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海皇神话(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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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日光所不能到达的昏暗之处。
窒息般的恶风不知从何吹来，沿着狭窄低矮的甬道呼啸而过，夹杂了一阵毛骨悚然的锁链锒铛声响，忽远忽近，彷佛沉甸甸地长长拖曳在迂回曲折的天然地下石道那样。黏滑、潮湿、怪异难闻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面满布青苔、贝壳和碎石，寸步难行，不得不扶住湿漉漉的石壁才能继续前进，满手尽是自上方滴落下来的红褐色冰冷水珠。
黑暗中一双幽蓝的眼睛突然睁开，猝不及防地朝她看过来。
……
克琳娜呜咽一声，惊醒过来之际，就已经滚落在船舱铺了柔软地毯的地板上，半卷的长发乱七八糟地覆盖梭罗家徽金线刺绣，她迷迷糊糊地继续趴着不动，好像快要随着这有如摇篮般晃动的海浪沉沉睡去。坐在床头阅读的黑发神父合上了书，没好气地把人类小姑娘拎回床上，伸出一条手臂把她牢牢抱紧，直接圈在怀中。
「都快到罗德岛了，给我好好呆在床上休息。」
「……明明是风浪太大而已!」
「虽然现在还不是最佳航海季节，但是这艘船应该还没有晃到让你滚下床去的，克琳娜。」
时值四月底，距离科林斯地峡运动会结束已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对于神祇而言不过是短暂得不值一提，期间却是诸事频生:就在格劳克斯的鬼魂现身马场之日、亦即是克琳娜灵魂出窍的晚上，墨洛珀毫无先兆地莫名其妙在梭罗家内失踪，至今依然下落不明;肯彻里埃港出现科林斯的拉米亚，修普诺斯却在勒凯翁港得来帕西忒亚自神话时代留下的讯息。
至于那一个夜里，波塞冬还跑到转世的安菲特里忒床上，结果翌日她就突然病倒，所有神祇束手无策，她彷佛是遭受不知名的可怕诅咒，显然是和她在神话时代遇害、又在这一个时代突然出现有关。可惜冥界和海界的调查一直毫无进展，甚至差点就此决裂，事件起因就是特里普托勒摩斯忆起的、戴丝波茵娜神庙的秘盒。
里面藏有一张神话时代、在贝瑟芬妮失踪之时，海皇和农神订下的契约。
——若然贝瑟芬妮无法回来，波塞冬承诺为德墨忒尔带来一个新的女儿。
冥王怒不可遏地拿着秘盒找上兄弟当面对质，海皇显然感到意外，他承认这份契约的确存在，但是最后和德墨忒尔只诞下神马阿里翁而已，女儿一事的承诺是从不曾兑现。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一份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契约会出现在盒中，更加难以解释为何贝瑟芬妮变成了戴丝波茵娜，只能以斯提克斯河发誓，表明自己所言不虚。
哈迪斯勉强接受了解释，并非代表就此放过波塞冬，仅是因为妻子的情况令他更为忧心。
冥后在德墨忒尔神庙目睹自己的神像之后，一言不发逃离冥王的身边，返回戴丝波茵娜神庙，拒绝和任何人会面，和外界完全切断了联系。
「……死神大人你在想甚么啊!?」
小姑娘抬手在他面前挥了一挥，又戳戳他的脸颊，他面无表情地握住她的手，低头瞪她一眼，她只是甜蜜又乖巧地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凝视他，浑然不知如今的情况越来越复杂。墨洛珀突然有事要回海界一趟、鲁科前往别处执行紧急突发任务的谎言无疑令她完全信服，没有对于墨洛珀失踪一事起疑。
「我在想你怎么都不长记性，克琳娜，老是给我惹祸惹麻烦。」
「我哪有!?我明明很乖啊!」
气鼓鼓的小姑娘噘起了嘴，委屈地反驳他。
死亡的双眼平静地注视她独一无二的灵魂。
「哦?那么你还敢跑来罗德岛?是忘记了这是甚么地方吗?」
「我才没有忘记呢，死神大人。」
当年墨洛珀在婚礼前夕，特地再三提醒她神祇之间、特别是夜神一系的一些禁忌。
尼克斯的子嗣、埃忒尔和赫墨拉结合所生之女塔拉萨，其后和蓬托斯相爱的女神。
——塔拉萨诞下叛神的忒尔喀涅斯一族，和不幸的哈莉厄(Halia)，亦即是罗德岛的第一批居民。
「海皇陛下看上了忒尔喀涅斯的姐妹、美丽的哈莉厄，于是和她生下了六子一女，但是这六个儿子因为被阿芙洛狄忒诅咒，在疯狂中对自己的母亲强行做了无法饶恕的可怕事情，哈莉厄在羞耻和恐惧中投海，海皇因而大怒，就把六子囚禁在罗德岛的地下洞穴，惩罚他们永远不见天日[1]——我没有讲错吧死神大人!?」
确实没有，只是海界的众多复杂事情，以及波塞冬和赫利俄斯的交易，始终是人类所不知道的。
达拿都斯漫不经心地揉揉她的小脑袋，半是恐吓半是警告地低语。
「所以你到了罗德岛，只能跟着维罗妮卡和砥草他们，不许再像从前那样到处乱跑，不许再像之前那样突然灵魂出窍——不，克琳娜，裸/体不可以驱鬼，你不需要脱/光，忘掉你听来的北欧民间传说，日后碰到任何妖魔鬼怪了，有冥斗士他们处理，你听清楚了没有?」
克琳娜原本还想继续喜孜孜地分享各地民间的驱鬼除魔妙法，但此时她的目光正好不经意地瞥见他随手放在一旁的书，马上张大嘴巴喊了出来，伸长手臂飞快地拿起了那一本书。由梭罗家私人制作和珍藏的拉丁文手抄本，封面镶嵌五光十色的宝石，俨如一个珠宝盒那么精致夺目，甚至连书中内容也像宝石般教人为之赞叹的书。
「死神大人你怎么在看《爱的艺术》(Ars Amatoria)[2]这种色/色的书!?」
达拿都斯脸色一沉，只见克琳娜又少有地严肃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样很符合真实的神父形像，死神大人你是为了更好地扮演神父才看的吗?那么我推荐你去看《十日谈》……嗯……」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回答，只是在她还没说完之际，神祇恼羞成怒的吻随即落在她的唇上，满含对于她和涅普顿已经完婚的谣言的恼火。他用力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彷佛要掠夺她所有呼吸似的深吻逐渐令她瘫软下来，人类新娘的呜咽和泪水显然令他感到巨大的满足，未几这惩罚的一吻就慢慢变成彼此暧昧的长吻。
他最终适时停了下来，一脸冷漠地翻开刚才在看的那一页。
「我喜欢这一段——哀悼克琳娜的鹦鹉之死。」
克琳娜闻言一怔，并非因为书中的女主角和她同名，毕竟她自身的名字极为普通，只要在科林斯城内最热闹的大街上随意呼喊，也不知有多少不同年龄的女性回头;而是因为她骤然想起了她在年幼之时最亲密的朋友和最可爱的玩伴，却只陪伴了她短短三年就不幸病逝的珍贵宠物。
来自冥界的死亡之神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哑面盒子，在这一刻终于允许她打开他送赠多时的礼物，小姑娘忐忑不安地看他一眼。达拿都斯仅是微笑，然后看似不耐烦地以食指轻敲盒盖、示意她赶快打开，她终于不再迟疑，又惊又喜地开启盒子，确实是神祇的一份宝贵赠礼。
羽毛光泽亮丽的粉红色小鹦鹉蜷缩在盒中沉睡。
「我把这东西物归原主了，但是又有一点不同了，从今以后，它可以永远陪着你。」
就像你今后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那样。
青年自然是没有把这一句说出口，他只是一如以往，以深不可测的深邃眼神直视他唯一钟爱的灵魂。小姑娘难以置信地摸摸他的脸颊，目瞪口呆，竟然破天荒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怀抱住失而复得的鹦鹉，低头看了看套在鹦鹉脚上、以冥衣材质打造而成的紫黑色小巧脚环，上面还刻有她的名字。
「……不、不是蜈蚣……?」
好片刻，她才眨着亮晶晶的粉色眼眸喃喃自语，原本骄矜高傲的神祇露出了微笑，带着他惯有的轻蔑，但是一丝掩饰不住的温柔笑意自眼底溢出，却已经不经意地透露出他的好心情。他愉快地把小姑娘贴在他额头的手拉下来，戳了戳她依然无法反应过来的迟钝小脑袋，以一副高贵庄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
「神是不会把他送出的礼物收回来的，克琳娜。」
心爱的人类新娘怔怔地把盒子放下，突然就扑上来，勾住他的后颈热情奔放地亲吻他。
「……我的死神大人最好最温柔了!我最最最爱你了!」
……虽则他在不久之后，就深刻地意识到这是一份错误而愚蠢的礼物，但是小姑娘当下的雀跃兴奋反应，足以暂时抵消他对于罗德岛之行的不悦。
Part 2
罗德岛。
位于爱琴海之南端，和非洲北部、小亚细亚等地也极为靠近的战略要地，占据了地中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先天的优越条件无疑为其带来与别不同的际遇，就有如葬身于岛上的海伦[3]那般起伏跌宕的命运。罗德岛贸易带来的巨大财富吸引无数欣羡和觊觎的目光，而且也像是曾经驱使千船为她出航的古希腊美女那样，千百年以来，这一座岛屿也促使无数船只扬帆出海，甚至是为其而引发战争。
攻城和攻陷美人的心一样，从来绝非易事。
偏偏罗德岛就是因为其围城战而扬名四方。
公元前三零五年，适逢亚历山大逝世后、他的将领因其庞大帝国的继承权而出现纠纷，而其中一位将领之子、有「围城者」之称的德米特里(Demetrius)就曾经率兵包围罗德岛，据说还是一支多达四万人的大军，可是长达整整一年的围城，却是以罗德岛的胜利告终，德米特里不得不议和。
罗德岛的居民为了纪念这一次胜利，并向他们的守护神赫利俄斯致意，因而打造出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可惜现今已经不复存在的巨大太阳神铜像——公元前二二六年，不过才傲视罗德岛五十四年的铜像毁于一场的地震，德尔斐的祭司却以「冒犯神灵」为由，令罗德岛并没有重建神像。
至于神像剩余的部分，亦在公元七世纪时，由入侵的阿拉伯人卖掉谋利，彻底消失于人前，彷佛也象征了罗德岛已失去昔日神恩、荣光不再。这一个命运多舛的岛屿数度易主，直到一三一零年，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登岛占领，成为此地的新一任守护者，罗德岛自此亦有骑士之岛一称。
十字架取代了太阳，成为罗德岛的保护者。
一四四四年，埃及的马木留克王朝(Mamluk Sultanate)围城未果，最终败退。
一四八零年、亦即是十六年前，更加是令罗德岛声名更甚从前的重要围城战。
君士坦丁堡陷落后二十七年，鄂图曼帝国带着庞大的土耳其舰队包围罗德岛，自五月到八月一直以火炮连轰猛炸，损失多达九千人，仍然未能攻下罗德岛的坚固防御，鄂图曼只能带着上万人的伤兵撤退。驻守罗德岛的医院骑士团赢了以少胜多的一仗，没多久就有《罗德岛围城战记》(Obsidionis Rhodiæ urbis descriptio)的印刷出版，风行整个欧洲。
……
现年七十三岁的皮耶•欧比松(Pierre d'Aubusson)，是医院骑士团自十一世纪成立至今的第四十任大团长，亦是当年罗德岛围城战的守军指挥官，他担任大团长一职已有二十年的时间，这一位法国人至今依然精神矍铄，在罗德岛不知历尽多少风浪，处理杰姆苏丹(Sultan Cem)[4]一事倒是精明老练，并非那些容易应付的泛泛之辈。
他亲自在商港的港口迎接梭罗家的船。
那一个立足在科林斯多年的异教徒家族，彷佛真的有不知明的神祇庇佑，甚至连那些见风使舵、趾高气扬的海洋共和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甘愿与之合作从不同的商机贸易中分一杯羹。医院骑士团想当然亦从梭罗家身上获利不少，岛上甚至设有他们的私人商馆，梭罗家的商船途经罗德岛所缴交的税金总是可观而令人满意的。
——年轻的梭罗夫人按照家族传统，礼节性巡视爱琴海各岛屿上的产业，如今则终于来到了罗德岛。
要是换了平常的话，医院骑士团无疑乐于接待和欢迎梭罗家的到来，可是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候。
因此大团长皮耶•欧比松，特地自代表团登岸后就陪同左右，仅是为了避免他们察觉出岛上的异样。
梭罗夫人不过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而已，但是随团的双胞胎神父看来就不是简单角色了:黑发青年是夫人的监护人暨新任家庭教师，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少女，至于那一个温文尔雅的金发青年，显然才是这一行人的真正负责人——不过传言说这两位神父的真正身分，是地下世界神祇的祭司。
跟魔鬼打交道的人吧。
罗德岛如今已经魔物横行，快要惊动雅典的圣域了。
所幸梭罗家的贵客逗留时间不长，主要还是出席在五月三日的悼念活动就会离开。
但愿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
虽则情况面临失控边缘的了。
……
「修普诺斯。」
睡眠恍惚地抬头，指尖仍然不自觉地摩挲桌上的雪白海螺，金色的眼眸最先看到的是梭罗商馆内部的漩涡纹饰壁雕、一串突兀的大蒜垂落在大开的窗户旁边随着海风摆动。等到他回过神来之际，只见对面那一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尽是不悦，死亡无意探究双生兄弟的心事，仅是有点不耐烦地重复一遍刚才所说。
「我说，我跟克琳娜出去走走。」
「达拿都斯，别忘了皮耶•欧比松刚才说甚么，罗德岛现在有宵禁。」
修普诺斯漠然地抱臂，达拿都斯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对啊，所以我在黄昏前就回来。毕竟现在的海盗越来越猖狂，当年的奥鲁奇(Oruç)遭受医院骑士团的圣母始胎号(Our Lady Of The Conception)攻击，这位红胡子海盗近来显然是盯上了罗德岛，打算报仇雪恨。啧，医院骑士团自己其实也一直在干海盗的勾当。」
事实上，双子神根本不相信人类的这种借口，虽则他们的理由正当充分，完美地以医院骑士团和巴巴罗萨(Barbarossa)[5]之间的过去冲突作掩饰，充其量也只能应付他们愚蠢的人类同胞，根本就难以瞒骗神祇的双眼。岛上的古怪气氛、焦虑不安的居民、到处悬挂的刺蔷薇、大蒜和山楂，发生何事根本就一目了然。
话虽如此，神祇并不打算插手岛上这种小事。
达拿都斯起身离开客房，修普诺斯从窗边往外望，恰好可以看到兄弟和人类小姑娘穿过中庭，死神边走边低声质疑克琳娜玩乐郊游的主意，人类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说话，但睡神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又不是罗德岛看蝴蝶的时节，还跑到蝴蝶之谷干甚么?你想看蝴蝶而已，我也可以给你看啊。」
「所以死神大人你的神职就是整天招蜂引蝶!?」
「……你闭嘴。 」
「为甚么!?招蜂引蝶听起来明明就比收割灵魂可爱多了!」
木头脑袋一如以往不经意把铁石心肠惹恼，后者气急败坏地加快了脚步，茫然的小姑娘则是不依不饶地追问。目睹这一幕的修普诺斯顿时轻笑出声，直到他们的身影已经离开商馆的视线范围，他才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来，再次凝视桌上的海螺陷入了沉思，是他好不容易等到的希望、却又中断的线索。
四梦神并没有从帕利奴鲁斯身上查出任何特别有用的事情，这一位舵手一直停留在当初溺毙的地方，从不曾离开，反而是这海螺在某天莫名其妙出现，帕利奴鲁斯就这样有了解脱的希望，自此一直记挂帕西忒亚委托给他的任务，等候机会和他见面。
结果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寻回自己心爱的妻子。
主宰梦境的主人，竟然无力守护唯一珍视的美梦。
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微微偏头，坐在高背椅上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并未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日暮瑰丽璀璨的金黄色自窗外倾注而入，暧昧朦胧的暖光赶在白天将要结束之前，伴随温柔的微风吹拂他金色的发丝，细致轻柔，像是恋人的爱/抚和亲吻，却又彷佛夹带着别离时刻依依不舍的浓浓悲伤。
「……修普诺斯。」
有谁轻声在他唇边呢喃他的名字，像是一声绝望而满怀爱意的叹息。
「你为甚么会在罗德岛的……你为甚么会来……」
睡神睁开了眼睛，瞬间已经抬手抓住了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他修长的手紧抱住这一个由思念凝聚而成的美丽形体，本就如同幻梦般虚无的少女在黄昏之中看来又更加不真实。她的朦胧微笑带着忧伤痛苦的泪水，纤细的指尖温柔地在他的脸颊游移，似是在牢牢看清楚多年不见的爱人那样。
——是帕西忒亚的思念体。
罗德岛的意外之行，他魂牵梦萦的心爱少女，竟以思念体的形式出现眼前。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感到高兴和发问，只听见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惊恐开口。
「修普诺斯，请你们离开罗德岛，尽快离开这里。」
他从不曾见过她这般害怕的样子，纵然是当初她假扮成夜神寻找他、也没有那么的惶惶不安，他的笑容微微一僵，突然就带着探究意味深深地凝视他牵挂多年的少女——按道理，她就算回来他的身边，应当也是灵魂直接回来，无需绕一圈以思念体出现，而且重逢的第一句又莫名其妙的……难不成……
「为甚么?帕西忒亚。」
温柔的丈夫柔声问道，然后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一直不曾察觉到的事实。
「是因为……你就是在罗德岛遭遇不测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海皇神话(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