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海皇神话(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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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贡多拉摇摇晃晃。
两个威尼斯船夫的打扮无异于生前，头戴红色扁平圆帽，帽后缝着一根白色长羽，身穿水蓝色长袖上衣，下身搭配红色紧身长裤，脚上一双黑色短皮靴。他们分别稳稳地站在船首和船尾，叉状的木桨弗考拉(Fórcola)轻轻划水，小船缓缓滑行在冥界的埃利达诺斯河(Eridanos)河面，沿着琥珀色的河水顺流而下。
扁平的船身绘有彩色鸟羽，船首的鹦鹉头雕刻微微弯向一侧，彷佛是低头梳理羽毛似的闲适自在。
低矮的帐篷搭在船身中央，银灰色的亮丽刺绣布幔垂落，严严实实地遮掩了帐内交颈的两道身影。
【……】，所有的可爱反应却是他的预期之内。
「……迎接你的死亡吧，克琳娜。」
贴在耳畔的低语听起来神圣而威严，从后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体却没有起来的打算，像是调整姿势般微微一动，像是找到了最好的角度——
小姑娘的声音似哭非哭，【……】，泛泪的眼眸微微合上，红珊瑚般的唇瓣溢出足以取悦死亡的动听乐章，换来他奖励似的悠长深吻。
「你就只有这个时候最乖最听话了。」
他心情不错地轻吻她的额角。
「腰还痛吗?」
她乖巧地摇头，他轻笑起来。
「——那么我们继续神罚好了。」
人类新娘好像委屈地喊了他一声，他置若罔闻，【……】，娇美的花朵因他而绽放，又因他而猝逝。
他赐予她欢愉。
他赐予她爱情。
他赐予她死亡。
短促的、快乐的、小小的死亡——
【……】
——彷佛可以一直缠绵至天荒地老。
就像是那时候一样……
她全然没有他在罗德岛救走她的记忆，等到她醒来之际，就发现自己已经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身处他位于塔尔塔罗斯附近的神殿之中——本应在神话时代迁入其中，偏偏直到如今这一个时代，才终于阴差阳错地正式搬入，在他的婚床上完全成为他唯一的新娘，新婚之夜不知持续了多久，才令他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他不允许再失去她。
他只告诉她，大地越发危险，她短时间内必须留守在冥界。
他终于告诉她，涅赫坦的真正身分其实是海皇波塞冬，只是他转生所用的人类肉身已经消亡，只能回归亚特兰提斯休养生息，算是回家和尼莉莎、亦即是海后安菲特里忒返还他们原本所属的地方。
因此，如无意外的话，日后她应该难以再和他们见面的了。
克琳娜对此并无异议。
毕竟神话中的海皇和海后，确实不是凡人能轻易见到的，她只是比较想知道涅普顿的下落，以及梭罗家族，还有整个科林斯的发展而已——不论是神话时代，抑或是今生，科林斯都是她的故乡，那里有她的家人、朋友、回忆，珍贵的过去和现在。
——当他终于松口之际，他仅是告诉她，涅普顿确实就如她所猜想一样，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甚至是神祇也无法扭转对方的所作所为:涅普顿早已无法回头，只能安祥地消失，轮回转世。
美好的谎言显然足以安慰天真的小姑娘，令她重拾往昔的快乐，日渐适应冥界的新生活。
梭罗家和科林斯自然有海界和冥界的守护，她无需过分忧心，只需要安心静养灵魂就好。
——不过近来还有一件事。
「克琳娜。」
怀中的小姑娘昏昏欲睡，闻言只能懒洋洋地半睁开眼睛，好奇地等待他的说话，他倒不着急，趁住她现在清醒了一点，又低头和她耳鬓厮磨了片刻，逗得她咯咯笑了出声，搂住他的后颈甜蜜地送上一吻。彼此的深吻越发暧昧，她的指尖开始淘气地往下游移，他则是低下头来，在她的后腰上落下灼热又轻柔的吻。
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凝视她的眼神略为复杂。
「……你跟那个巨蟹座还有书信往来吗?」
「……哎?不、不是说——」
「我知道你只是感激他当初的帮忙，再加上在冥界没人陪伴，觉得无聊才偶尔和他闲话家常，并没有多聊甚么，而他也识趣地没有打探多余的事情，因此冥界上下一直以来没有干涉你们，所以当初我亦允许了。」
克琳娜顿时变得不安起来，他适时地抬手，指尖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但是近来，大地和圣域，又开始不平静了，克琳娜。」
「那好吧，我明白了，死神大人。」
她顺从地点头，乖巧又配合，没有开口继续追问下去，她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胸膛好片刻，然后眼睛一亮，指尖缠上了他的银色长发。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把玩了一下，又在他额前的五角星亲了又亲，突然就煞有介事地看着他。
「虽然黑发的死神大人也很好看，但是我始终比较喜欢死神大人原本的样子，因为我不希望你真的变成色鬼假神父啊。」
「闭嘴。」
他气恼地戳戳她乱七八糟的小脑袋。
Part 4
少女的脚踝纤细优雅，一根幼细的石榴石链子恰如其分地缠绕其上，衬得那肌肤更是娇嫩柔软，奶白色的纯真娇美，是窗外暴戾而疯狂的雪白无可比拟的。她的腿缓慢地、颤栗地从凌乱的羽绒被和毛毡探出，没多久就恹恹垂下，以一个暧昧又无力的姿势深陷床铺，似是大雨洗礼后安静低头、羸弱初生的嫩枝。
极北之地的严寒，足以促使一切生机都彷佛归于沉睡。
可是爱火一夜不熄，布鲁格勒的冰雪也无法使之冷却。
——她的复杂罪恶感从来没有退减半分。
半睁开的美眸怯生生地移开视线，笨拙地回避了冥王的真容，没有直视他那一双绿眸，深邃如湖水的温柔和地狱般的灼热焚火交织其中，却令她如此矛盾，不知如何面对才好。
克洛诺斯之子的真正神体完美无暇，即使转生成人类的肉身如何贴近也好，终究也不是生来高贵的神祇——偏偏她一直以来所习惯的，就只有他的人类之身，那怕她清楚知道，她深爱的灵魂始终如一，生理和心理上，或多或少也有点抗拒。
他这一具肉身的真正妻子，是冥后贝瑟芬妮才对。
她至今的记忆依然是戴丝波茵娜，因此他们心照不宣地不谈论这个问题，冥界上下仅以「女神」称呼她，所有事情就和从前一样，唯独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唤她「戈莱」，强势又不失温柔，完全不容她拒绝。
或许他是清楚她的犹豫，只是没有开口询问而已。
——皆因不愿意再失去。
罗德岛之行，不过暴露出冰山一角，更多的阴谋蛰伏黑暗，更多的问题接二连三发生。
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却秘而不宣，要不就刻意隐瞒部分真相，轻描淡写交代就算。
「……我的女孩啊，请看着我，难道我已经无法令你感到快乐了吗?」
温暖的掌心贴了上来，她的脸颊有如含苞待放的花蕾般的美，青涩的、鲜嫩的、柔软的，脆弱得似是尚未绽开就骤然猝逝——直到他悉心浇灌，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才在他的掌中怒放，永恒而妍丽的生机满溢，生命的薄薄潮红染上脸颊和唇瓣，浑身上下吐露散发出鲜活青春，果香般的成熟诱人，芬芳甜蜜。
「……我只是……」
她犹豫地张了张嘴，有甚么说话好像在舌尖上转了一圈，看似要念出他的名字。
「……阿多尼斯，在想阿多尼斯的事情……」
——天真烂漫的女孩，浑然不觉此时有多危险，床上可不是适合谈论事情的好地方。
石榴随即摘下。
如同握住石榴一样，【…】。
【……】
「……那么多的泉水啊，戈莱。」
她的回应则极为含糊又破碎，串不起一句完整的说话，睁着一双像是浸泡在月夜海水的黑珍珠般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换来他一声怜惜的无奈叹息。
「你可以不回答我，都没关系的，但是，以后请别再用阿多尼斯这种借口好了。」
「……为、为甚么……?」
她迷迷糊糊地小声问道。
「阿多尼斯其实早就不存在了。」
他轻吻她渐渐冰冷的唇瓣。
罪孽之子其实至死也鄙弃自己的出身，他从不畏惧死亡，一心只希望自己从未出生，从不存在，于是在抵达冥界后，向死界的主人和夜神之子秘密祈求，最终迎来永远的消亡，倾倒最美女神的灵魂彻底不复存在。
只是阿多尼斯和阿芙洛狄忒的一双子女，却一直行踪不明。
——戈尔贡斯(Golgos)和贝莱诺厄(Beroe)[1]。
金发少女显然是不明白的，她不明白他当初为何骗她、之后又没有在信中告知，亦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时道出真相，仅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时三刻也说不出话来。他深知她需要时间消化此事，暂时并无向她进一步解释，不过就一边轻吻她，一边柔声道歉，好片刻才沉默地起来，拎起地上的黑袍和貂皮斗篷一一整齐穿上。
——差不多是时候办正事了。
他暂自踏出房间，穿行于布鲁格勒的领主宫。
神话时代终末，圣域的部分圣斗士定居于此，自此留守长年不见天日的冰封之地，秘密看守波塞冬的封印;他们后期又跟许珀耳玻瑞亚(Hyperborea)[2]、极北族人的分支融合在一起，有一段时间更加拥立阿巴里斯(Abaris)[3]为领主，因而代代继承了不少的古老知识。
领主宫邻近亚特兰提斯，安菲特里忒离开罗德岛后，就此非常安心地长住，暂时没有再返回科林斯的打算。至于负责护卫的拉伊斯，则重拾老本行，彻底迷住了布鲁格勒这一代的年轻领主，青年初尝情爱，几乎整天围住交际花的天鹅绒长裙打转。
若然这位领主曾有幸见识过威尼斯的诚实宠妓(cortigiana onesta)，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至于今天，还是雅典娜前来布鲁格勒会谈的日子。
时机已经成熟，一切就按他们的计划进行。
会议厅的石刻大门外，繁复的雪晶刻纹凝固在光滑如冰面的门扇，地板上的厚重羊毛地毯亦难以完全阻挡蚀骨寒意，待久了的话，彷佛连血管中的温热血液亦冻结起来，从内到外化作极北之地一座隽永的剔透冰雕。
宙斯之女的警惕说话，从门缝中传出。
「……腓罗迈卢斯，你这是甚么意思?」
她质问与她同行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但仍然不愿相信他的背叛。
神话时代的摩利俄尼代却在罗德岛时已经觉醒记忆，自此当然是一直秘密配合冥界的部署:主动充当雅典娜此行的护卫，暂时支走克雷斯托，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而已——
黑发的冥王推开会议厅大门，淡然伫立，看不出情感的眼神随意一瞥，似是要把布鲁格勒也化作寒冰地狱。紫发少女的瞳孔微微一缩，向来聪明的头脑却破天荒地无法反应过来，她又惊又怒地看一眼主位上的海后，五指收拢，紧紧握住手中的黄金杖，根本不敢相信他们刚才所说——
「……你们对圣域做了甚么!?」
「……请留步，雅典娜。」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彷佛穿透如履薄冰的记忆而来，冰层瞬间崩塌，久远的画面不再载浮载沉，朦胧不清，故人真实而鲜活地站在她的面前，曾经抚养她长大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睿智的眼眸依然深邃而温柔，不卑不亢。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阿拉克莫涅斯。
她的养育者，她的恩师，她的初代教皇。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海皇神话(二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