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海皇神话(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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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3
「你，是要找科林斯的死亡新娘吗?」
陌生的声音清晰平缓，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犹如利箭般穿过内心的迷雾，击散层层迷惑疑虑，留下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的答案。阿弗尼尔迅速转身，星光自指尖流泻而出，汇聚成流星火雨般的光芒，贴着石道墙壁飞驰，擦过壁灯的幽暗火光，硬生生在转角处停下，猛地照亮了那个隐秘、诡谲、安静的角落。
来者看不出年纪，祖母绿的眼眸平静注视他们。
——是刚才和他们会面的其中一人。
白羊座垂下了手，和戒备紧张的尤果对视一眼。
「……死亡新娘?」
阿弗尼尔开口问道，对方露出讶异的表情。
「那一对双胞胎没有告诉你吗?赛奇没有告诉你吗?」
他缓步朝他们靠近，脸上的微笑始终温和无害，阿弗尼尔这才忆起对方的身分，地下城的总建筑师——狄诺克拉底(Dinocrates)曾经梦想建筑的阿索斯山城市，最终就是被眼前人、看似安静低调的男人，凭一己之力于地下打造出来。
「他明明……就跟死亡新娘交好，连这种事情也不告诉你，看来，他们还没真正相信你的来历。」
祖母绿的眼眸宁静祥和，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看穿他内心的所有情感和秘密，毛骨悚然的恐惧，颤栗惊疑的困惑，格格不入的孤寂，无力回天的绝望。他彷佛通晓过去、现在、未来，智慧超卓，好像足以助他摆脱现在的困境。
「你到底是谁?」
「我的真名已经遗忘了。」
他伸出了手，犹如牧羊人迎接迷途旅人。
「现在的人，喜欢称呼我为——『三倍伟大的赫米斯』。」
他的拇指上戴有一枚戒指，像是断裂的绿宝石碎片。
Part 14
一四九九年，威尼斯的丰裕之角彷佛破了一个洞，财富昔日如水般涌入，如今又如水般溜走。海皇似是掉转了三叉戟，福尔图娜(Fortuna)的命运之轮依然转动，却犹如船只偏离航道一样，充满恶意地滑出原本的轨迹。圣马可的狮子收起羽翼，垂下头颅，合上眼睛，不忍目睹共和国触礁沉没般的惨况。
如今的亚得里亚海女王，确实是需要一张面具遮掩窘态。
塔拉萨的胸怀温柔宽广，却日渐容不下来自陆地的野心。
威尼斯和她的老敌人再次博弈，鄂图曼的军队浩浩荡荡，双方在佐奇奥湾(Zonchio)狭路相逢，亦即是古老的智者、涅斯托尔(Nestor)曾经统治的皮洛斯湾(Pylos)，展开一场海战。
科林斯的梭罗家族隔岸观火，依然没有插手两国之间的战事。
最终，科林斯湾的纳夫帕克托斯(Nafpaktos)易主。神话传说中，赫拉克勒斯子嗣建造舰队、为攻下伯罗奔尼撒半岛作准备的「船坞」之地，不再是威尼斯的勒班陀(Lepanto)。
——圣域忙得焦头烂额。
既要应对世俗的战争，又要处理神祇的战争。
这是一个如何纷乱的时代，欧洲诸国各怀鬼胎，意大利经已乱成一团。霎时间，烽烟四起，谣言不胫而走，流亡至圣域的难民窃窃私语，一些人偷偷指责，这是由于雅典娜转生到大地，所带来的祸害;但亦有人暗自揣测，可能是另一位战神的降临所致。
偏偏在差不多同一时间，一个少年为逃避德夫希尔梅(Devshirme)，意外觉醒为冥王。
……
地上和海上的战争如火如荼，海底的王国依旧平和安逸。
桌形轴孔珊瑚层层迭迭，盘踞在枝状柳珊瑚的周遭，堆砌簇拥，形成一道乱中有序的阶梯，渐渐弯曲成一道宝蓝色的天然拱桥，没入了橄榄绿的海草群。精致的宽广庭园隐藏其中，珊瑚砂铺设的花圃，海葵犹如娇花般绚丽，奥利哈钢雕塑矗立，人像的面容庄严而古老，臂弯屈曲，怀抱之物早已缺失，一小块的绿宝石碎片闪烁残余光辉。
巨蚌的壳口镀上黄金，勾出璀璨的金色波浪线，化作贝壳水池，立在一个四方大理石底座上。温水从中溢出，沿着壳口的边缘，缓缓流入螺旋纹的水道，环抱一座珍珠母亭子。柱身细长纤细，撑起镂刻拱顶，海水天幕的波光投落，地板光滑平整，朦胧温柔的水色优雅浮动。
少女们的足尖轻快活泼。
克里特公主带头起舞，手执贝壳响板，高唱佛罗伦萨的狂欢节歌曲。
罗伦佐•美第奇所创作的酒神之歌。
Trionfo di Bacco e Arianna.
——巴克斯和阿里阿德涅的胜利。
「青春如此美好甜蜜，
却总是转瞬即逝!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巴克斯和阿里阿德涅在此，
为彼此的爱火燃烧，
一同共渡美好时光。
皆因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简直是个狡猾的骗子!
宁芙和其他族群，干脆亦放纵享乐!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萨堤尔逍遥快活，
追求他们心爱的宁芙，
深入洞窟，穿越山林，
陷入一百个爱的罗网!
巴克斯之酒燃点他们的灵魂，
于是，他们尽情起舞，跳跃!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众宁芙喜不自胜，
甘愿堕入爱的陷阱!
除了粗野和负心外，
根本无需防备爱情。
此刻他们待在一起，
就此奏乐歌唱!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骄傲地坐在驴子上的，
是老迈的西勒努斯。
沉甸甸，又醉醺醺，
岁月早已压垮□□，
纵使不能直起腰来，吸引目光，
依然能够开怀大笑!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迈达斯跟随他们而来，
凡是他触碰之物，
全化作闪亮黄金。
既然无法因此满足的话，
拥有宝物的乐处何在?
假使欲望永不餍足的话，
又怎能品尝世间甜美?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请各位张开耳朵聆听!
别在明天才饮宴作乐!
青年人，老年人，一同玩乐吧!
男孩和女孩，为今天而庆幸吧!
驱除所有带泪的悲伤，
放纵地狂欢!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所有的年轻爱侣，
向巴克斯致敬!向阿穆尔致敬!
众人歌唱，跳舞，玩乐。
每一颗心因甜蜜而燃烧!
不再劳累，不再痛苦!
该发生的，自然就发生。
——若然快乐的话，就活在当下!
——因为明天未必降临!」
紫葡萄刺绣的裙摆，红罂粟刺绣的裙摆，金麦穗刺绣的裙摆，蓝海浪刺绣的裙摆，彷佛是一朵朵的花朵旋转绽放，鲜妍夺目，璀璨珍珠也瞬间黯然失色——遗憾的是，此刻并无人欣赏。她们约海后邀请，前来亚特兰提斯小住，美其名渡假，事实上，却是她们的爱人以此为由，把她们暂时送离冥界，远离圣战的血腥和暴力。
她们怎么可能没察觉到，不过是没开口点明而已。
曲终，她们不约而同把怀抱的珍珠洒遍一地，然后小心地绕过带刺的维那斯骨螺，随意地在水道旁边坐下。
海界的女主人微微抬眸，沉默盯住亚特兰提斯中心的波塞冬神像。大地近来的异样频生，特别是卡尔基思半岛和尼西罗斯岛，明显是和癸干忒斯战争期间，被海皇除去的巨人有关，他想当然是亲自处理了。
话虽如此……丈夫的神魂行踪飘忽，日子久了，她渐渐感到莫名的烦躁。
他说，等他回来后，才正式安排她换回真正神体的事。
她捧起鹦鹉螺金杯，掩饰般喝了一口酒，不动声色，悄然瞥了一眼身边的金发少女。
——比起她和波塞冬，冥王和冥后之间的问题，其实也不小。
贝瑟芬妮。
戴丝波茵娜。
德墨忒尔之女为何失踪多年，为何身分和记忆错乱，无论真相如何，终究事关海界的荣誉。毕竟兜兜转转，所有事情，好像又隐约绕回亚特兰提斯，和这一个由忒尔喀涅斯一族、亲手打造的国度，脱不了关系。
或许她们前来海界小住，对她们所有人也有帮助。
当今之计，还是尽快得知哈莉厄的下落，否则，就必须等待帕西菲苏醒过来，才能得知更多的线索。可怜的赫利俄斯之女，自从南方的克利俄斯把她拯救回来，听说她至今仍然昏迷不醒。阿里阿德涅对此耿耿于怀，一直认为是自己大意中计，才连累了母亲。
于是，狄俄尼索斯干脆也把她送来海界，就是希望妻子可以散散心。
罗德岛的事情，简直是一场恶梦。
「对了，克琳娜怎么还没回来。」
金发少女突然茫然开口，阿里阿德涅闻言，也跟着往四周张望。
「……她一直嚷着要吃海胆啊，说好了晚餐前回来，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吧。」
「可能是她太兴奋，逛到忘了时间吧。」
帕西忒亚无奈地笑了笑。
她回归冥界后，早在双子神安排的家宴中，结识达拿都斯的人类新娘，克琳娜的性子外向活泼，如今又是第一次造访亚特兰提斯，想当然是坐不住，得到海后同意后，就大起胆子，独自在海底王国探险。霎时间，美惠女神忆起自己年幼之时，初次造访的情景，没由来浮现一丝不祥的预感。
……亚特兰提斯……是灵魂之岛。
她这次前来，亦是希望顺道找寻答案。
她看着海后正要唤侍女过来，没想到一个宁芙突然苦着脸求见。对方的手中提住华丽的金色鸟笼，笼内的粉色小鹦鹉，赫然是克琳娜的心爱宠物，只是不知为何，素来乖巧的鸟儿，突然之间变得焦躁不安，气急败坏地想逃到笼外的样子。
侍女脸有难色，不知道自己哪里照顾不周了。
「克琳娜!我要克琳娜!」
鹦鹉放声尖叫，不时拍打双翼，又在笼中来回踱步，并不像是普通的闹脾气。
紫黑色的脚环泛起幽幽微光——
金发少女猝不及防伸手，飞快地打开鸟笼，鹦鹉扑棱一声展翅飞走，像是直奔主人的所在之处。
——有谁在海后的眼皮底下，潜入了亚特兰提斯。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海皇神话(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