「冥界的女眷出事了，我这个冥王自然需要亲自走一趟。」
　　他淡然回答，语气一如以往，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只是由始至终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眼底流露几分不易察觉到的温柔。他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随即朝她俯身，微微上扬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耳垂，修长的手指轻轻一伸，摘下了以神力幻化而成的水仙，递给思念多时的心爱少女。
　　「……而且……我想你了，我的女孩。」
　　他深知最为痛苦挣扎的人是她，因此他耐心等待，无法过于逼迫她，亦愿意借口放手让她前来海界，暂时离开他的身边，独自去继续寻找她自身需要的答案——爱意深厚沉默，秘而不宣，或许，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其实我也很想你的，陛下，虽然海界很美，她们也很好，但是没有你在身边，偶尔还是觉得有点寂寞。」
　　少女纵然有迟疑，但还是向他坦诚心中思念，温润的眼眸依然真诚而明亮，毫无半点欺蒙意味。她红如石榴的唇近在咫尺，吐露的芬芳气息交织爱意，雪白的齿，柔软的舌，甘甜的液，无一不似有若无地诱惑着他。他终究是低低叹息，不知是败给了自己，抑或是败给了她，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把她拉近。
　　她手中的水仙掉落在脚边。
　　久违的吻落下，起初浅尝即止，几番无意义的试探，她竟然怯生生地主动迎合，纤细的双臂抱住了他的背。含糊的呼唤柔软甜蜜，时而是照看她长大的普路托斯，时而是偶尔令她迷茫困惑的冥王，唯独爱意是如此真实，水仙花香、阿丝芬德的馥香，全都令她头晕目眩，呜咽着抓住了他的一缕黑色长发。
　　遗憾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
　　——双子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