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Sleep and Hallucin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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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8
帕西忒亚坐在奥尔霍迈诺斯圣地的某个小山坡上，突然明白为何修普诺斯总是喜欢待在这里。从山坡上往下俯瞰，可以清楚地看到树林深处的神殿，以及流经此地的基菲索斯河，河畔正正是她最爱流连的地方，怪不得他总是在这里等待她、每次总是微笑迎接。
现在也是时候换她来等待他了。
修普诺斯并没有明确交代发生何事，只是说临时有家事要处理，如同往常的温柔，那一刻她也只能相信他，安静目送他离开，但她心里怎么可能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毕竟她当时也听到了——他的双生兄弟、死亡之神跟两位宙斯之子起了冲突，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又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首次不在身边，她完全无法入睡，干脆就跑来这里等待。
果然，后半夜的时候，有消息说神王和神后去了斐赖。
她只能暗自祈求他平安无事。
虽则睡神看似处事圆滑、游刃有余地和各个神祇往来，但其实某些方面也是不能言明的微妙。
他和酒神的关系不错，曾经帮他娶到了克里特的公主阿里阿德涅，又在那一场决定狄俄尼索斯升格为神的战争之中、令他的敌人陷入沉睡;但另一方面，修普诺斯当时又曾经帮助赫拉催眠宙斯，当时神王醒来大怒，下令要把睡神捉拿并囚禁在黑暗幽深的牢狱之中，最后是夜神出面，宙斯才不得不不情不愿地、勉为其难平息怒气，他才幸免于难。[1]
帕西忒亚生怕神王神后找他麻烦而已。
「……帕西忒亚，你怎么在这里的，你一整个晚上也没有休息吗?」
距离天亮还剩下一点时间而已，他的少女还穿着分别时所穿的衣裙，圆润的肩头和优美的锁骨一如昨夜所见，她微微卷曲的亚麻色长发自背后披散至草地上，浅蓝色的裙下不经意露出了可爱的足尖——修普诺斯看似是为她等候一夜的事而感到惊讶，但事实上，却是为眼前的美丽而失神。
然后他有点懊恼地意识到自己惊扰到她了，她慌忙站起来，脸上的紧张和忧虑虽然不易察觉到，却是他不忍心看到的。
「修普诺斯，你……没事吧?」
「啧，他怎么可能有事。」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随即响起，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修普诺斯并非独自回来，他的双生兄弟就站在旁边，冷眼斜睨他们。她有点尴尬地一怔，却见传闻中的死神突然露出了一抹看好戏般的玩味微笑，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她，他朝她微一点头后，挥了挥手，羽翼展开，就消失在神之通道。
这么一来……她至今好像还没有看过修普诺斯平日隐藏起来的翅膀……听说是长在额边的……?
帕西忒亚的表情难得的愣怔，金发的青年一开始还误以为她被自己的兄弟吓倒了，却见她突然抬头小心翼翼地悄悄打量他，视线在他的额角和背后徘徊了片刻，他这才察觉到她微妙而可爱的小心思，禁不住也露出了微笑，俯身轻吻她的额角和眉心，轻柔地拉起了她的手。
「下次再给你说说他和人类小姑娘的故事——现在，我来说一下斐赖的国王和王后、阿德墨托斯和阿尔克斯提斯的故事。」
他这语气和表情，根本就是打算像平日那样说完故事后哄她入睡。
「修普诺斯，快要天亮的了，白天睡觉不是太好吧。」
「但我怎么记得，我最爱的女神，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
俊美的青年疑惑又认真地问道，低头温和地凝视她，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指尖轻柔地沿着她的颈侧滑落，温柔地摩挲她的肩头和锁骨，彷佛没有感觉到她滑腻的肌肤微微发烫那样。少女小小的肩头微微一缩，虽然这身子敏感地轻颤起来，但当他朝她俯身之际，她并没有抗拒，反而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梦境中的吻和现实的吻有甚么分别?
他依然温柔，但此时此刻她是完完全全的清醒，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拥抱和亲吻，可能是因为焦虑不安地为他等待一夜后、终于令她意识到某些事情。只是在恋爱方面她仍然是青涩而被动的，若然当初她勇敢一点、根本不可能连人类青年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也是他所庆幸的，甚至高兴这一切的主导权在他手中。
他的吻过于缠绵，彷佛要令人上瘾一般，在他温柔的掠夺和占/有之中永远沉沦，她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舌尖交/缠，耳边尽是那些令她脸红耳赤的吸口允和呼吸，彼此的气息相融在一起。他显然要令她学会享受这长吻带来的快乐，更多的是要勾出她主动对于进一步亲密的渴求和她羞于面对的谷欠望。
气喘吁吁的少女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没有再抬头。
修普诺斯非常自觉地见好就收，没有再逼她，体贴地佯装若无其事那样，搂住她坐在一棵树下给她说故事，他身上的斗篷很是宽大温暖，裹住娇小的她也绰绰有余。而她的窘迫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放松下来，安静又入神地沉醉在他的故事之中。
「……那之后阿尔克斯提斯怎样?」
「……冥后同情她的遭遇，把她送回来了。」[2]
睡神温和地道出了最后的结局，可是中间明显隐去了很多事情、或者是轻描淡写地掠过。
达拿都斯和两个宙斯之子大打出手，确实是有不妥，但此事的罪魁祸首，归根究底也是阿波罗。冥界本来就对于他擅自插手、改掉凡人命运一事已经大感不悦，没想到他还不满足，竟然想阻止死神带走替代者的灵魂，干涉冥界的权柄——于是冥王陛下也亲自现身大地，三言两语就给了阿波罗一个最后警告。
哈迪斯指了指银发的死神，又提了一下一时胡涂而铸成大错的摩伊赖，然后淡然看着宙斯，表示阿波罗的越权、以及他们起了冲突一事，你我的决断也可能有失公允，毕竟死神是冥界的神祇，阿波罗和赫拉赫勒斯又是宙斯的孩子，最后就建议不如把夜神请来处理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大部分的神祇脸色古怪。
毕竟仔细一看，死神执行自己的职责根本没错，反而是阿波罗三番四次越权和阻挠，只怕尼克斯到时候是反问奥林匹斯的神祇到底在干甚么，变相质疑神王的管教——宙斯本来就对当初阿波罗的感情用事有几分生气，以为他在大地待了一段时间就自然想通，没想到还能惹事，还差点连赫拉赫勒斯的性命也搭了上去。
冥王陛下眼见目已达，才不慌不忙地给了他们一个下台阶。
就说冥后向来天真烂漫又富同情心，怜悯这对夫妇，已经决定把阿尔克斯提斯放回来了。
此事勉强算是圆满落幕，顺道再让阿波罗欠下他们冥界一个人情而已。
赫拉却全程破天荒地保持沉默，彷佛完美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平息丈夫的怒火，但她那低垂的眼眸不时有意无意地瞥向阿波罗和赫拉赫勒斯，停留在后者身上的时间最长。至于他们返回奥林匹斯之前，她才看了冥界的神明一眼，看似是随意的一瞥，但修普诺斯看懂她的眼神了，她分明就在看他。
——赫拉看来是打算将来再次请求他的帮忙。
Part 9
贝瑟芬妮如常坐在冥界的入口。
她依然身穿一袭绿裙，是阴暗漆黑的王国之中少有的生机和希冀，只是一头波浪金发总是编织了不少繁复的辫子，头戴表明身分的阿丝芬德后冠，肩头斜系了一张带有麦穗金纹的黑色薄纱巾挂，披裹包覆了她玲珑曼妙的躯体，迤逦至那华丽的宝座边缘，轻轻触及冥界焦黑的土地。
当年达拿都斯的婚礼不幸告吹之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坐在大门迎接、慰藉那些准备接受审判的亡灵——但哈迪斯近来已经不太愿意让她出来的了，毕竟不之前，忒修斯和皮里托奥斯(Pirithous)闯入，打算绑架她为妻，冥王看来没有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感到生气，当时不过是平静地吩咐阿斯卡拉弗斯设宴款待，但准备的是坐下后就无法起来的椅子。
这已经是最为轻微、宽宏大量的惩罚。
双子神是这样告诉她的。
这不但事关她的名声，还有冥界的权威、冥王的面子。
因此她对于这个结果毫无异议，毕竟她可不想离开哈迪斯，被逼成为其他人的妻子。
直到某一天，大概就是赫拉赫勒斯从极西之地摘走金苹果的不久之后，一个熟人闯入救走了忒修斯。
碍于皮里奥托斯才是真正想得到她的人，因此冥界上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金发少女就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原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没想到对方的闯入另有目的。
这位赫赫有名的英雄救起了忒修斯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有点懊恼地徘徊在大门打转，像是在寻找甚么东西似的，甚至连忒修斯也脸露疑惑。两个人站在一旁讨论了片刻，赫拉赫勒斯突然就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目光坚定，眼神灼灼如炬，站在她身边的琉刻和明塔不禁有几分紧张。
没想到他非常恭顺地在她面前半跪下来。
「尊敬的冥后，死者之国的王者珍爱的少女，幽冥之地唯一的春天，我是为了执行欧律斯透斯派遣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而来，我需要把地狱三头犬刻尔柏洛斯带回去给他，请问可以把他的下落告知吗?」
贝瑟芬妮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趴在她腿上的黑色小狗。
小狗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手背，然后很是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兴奋地吠了一声。
赫拉赫勒斯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小狗从春之女神的怀中跳到地上，原本可爱的小东西逐渐在他们面前变大，也冒出了另外两颗隐藏起来的头颅，庞大的身躯彷佛是一座小山一样屹立在冥界大门的入口，狰狞骇人的面貌足以把亡灵吓得魂飞魄散，刻尔柏洛斯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的人类英雄。
……怪不得冥王放心让爱妻和女眷独自留守在冥界大门，原来……
「赫拉赫勒斯，你是我父亲看重的儿子，也是人间受尊敬的英雄，自然是我的兄弟的了，我当然会尽可能帮助你的。」[3]
冥后此时站了起来，赫拉赫勒斯这才惊觉对方比想象中要娇小多了，她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天真烂漫少女，那怕再怎样努力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威严，也掩饰不了她长久以来备受呵护、浑然天成的纯真美好，但是贝瑟芬妮很认真又努力地跟他说话，赫拉赫勒斯只好非常配合地摆出一副严肃表情。
「你可以把刻尔柏洛斯带走，但是他说，只有你亲自跟他对战一场，他才愿意跟你走一趟，当然了——」
说到这里，他只觉得自己的确像是在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孩说话，一开始的紧张感又减了几分。只见眼前的金发少女不自觉地偏了偏头，仰头和地狱三头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裙子，露出了一副有点犹豫又不舍的不放心表情，就像是生怕对方借走了她的宝贝宠物狗后拒绝归还那样。
「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冥界啊，赫拉赫勒斯。」
「请放心，我务必归还。」
一头金发的男人禁不住露出坚定又温和的笑容，微微欠了欠身。
传说中的英雄和地狱三头犬痛快地奋战了一场，双方畅快淋漓，很是满意这次的战斗，刻尔柏洛斯更是高高兴兴地跟着赫拉赫勒斯前往大地，打算在回程的时候，顺手带些小礼物回来送给平日待他不错的几位温柔女神——只是就在赫拉赫勒斯才走了几步的时候，突然忆起甚么似的慌忙回头，一脸严肃地独自来到了贝瑟芬妮的面前。
「差点忘了，我还带了普罗米修斯的预言前来，他特意交代要转告冥界。」
赫拉赫勒斯当初在结束第四个任务、捕捉厄律曼托斯山(Mount Erymanthos)的野猪之后，回程途中曾在半人马家作客，但因醉酒而误把涂了九头蛇海德拉(Hydra)毒液的箭矢射出，击中了喀戎;直到后来他在前往寻找金苹果的途中，遇见了被绑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以喀戎放弃不死之身换取普罗米修斯的释放，正好结束了他们双方的痛苦。
普罗米修斯预言他将来必须到冥界一趟，拜托他把一个预言代为传达。
——当大地变得疲惫不堪，当一切已如此，大地的种子枯萎待尽，一切终将过去。[4]
贝瑟芬妮自然是不明白这预言的，当她满脸疑惑地告诉哈迪斯的时候，她素来淡然的丈夫好像微微一怔，然后就像平常那样，摸了一摸她的头，低头轻吻她的额角。她敏锐地觉得他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然后只见他走到书房的门外，吩咐潘多拉现在马上把双子神请回来。
「……哈迪斯，这预言是甚么意思啊?」
「没事的，戈莱，我只是突然想到些事情而已，你和明塔、琉刻她们去玩吧，前不久我命人在一个岛上弄了一个新的花园，你替我去看看有没有东西需要增添吧。」
黑发的青年温和地把已经剥开的石榴放在她的手中，理了理她的长发，把一个下午在书房编织的草环戴在她纤细白嫩的手腕之中，温言细语一番把话题带了过去，含笑目送妻子欢天喜地离开，只是她临走前终究是有点犹豫又不放心，拉住他的衣角仰头认真地看着他。
「哈迪斯，虽然你是冥王，但是我是你的妻子，如果有甚么事，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啊。」
「我会的，戈莱，一定。」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心里清楚知道——暂时……更加不能告诉她。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Sleep and Hallucination
