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Sleep and Hallucin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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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2
帕西忒亚是被欧芙洛绪涅和卡勒唤醒的，自从她们三姐妹分房之后，她们从不曾未经同意擅自闯入她的房间，而且看来还一脸惊慌又紧张，像是也刚刚起床而已。她当下彻底惊醒过来，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的心，她也不顾得自己衣衫不整、满身口勿痕，赤脚下床匆匆走到窗边，终于知道她们在害怕甚么。
赫墨拉、厄俄斯、赫利俄斯今天罕有地没有出来。
可是黑夜并非没有按时驱车离开，反而是一堆黑压压的密集乌云阻挡了所有的温暖日光投奔大地的怀抱，取而代之的还有无数如同利齿般撕咬天幕的雷电，它们又像是急于扎根大地和海洋的树根那样，快速疯狂滋长之际，穿透了深邃如厄瑞玻斯的幽深漆黑，以一种极为凶暴的姿态匆匆落地生根。
刺眼的惨白光芒在天边持续不断地闪烁，伴随而来的一声声轰隆巨响劈开了死寂，像是有甚么东西从高空一下又一下地投掷下来。所有本应沉睡的灵魂受到了惊扰而逐渐苏醒过来。在这一种漫延开来的窒息似的不安之中，雷电的咆哮和狂嗥越发昂扬激烈，一声比一声响亮，像是要刺穿耳膜似的。
此刻的神王暴跳如雷。
他因何事而大发雷霆?
「……听说他一觉醒来，就突然发火，把身边的神祇都从奥林匹斯往下丢。」
「好像是……听说赫拉赫勒斯在扫平特洛伊之后，遭遇突如其来的风暴，六艘船之中，有五艘都沉没了，剩下的一艘船被吹到了一个叫科斯(Kos)的岛屿，赫拉赫勒斯他们暂时还困在那里，不能回家。 」
卡勒接着欧芙洛绪涅的说话低声往下道，忧心忡忡地瞥了一眼帕西忒亚，却见自己的姐妹呆立在窗前，任由狂风把她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浑然不觉雨水打湿了她的身体和长发。她们从不曾见过帕西忒亚露出这种惶恐不安的表情，慌忙先把她拉了回来，却感到她的掌心一片冰冷。
「……修普诺斯，修普诺斯他今早有来过吗!?」
帕西忒亚猛地回过神来，这般绝望倒是前所未见，欧芙洛绪涅缓缓摇头，只见自己的姐妹突然脸色大变，而她得到答案后也没有说话，嘴唇褪去了几分血色，微微一动，嘴角勾出一抹哭泣般的微笑。狼狈不堪的亚麻色长发少女颓然瘫坐在地上，蓝色的眼眸像是短暂地失去了焦距，一时忽略了她们的关心和问候。
但是她这揪心反应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就下定决心站起来。
「欧芙洛绪涅，卡勒，我现在要去找他。」
宙斯一觉醒来突然发怒。
赫拉赫勒斯的船只搁浅。
其他神祇可能不会察觉到甚么，但是把所知不多的消息整合起来的话，这根本就是……
当年赫拉曾经命令修普诺斯让宙斯入睡。
有一必有二。
这次一定又是赫拉。
「……帕西忒亚!这太冒险了，你也不知道修普诺斯大人是不是真的再次这样做了，你更加不知道他在哪里啊!他不是有时候也不会在早上来看你吗?也许只是碰巧而已!」
「万一神王已经知道他的下落，正派人捉拿他怎么办!?虽然他是我们的父亲，但他不会理会你的求情的，帕西忒亚，修普诺斯大人不会希望你为他犯险的。」
「这样就可以了吧——」
以幻觉见称的美惠女神站起来，淡淡的柔和光芒围绕在她身边，摇身一变，出现在她们面前的，赫然是素来神秘、近年来鲜少露面的夜之女神——既然那一次是尼克斯出面，才令修普诺斯成功脱险的话，这次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她现在假冒的终究是创世神，这伪装再完美也好，其实也是破绽百出。
帕西忒亚走到一旁，打破了前阵子修普诺斯送赠的一个注入了星空的水晶球摆设，抽取了当中属于夜神一系的气息，只要不说话的话，应该也是勉强可以蒙混过去的。欧芙洛绪涅和卡勒纵然惊讶，但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拿出了睡神送的黑色纱巾，仔细地披在帕西忒亚的身上，算是多一重的保障。
然后她顺着依附在一朵罂粟花上的睡眠神力，惊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卡里忒斯的另一个圣地。
爱琴海的岛屿之一，帕罗斯岛(Paros)。
亦即是当年的米诺斯王得知爱子安德洛革俄斯(Androgeos)遇害消息时身处之地——这位克里特国王当时正巧就在帕罗斯岛上为美惠女神献祭，突然收到噩耗，过于悲伤之下，把头上的花环丢掉、又下令中止音乐。虽则他在其后继续完成中断的仪式，但此后帕罗斯岛的人向她们献祭的时候，就习惯要不没有鲜花、要不就没有音乐。[1]
听说米诺斯在死后，成为了冥界的判官，也是修普诺斯的下属了。
至于那一位金发的睡神如今正安然无恙地站在祭坛前，仰头凝视美惠女神的神像，半掩在长发下的侧脸依然平和。直到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另外一股古怪又微妙的气息靠近，出现在此刻本应空无一人的神庙之中，他马上警惕地转过头来，定睛一看，罕有地大吃一惊。
她的伪装绝对不可能骗过夜神的子嗣，却足以令对方感到错愕。
她接下来所说更加是令他微微一怔。
「……我不可以看着你出事，修普诺斯。」
她在一路上想过了很多事情，不断祈求他的平安，但也作出了最坏的打算。
万一神王已经把他捉拿的话，她就按照计划以夜神的身分出面解救;万一被识破的话，大不了她就和他一起受罚，分担他的惩罚——她不曾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疯狂又不理智，只是知道，直到自己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她那一颗心才终于踏实下来，禁不住低头抹了抹微微发热的眼眶。
「……帕西忒亚……」
他抬起手来，挥手除去了她的伪装，只见美惠女神露出茫然又痛苦的疲惫表情，轻声地对他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然后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衣角——现在她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那是他悉心呵护栽培，终于在她心底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的情感，就如同他预计之中一样，她终于以他所期待的爱恋响应他。
但他没想过她会在这种时候正视对他的感觉。
她的反应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她竟然为了救他而冒险伪装成他的母亲……
他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一环，再怎样万无一失，他终究是错估了她。
「我很抱歉，帕西忒亚，但你要相信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也好，我也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我就回梦界躲一阵子——」
话音未落，他的少女猝不及防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首次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一切好像也是自然不过地发生。
她轻声呢喃他的名字，张开了素来羞于表露真正情感的唇，迎合了他滑进来的舌，踮起脚尖配合朝她弯下身子的青年。满满的罂粟气息几乎要把她淹没似的，但她并没有再抗拒这种把她溺毙其中的温柔缠/绵，纤细的手抬起来，轻柔地解开自己的裙子，没有犹豫地把他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少女的心不知是因为忧虑、激动、羞涩、抑或是紧张而急促地跳动，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眸终于不再回避他满含爱恋的眼神，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红着脸直视逆光而立的俊美青年。朦胧的日光不知何时逐渐透进了神殿上方的天井和一旁的蓝白色列柱，融化了他眼底的醉人金色，缓缓洒落在褪下了黑袍的身体上。
「……我要为我的女神献祭，奉上自身抚平她的悲伤好了。」
他压低了声音，贴在她的耳畔呢喃，【……】，在她微微一颤的时候，顺势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神像脚下的大理石祭坛上。少女微微卷曲的亚麻色长发披散在她的背上，流淌在祭坛之上，分开的双腿屈曲起来踩在祭坛的边缘，献祭一般承受他的入///侵。
都不知道此刻谁才是真正的祭品。
「……这是你的神庙啊，帕西忒亚，是最适合拥抱你的地方。」
他在梦里梦外，完完全全的占有她，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也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不断闭眼合眼多少遍了，也许到了最后，连眼皮也累得无法打开，只知道压在她身上的温柔青年明显是故意的，当他终于在她体内释///放出来之后，接着就令她马上入睡，在梦界中继续宠爱，好不容易再次释///放之际，竟然又令她从梦境苏醒过来，返回现实再来一遍。
现实，梦境。
梦境，现实。
他持续不断带她往返两地，彷佛可以和她永远纠缠下去。
直到最后，他终于在梦境中离开了她的身体，【……】。
【……】，温柔又迷醉地专注凝视她此刻的表情，她的眼中满是羞怯和窘迫的泪水，显得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细雨中的一片汪洋，泪珠沿着她满是红霞的脸颊缓缓滑落，那张被他吻得像罂粟般红艳的唇无力地张开，不时迷迷糊糊地溢出几声断断续续的破碎娇///喘，优雅姣美的身子在他怀中不住地轻颤。
「你是我最美好的美梦，帕西忒亚。」
这无疑是从睡眠口中得到的最高赞誉。
可是长时间的欢///爱已经令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红着脸试图回吻他，他却不舍得她这般疲累，强势而温柔地主导了这一个深吻，深深地掠夺她的甜美，【……】，紊乱的气息、迷醉的眼神，惹人怜爱的少女全心全意地享受他的一切宠爱。
然后她在他的怀中安稳地入睡。
Part 13
梦界深处。
睡眠为了心爱的少女，特地为帕西忒亚打造出一片专属于她的美好地方，此地只有他们二人才能进入，也是他把梦界的权柄分出来，直接赠予她作为正式求婚的礼物——他们本应可以马上举行婚礼的，但碍于神王和神后的态度依然是未知之数，那怕她已经表示不在意、以抢婚形式跟他回冥界也不要紧，他也不愿令她受半点委屈。
他们的关系暂时只好继续对外保密，其实依然也是委屈她的了。
她本应可以立即光明正大地成为他的妻子，在盛大的婚礼上成为最美丽的女神。
为了补偿她，他只好提前拿出了本应在婚礼上直接赋予的礼物、提前当作求婚，表明他的真心和爱意。
梦界的真正主人乐于跟命中注定的妻子分享权柄。
在他眼中，他情有独钟的美惠女神就如同百合一样纯洁、雪白、优雅、可爱，于是在这一大片看不见尽头的罂粟花海之中，越靠近神殿的地方，间隔点缀在罂粟中的白百合自然也越多。这些百合全都是随着他的想象以神力幻化出来的，看似六瓣洁白无瑕的宽大花瓣，在梦界深处的天色变化之下，自花蕊中隐约往外扩散淡淡的粉嫩蓝光。
——更加是把位于花海中心位置的神殿衬得更是典雅精致。
这是一座少见的象牙白神殿，彷佛是少女光洁雪白的肌肤，神殿内外并没有任何的彩绘，一丝色彩也没有涂抹其上，唯独小巧可爱的蓝色的罂粟攀缠在柱子之上，就和帕西忒亚眼中的蓝色如出一辙。这些梦界之花一路往上缠绕，簇拥在神殿正面的山形墙和神殿另外三面的横饰带下方，把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至这些浮雕饰板上。
山形墙所雕刻的，赫然是他初见她之时，她在夜色下的罂粟花海中翩然起舞的情景，浮雕中的赤///裸少女长发飞扬，如梦似幻的眼神，唇边浅浅的可爱小酒窝，优雅动人的舞姿如同定格一般永恒地呈现在神殿上。
是他永远难以忘怀的美梦。
是他魂牵梦萦的美好少女。
他也把梦界的重要秘密告知她了。
神殿的后方由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紫杉木林所包围，树林上方是一片永恒不变的幽深黑夜空，深邃的色泽往外浅浅变淡，和神殿以及花海四周分隔出两个截然不同不同的天空。他偶尔就随手折下紫杉枝条用作催眠工具，另一方面，又以神力维持分别处于森林两端、梦界最为重要的两道大门的运作。
真实之梦所通过的抛光兽角之门。
虚假之梦所通过的锯切象牙之门。[2]
睡眠所创造的梦在这一座树林之中，如同植物一样自然蕴酿、生长，每一个晚上则分别穿过两道不同的大门，降临至睡梦之中，揉合成独一无二的不同梦境。
这位夜神之子看似悠闲的背后，他的工作事实上并不比双生兄弟轻松多了。
梦境的本质是没有时间的时间，他所拥有的神力的确是容易被低估和忽略的。
帕西忒亚直起身来，低头看着仰躺在她身下的金发青年，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依然牢牢扣住她的手指，彼此十指紧扣，无形中也是令她不得不继续保持跨坐在他腰上的姿势。他的眼神如同和煦微风一样温柔地掠过她的胸前，本来散落在她胸口的凌乱亚麻色长发随即滑落到她背后，露出了久经宠爱的姣好上身。
是梦界中最为赏心悦目的风景。
近来她已经开始连同肉身也进入他主宰的梦界逗留，若不是他的理智尚在，其实他有点想把她永远留在梦界，不让旁人窥探这应该是专属于他的美丽。
少女只是觉得他的眼神依然柔和缠绵，红着脸轻咬了一下下唇，【……】。
【……】
【……】，只是按下她的上身，抱紧她的腰背，好让她趴伏在他身上休息。
「……虽然你已经是我最为珍贵的美梦，但我还是喜欢和你做梦啊，帕西忒亚。」
修普诺斯偶尔还是会说一些她不明白的温柔情话，啜泣的少女只会在此时含糊点头，任他搂住她轻颤的身体，在他轻柔抚弄她的长发之时，才逐渐平复下来。她依然挂着泪珠的柔弱眼眸软软地看他一眼，习惯性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和嘴角，前一刻才和他分开的小手再次滑入他的掌心之中。
「……修普诺斯，对我来说，你才是最美好的存在。」
美惠女神把她的祝福赠予爱人，她命定的丈夫。
卡里忒斯三姐妹独特又美好的权力。
她们妆扮每个人的面貌、点缀身体的每一部分，着眼于使其更为美丽及赏心悦目;她们拥有率先赐予恩惠的权柄，另一方面，也以美好得宜的恩典回报那些好好表现的人[3]－－她们是为短命凡人塑造一切温柔可爱之物的女神，淋浴在她们的荣光之中，但凡所有难以置信的事情、皆因她们而变得可信，信念也为之而坚定。[4]
她们的恩赐是所有的欢愉喜乐，神圣的力量赋予人类高尚的品格和智慧的心灵。[5]
……她的祝福足以令他在今后创造更多的美梦。
不过说真的，他有点不舍得动用。
他的手恋恋不舍地在她的长发和肩头停留片刻，最后探向自己的锁骨处，摘下亲///密之时也不曾离身的项链，指尖之间泛起淡淡的柔和金光，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坠子随即出现在他的手中，只是比较小巧的睡眠之角而已，金色的光滑表面隐约有红罂粟暗纹，戴在她的身上倒是好看。
他埋首贴在她的耳畔低语。
「……这里面有睡眠。」
这情话她听懂了，他变相也是把自己送给她了。
可是他从不曾想过，她竟然那么快就可以用上。
……
赫拉赫勒斯出生之时，特伊西亚斯曾经预言——当诸神和癸干忒斯(Gigantes)在佛勒格拉平原(Phlegra)开战之时，这个从大地而生的种族将把他们的荣光和土地联系在一起，直到一个凡人英雄出现，助诸神一臂之力，如强风般的箭矢自他的长弓飞驰而出，巨人闪亮的头发将回归尘土。[6]
盖亚始终对于当年泰坦的覆灭和囚禁怀恨在心。
她就像当年创造提丰那样，再次前往塔尔塔罗斯，盗取深渊内部隐藏的神力，创造了癸干忒斯一族——塔尔塔罗斯的秘密就只有五位创世神和几位神祇知情，毕竟当中可是涉及世界覆灭的危机和预言，司掌死亡的夜神之子负责看守这个诸神间最大的秘密，偶尔以手中的灵魂平息当中波动的不祥力量。
癸干忒斯战争(Gigantomachy)在大地展开，如火如荼。
冥界并没有参战，根本忙得没空应付地面的战争，时刻监视塔尔塔罗斯内的状况，死神耗费所有心神盯紧深渊内部，冥王把隐身的头盔借给了赫尔墨斯，至于赫卡忒和命运三女神则跑到了大地参战[7]。摩伊赖很久以前从母亲的手中继承必然定数(Ananke)、自然法则(Adrasteia)和因果命运(Heimarmene)，她们就如同当年诸神与提丰一战那样，暗中出手压制融入了｢毁灭｣的盖亚造物。
但这次的情况明显严峻多了。
大地的混战尚未明朗。
他的双生兄弟却突然在神殿倒下，没过多久，他感到赠予帕西忒亚的项链、神力骤然急剧波动，突然像是一下子爆发过后、骤然消失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Sleep and Hallucinat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